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章 夫子？

　　爐竈中的柴火燒得旺盛，劈裏啪啦作響，那火焰就像是壹個跳躍著的人影，正在用力打著鼓，散發著他的熱情。
　　羅老漢蹲在爐竈邊，就著壹點小鹹菜大口吃著碗裏的面，看著在院子裏紮馬步練功的小孫子，那壹張老臉上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他老羅家往上數八代，都是農民，但沒想到在自己孫子這裏轉了運。
　　武堂的先生們說了，自己孫子根骨上佳，未來在武道之路上必然能走很遠。
　　想到這，羅老漢又將碗裏的面條倒進鐵鍋裏，站起身往外走去。
　　家裏窮，也沒什麽好送給先生的，不如去山裏捕點野味當做年禮。
　　就在羅老漢翻找工具的時候，外面又傳來聲響，羅老漢轉過頭，就看到自己兒子領著壹個身穿武者長衫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先生！”那小孫子連忙站直身子，恭敬地行了壹禮。
　　羅老漢連忙沖了出去，熱情地朝那年輕人作揖道：“吳先生，您怎麽來了？用過早膳沒有？老漢給您熱壹點去……”
　　“羅大爺，別客氣。我是來接小羅的，立馬就走。”
　　“啊？接這小兔崽子？為何？”羅老漢壹臉疑惑，“今日不是休沐嗎？”
　　那年輕人笑了笑，解釋道：“福氣啊！”
　　“聖武王自南荒歸京，要途徑我們府城，專門吩咐下來，不許迎接，不許擺宴，他就是想看看武堂的苗子。”
　　“小羅被我們武堂的祭酒選上了，要去面見聖武王呢。”
　　“聖武王？”羅老漢楞了壹下，隨即反應過來，“陳柱國！”
　　下壹刻，羅老漢連忙上前抓起自己孫子的後脖頸，往屋子裏拽，口中喊道：“吳先生，稍等片刻。我把這小子洗刷壹下！”
　　“壹會就好！”
　　說著又瞪了壹眼自己的兒子，說道：“快，去村上跑壹圈，借幾件能穿的衣服來！”
　　吳先生連忙說道：“不必不必，府衙自有安排，讓小羅跟我走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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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空天舟中，陳洛伸了個懶腰。
　　離開南荒已經半個多月了，現在壹想起自己要走的時候，那小嗷嗚抱著自己小腿淚眼汪汪的模樣就覺得心疼。
　　風南芷也太固執了，說什麽也不讓自己把小嗷嗚帶到大玄。說什麽小嗷嗚不成年不許離開南荒。
　　可是妳要是說她吧，她那淚中帶恨的模樣，就差把“妳要搶我孩子”寫到臉上了。
　　怎麽給女帝安全感？
　　在線等，挺急的。
　　“公子，廬安府要到了。”獒靈靈從外面走進來，小聲地提醒了壹聲。
　　陳洛點了點頭：“嗯，走吧，看看此地的人族英才！”說完，他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這壹次返回中京，陳洛並沒有直接飛回去，而是壹路穿州過府，接見了不少資質優越的武道幼苗。
　　之所有有這個計劃，壹方面是為了緩解自己對小嗷嗚的想念之情，另壹方面就是身為道主的責任了。
　　想想看，如果壹名儒生能得到孔子的勉勵，那對他的未來能產生多大的影響？
　　陳洛若是遇到順眼的，隨便手指縫流壹點機緣出去，就足夠那孩子受用無窮了。
　　不過……
　　陳洛自我反省了壹下。壹路走來，自己好像給小女孩的機緣明顯要多過給小男孩的啊。
　　不行不行，這樣下去，未來武道就要陰盛陽衰了。
　　自己要改……個屁啊！
　　男子漢，想要機緣自己去拿！
　　武道必爭才是男子漢的浪漫！
　　還是有必要多在這些人面前提壹提宋無疾這個人形靶子的。
　　畢竟要給大家壹個可以比較的目標嘛！
　　反正大家年紀差不多！
　　但是陳洛哪裏知道，就是如今他這壹番舉措，讓未來的宋無疾被各種上門挑戰的天驕弄得不堪其擾，被迫避入南荒，並於此立下了壹座南荒道武之山，作為自己的道場，與南少林相映爭輝。
　　據說道場本叫做終南山，但最終拗不過壹對不方便透露姓名的姐弟，而改成了龍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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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陳洛回到中京的時候，已然是瑞雪飛揚，玄章元年即將過去。
　　見過了大玄皇帝陛下，陳洛表達了自己暫不卸職的想法後，在葉恒激動的目光中離去。倒不是他貪戀權位，而是紅樓之刑剛剛頒布，要是他直接卸任的話，這偏倚處暫時還真沒人能壓得住。
　　先把目前自己定下的制度壓實再說。
　　反正天道不管自己。
　　返回安國公府，府中早已裝飾滿了過年的氛圍，大紅燈籠高高掛，收到年底三十薪的家仆都是壹臉喜氣洋洋。
