第四百四十五章 替身

　　面對這個不人不鬼的妖道，皇帝的呼吸變得凝重起來，他沈聲道：“國師，這些年來我待妳不薄，妳為何要這樣對付朕？”
　　太平道長發出尖銳的怪叫聲，“相互利用而已。”
　　相互利用？
　　皇帝是想借他的丹道尋長生，可他又是為何？
　　權力？
　　背靠皇權，有皇帝的庇護，他在京城中的地位，可謂壹人之下，萬人之上。
　　金錢？
　　這些年來，太平道觀通過內廷、外廷的撥款，早已賺地盆滿缽滿。
　　範小刀問：“可是與定州有關？”
　　壹枝花說過，他和太平道長是天下唯二去過定州城之人，尤其是太平道長，本就是從定州城內走出來的人，那邊究竟是人間仙境，還是神仙之地，不得而知，但如果說人世間還有能讓太平動心之事，那應該便是定州城了。
　　太平道長沒有回答。
　　他體內的那壹股怪異的力量，正在吞噬他的心智，眼中只有壹個目標，那就是殺死皇帝。
　　太平道長的利爪，向皇帝抓了過去。
　　範小刀早已擋在身前，厲聲道：“爾敢！”
　　壹劍刺出，直削太平道長那只如利刃般鋒利的利爪，太平道長毫無退縮，硬生生接了這壹劍。
　　哢嚓！
　　利爪碰到驚鴻劍，發出壹聲金戈響聲，應聲而斷。
　　太平的爪，能抓斷趙行的鋼刀，卻斷在了範小刀的劍下。
　　劍名驚鴻，乃當年白衣劍神李傾城用過的配件，此劍斬過天道，死在它劍下的妖魔邪祟，不計其數，又豈是太平道長能斷？
　　太平道長望著驚鴻劍。
　　劍身上寒光流動，隱約有劍氣流動，這不是範小刀的劍氣，而是劍身之中自帶的劍氣。
　　人有靈性，通過功法能運用天地真元，從而修煉出劍氣。
　　壹柄劍，無竅無穴，又怎麽會有劍氣？
　　可是偏偏驚鴻劍身之上，的確有壹種不屬於範小刀劍氣流動。
　　太平道長本是武道宗師，放著壹身武功不用，偏偏服用這種亂人心智的妖丹，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也不怪範小刀無情。範小刀感應到劍身中的能量，根本不給太平道長喘息的機會。
　　壹劍斬輪回。
　　直接使出了李家劍法中最強的壹劍。
　　空氣似乎燒焦了壹般。
　　熾熱的令人呼吸困難。
　　晴朗的天空中，生出壹聲驚雷。
　　太平道長縱身壹躍，向皇帝撲去，長劍隨後斬到，硬生生將太平道長在半空中劈成了兩半。可是殺招已成，太平道長下半身落在地上，上半身卻入如蛆附骨，落在皇帝身上，他張開獠牙大口，壹口咬向了皇帝脖頸。
　　就在咫尺之間！
　　那半截身子，卻不能前進寸毫。
　　範小刀壹只手，抓住了他的上半身。
　　太平道長心有不甘，不斷的張嘴去咬，卻始終不得逞。
　　範小刀壹甩手，將他半截身子，扔在了蓮花臺上，壹劍劈出，蓮燈中的桐油，頃刻間流出，浸滿了他的半截身軀，太平道長不斷掙紮，口中嘶吼著，“那就同歸於盡！”
　　他打倒了蓮臺。
　　頃刻間，滿是桐油的身體，燃燒起來。
　　整個蓮臺，陷入壹片火海之中。
　　與此同時，長生塔的第五層中，也冒起了濃煙。
　　長街上的百姓，看到長生塔上蓮臺著火，還以為是聖典特意安排，可看到後來火勢越來越大，瞬間將整個長生塔吞沒，也都嚇得面無人色。就在不久前，他們看到了皇帝陛下的身影。
　　陛下危矣！
　　有些人甚至嚇得哭了起來。
　　臺下的群臣也喊道：“趕快救駕！”
　　天壇之中，備著走水用的十口大水缸，可是卻無人敢上前，火勢已起，而且是上下同時失火，在塔頂之上，還有個半人半鬼的怪物，他們根本不敢擅自行動。
　　趙行此刻已醒來。
　　濃煙滾滾，根本看不到塔頂上的動靜，心中焦急，卻又無可奈何。
　　這時候範小刀扯下壹段黃綾，纏在了皇帝的腰間，“陛下，抓緊！”
　　皇帝如言抓住了腰間的黃綾。
　　範小刀猛吸壹口氣，從十二丈的長生塔上，縱身躍下。
　　半空之中，淩空換氣，喊了壹聲：“趙行！”
　　趙行雙掌翻托，準備卸掉範小刀和皇帝落下來的沖擊之力。
　　嗖！
　　壹支鐵箭，破空而至。
　　範小刀壹口氣已用盡，卻沒有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隱藏在遠處的箭手，驟然發難！
　　半空之中，他若松手，皇帝必死。
　　他若不松手，那壹支鐵箭也會將皇帝射死。
　　範小刀陷入兩難的境地。
　　這個箭手，很會抓機會。
　　若在長生塔上，有死士、有範小刀，壹箭未必能壹擊必殺，可此時此刻，卻是必死之局。
　　噗！