　　“公子，您回來了。”壹身紅襖的洛紅奴見到陳洛，連忙笑著迎上來。
　　“紅奴，辛苦妳了。”陳洛也是笑著說道。自己這壹走大半年，內外都是洛紅奴在打理。
　　“紅奴不辛苦。嗯？小公主呢？”洛紅奴仔細看了看，失望道，“還以為公子會帶小公主回來過年呢。”
　　“唉，下次吧……”陳洛擺了擺手，不願意多談這件事。洛紅奴也發現了陳洛的壹絲愁緒，連忙轉移話道：“公子，三老爺已經來了好幾天了。眼下正在閉關，我去喊他。”
　　“三師兄已經到了？”陳洛也是面露驚喜。
　　說起來，自己踏入萬裏時，是三師兄陪著；後來六師姐要回祖龍聖居，也是三師兄陪著；眼下自己想去天外，四師兄和七師兄還在閉關，也只能找三師兄商量，這才又傳信給他，讓他來中京相見。
　　壹個祖境大能，成工具人了。
　　自己明明特地說了，讓三師兄不急，好好陪陪彩鱗嫂嫂。畢竟壹年中彩鱗嫂嫂那裏只有三個月的駐防時間，沒想到三師兄這麽快就來了。
　　到底還是三師兄疼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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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後，白宵來到了書房。
　　“小師弟，妳可算回來了。”白宵見到陳洛，也是壹臉笑意，“六師妹已經安全返回，祖龍聖居重新關閉，妳不必擔心。”
　　“三師兄，辛苦妳了。”陳洛望著昔日玉樹臨風的白宵，也是微微蹙眉，“我看妳都憔悴了！”
　　“唉……與妳無關。”白宵擺了擺手，坐下來，說道，“聽師兄壹句勸，修行之人，還是要以大道為主！”
　　“妳有兩位娘子，已經很好了。”
　　“切勿貪多！”
　　“白澤壹脈的因果，讓我壹人承受就好！”
　　“對了，怎麽沒把小嗷嗚帶回來壹起過年？”
　　陳洛：(￣ェ￣;)
　　非要紮心是吧？
　　妳壹家五口，我現在也是壹家五口啊！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唉……”兩師兄弟對視了壹眼，同時長嘆了壹口氣。
　　短暫的沈默後，白宵率先聊起了正事。
　　“妳要去天外？”
　　陳洛連忙點了點頭，將自己和青龍帝皇聊天的事情和盤托出，白宵聽完後，也陷入沈思之中。
　　陳洛也不著急，就靜靜等著。
　　半晌，白宵終於重新開口——
　　“是了，我們只想著妳踏足萬裏，倒確實沒有想過妳萬裏之後的道路。”
　　“孔聖封天的限制猶在，在天道之內也無法暢所欲言。”
　　“的確要去壹趟天外！”
　　說著，白宵手中拿出壹枚玉牌，放在桌子上。
　　“這是二師姐臨走的時候給我留下來的。”
　　“靠這個就能找到他們。”
　　“咱們什麽時候動身？”
　　“我打算……”陳洛正要說話，突然壹楞，看向白宵，“咱們？”
　　“三師兄，妳也去？”
　　“廢話！”白宵說道，“我也許久未見師尊了！”
　　“正好和妳壹起去天外。”
　　“可是……彩鱗嫂嫂那裏……”陳洛說道，“可以嗎？”
　　“有什麽不可以？”白宵想了想，“我做事向來公平。”
　　“我留壹份……留四份書信！”
　　“我要去天外侍奉老師壹年！”
　　“她們的時間全部順延！”
　　“公平公正！”
　　陳洛望著意氣風發的三師兄，翻了個白眼。
　　這都要躲到天外去嗎？
　　細狗，妳行不行啊？
　　不過，四位嫂嫂都距離萬裏境界不遠吧。
　　逃不了多久的！
　　“那就明日吧。”陳洛說道，“正好，去天外和老師他們過年！”
　　白宵壹臉驚喜：“明日？小師弟，這可是妳說的哦！就這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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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穿戴停當的陳洛和白宵壹起站在安國公府的院子裏。
　　馬上就要見到老師，陳洛專門讓紅奴幫自己收拾了壹番。
　　主要就是要突出關門弟子的乖巧和稚嫩。
　　他是二十歲出頭的萬裏境，壹道之主，但同時也是壹位少年郎啊！
　　至於兩個孩子的父親……
　　那也是兢兢業業為竹林開枝散葉而做出的努力！
　　“小師弟，稍後跟著我！”
　　“我們壹直往上飛，飛到極限處時，就能感受到孔聖布下的大陣。”
　　“釋放萬裏氣息，那大陣就會自動讓出壹道口子，咱們順著那口子就能飛出此方天地。”
　　陳洛點了點頭，聽上去不難啊！
　　“走吧！”白宵說了壹聲，率先化作壹道血光沖向雲霄。
　　陳洛回過頭看了看洛紅奴，又朝獒靈靈拱了拱手，目光仿佛穿透了安國公府的墻壁，看到了繁華的中京城。
　　這市井，這人間……
　　最後，他將目光看向了元海和南荒的方向。
　　“天外，我去看看！”陳洛燦然壹笑，身形化作壹道七彩的光芒，追著白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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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玄司。
　　蘇坡仙背負雙手，擡起頭望著天空。壹道身著皇袍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身邊。
　　“兩年啊……”聖皇感慨道，“居然從壹名普通凡人，成長到如今的程度。”
　　“有些大氣運之人，是我等不可揣度的。”蘇坡仙淡淡說了壹句，“他們如日如月，照耀著萬物生靈，無可與之爭輝者。”
　　聖皇挑了挑眉，看了眼蘇坡仙。
　　全天下的人都有資格說這句話，唯有妳蘇坡仙，沒有！
　　“聖皇，妳說陳洛此去，是壹飛沖天，直追孔聖呢？還是……功敗垂成，步了方聖的後塵？”蘇坡仙突然問道。
　　“乾坤之上，再開造化！”聖皇輕嘆了壹口氣，“難啊……”
　　蘇坡仙也是收斂笑容，面色嚴肅。
　　“世界越來越小了……”
　　“我們，需要再出壹名孔聖！”
　　“陳洛，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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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天之上。
　　陳洛跟著白宵，壹路向上飛去，那地面的人間即便在陳洛的眼中，也變得模糊壹片，隨後便被層層白雲阻隔。
　　陳洛也不知道自己和白宵壹起飛了多久，但終於感覺到壹股壓力落在了自己身上。
　　“小師弟，到天邊了。”白宵的傳音在陳洛的耳邊響起，“釋放壹絲萬裏氣息，纏繞身周。”
　　陳洛聞言，按照白宵的說法，連忙渾身竅穴打開，壹縷縷紅塵氣溢出體外，將他身周包裹。
　　在紅塵氣被包裹的瞬間，陳洛明顯感覺到身上的壓力小了許多。
　　陳洛這才繼續向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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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景象驀然壹邊，從白雲皚皚化作黑幕漫天，白宵心情大好，取出那枚玉牌，笑道：“小師弟，咱們到天外了。現在就去……嗯？小師弟？”
　　白宵向身下看去，又左右看了看，發現陳洛並沒有出現。
　　人呢？
　　不對勁啊，就這麽壹條路，小師弟還迷路了不成？
　　也沒聽說過有誰穿越封天大陣會遇到意外的啊。
　　白宵皺起眉頭，釋放神魂之力，開始四下搜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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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陳洛壹臉茫然。
　　自己明明在天上飛著，突然好像聽到什麽喊聲，下意識回頭看了壹眼，然後就出現在這裏了。
　　陳洛第壹反應：這裏是天外？
　　但是隨即陳洛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還能感受到天道，那很明顯，這裏還是在天道範疇之內。
　　他看向前方，只見是壹條普通的山道，蜿蜿蜒蜒，不知通向何處。
　　但是陳洛眼睛眨了眨，又好像看到不壹樣的景象。自己所在的這片山，仿佛是書籍堆出來的。
　　書山？
　　忽然，陳洛耳朵壹動，就聽到壹道車輪滾動的聲音。陳洛循聲望去，就看到壹輛牛車由遠及近，出現在他的視線中。那牛車後面，堆著高高的竹簡，牛車之上，有壹名身材魁梧的老者，正低著頭，用筆刀刻著手中的竹簡。
　　牛車看上去極慢，但實際上速度並不慢牛，很快就來到陳洛的面前。
　　那牛車來到陳洛面前便停了下來，老者突然擡起頭，看了看陳洛，然後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讓他坐到車子上來。
　　陳洛也沒有猶豫，壹步跨出，就站到了車子上。老者也沒有說話，繼續低下頭在竹簡上刻著，那牛車再次緩緩啟動。
　　陳洛坐在那老者的對面，仔細看了看對方，終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但是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位老者的模樣，自己見過！
　　血脈潮汐，孔穎達封聖時，他曾經出現過！
　　“夫……夫子？”陳洛輕輕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