　　範小刀只得勉強揮劍格擋，那箭來的太快，還未等碰到，聽得半空中壹聲悶哼，長箭透胸而出，半空中劃出了壹道血霧，範小刀落在趙行雙掌之上，壹道雄渾的內力，卸掉了沖擊之力，旋即接住了隨後落下的皇帝。
　　皇帝胸口中箭，胸口壹片殷紅，已是面無血色。
　　那壹箭的威力之大，在透體而入之時，直接將皇帝的五臟六腑震碎，顯然已經是命不久矣。
　　數十丈外的高塔之上，壹枝花看到此情此景，微微搖頭，面露失望之色，“朱典啊朱典，妳終究還是失算了。”
　　旋即消失在人群之中。
　　範小刀往皇帝體內註入壹道內力，趙行卻搖了搖頭，“沒救了！”
　　他握住皇帝的手，“老許，妳還有什麽遺願？”
　　“皇帝”用盡了最後壹絲力氣，“照顧好我妻女。”說罷，咽下了最後壹口氣。
　　範小刀目露狐疑之色，“老許？”
　　趙行伸手探到皇帝的頸部，微壹用力，揭下來壹張人皮面具，面具之後，竟是仵作老許的臉，範小刀驚愕道，“怎麽會這樣？妳壹早就知道了？”
　　原來，今日聖典，皇帝根本沒有前來。
　　來到天壇的，只是他的壹個替身，仵作老許。
　　趙行嘆了口氣，“起初有些懷疑，我只是覺得他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直到剛才才確定是他。”
　　範小刀與老許相識兩年多，算是比較要好的朋友，兩年來對他幫助甚多，想到不久前，老許還在給他倆講易容之術的最高境界是形神具似，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亂真，原來他自己就是皇帝的替身。
　　只是瞞過了天下，卻沒有瞞過趙行的鼻子。
　　壹個並肩作戰的隊友，就這樣死在了兩人面前。
　　範小刀滿臉悲切。
　　不過，他們很快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皇帝祭天，遇到行刺，替身身死，若群臣知道了，又會是如何反應？再想到當初諸葛賢余說的話，今日聖典，本身就是壹個釣魚局，要把那些魑魅魍魎，全部炸出來，只是沒有想到，那些謀逆之人，只有壹個太平道長，還有壹個隱秘未知的箭手。
　　難怪趙銓沒有跟著前來。
　　趙銓是知情的。
　　諸葛賢余，想必也知情，所以會去六扇門，看住壹枝花，因為今日在天壇無論發生什麽事，都無礙大局。可是，他們的朋友仵作老許，卻死在了這裏，無數死士，還有數十禁軍，也都死在了這裏。
　　他們在長生塔的背面，群臣依舊亂作壹團，不知這裏發生了什麽。
　　林大通率禁軍趕了過來。
　　他的斷臂已簡單包紮，傷口鮮血淋漓，臉色蒼白，“陛下可無恙？”
　　趙行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林大通走到近前，看了壹眼，便明白了怎麽回事。皇帝有替身，這個秘密在宮裏知情者甚少，禁軍統領便林大通便是其中之壹，看到死者是替身，他才松了口氣。
　　“此事不能聲張！”見到皇帝無礙，林大通又開始考慮全局，“妳們先給他換套衣服，帶他離開，這裏交給我。”
　　林大通又對追隨的下屬下了壹番封口令，來到前院，道：“陛下身體無恙，只是受了點驚嚇，傳陛下口諭，今日大典到此結束，各位先回去吧！”
　　群臣聞言松了口氣。
　　也有不放心的，“可否請陛下出來，讓我們壹見？”
　　林大通不愧是禁軍統領，眼睛壹瞪，盯著那個官員，“李侍郎，妳在給陛下下命令？”
　　李侍郎嚇得往後退了壹步，“臣不敢！”
　　陸天碩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來到林大通面前，“林統領，今日禁軍傷亡慘重，這護送陛下回宮之事，交給我們東廠吧。”
　　林大通冷笑，“剛才也沒見妳們過來！”
　　陸天碩道：“咱家可是第壹時間沖進長生塔了，再說，陛下自有天佑……”
　　林大通道：“聖典已結束，護送陛下是禁軍職責，妳們東廠該幹嘛幹嘛去。”
　　壹番話，說得陸天碩滿臉通紅，他強忍怒火，卻不敢對他發出來，只是冷哼壹聲，走到了壹旁。
　　許仵作的身體，漸漸冰冷，已沒了氣息。
　　範小刀脫下外套，替他換了，遮住胸口的傷口，又將那壹身血衣，扔在了大火之中。做好壹切，範小刀將許仵作背在身上，與趙行翻墻而出。兩人失去了並肩作戰的夥伴，心情無比凝重。
　　何必？
　　何苦？
　　不過，這是老許的選擇，也是他的宿命。
　　在他決定成為皇帝替身的時候，結局已經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