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美哉少年！壯哉少年！

　　不得不說，韓青竹催更的時候是兇殘的壹點，不過做事情還是不馬虎的。
　　陳洛此時看著從萬仞山傳來的情報，這裏面甚至有壹些已經超出了陳洛可以接觸的程度。
　　其中不僅僅包括了蠻族的情報，還有壹些正氣長城防線的布局。
　　陳洛腦子壹轉就知道韓青竹的想法了。
　　不就是想讓自己寫後續《三國演義》的章回的時候，以這些素材為原型唄。
　　可惜，原著不是我寫的啊。
　　……
　　“拓古城……”
　　“莫爾丹部所屬拓古域之蠻城，城內常駐有二品大蠻王壹尊，三品蠻王兩尊，四品蠻侯四位。”
　　“其周邊大型部落有……”
　　“其主要特產有……”
　　“其中二品大蠻王為……三品蠻王為……四品蠻侯為……”
　　“兵力構成主要為……”
　　“主要威脅天波城方向，常見進軍路線為……”
　　陳洛看著那密密麻麻地記載，仿佛回到了前世大數據時代。
　　鎮玄司這工作做得很踏實啊！
　　陳洛將這些情報壹壹看去，除了拓古城，其他重要的蠻城也都有詳細的記錄，不過陳洛也發現，越深入蠻天之下，情報也就越少。
　　大致將這些情報都記下來，陳洛又看了看正氣長城的情報。
　　目光從九鎮往下看，陳洛突然被壹個城市給吸引了——
　　太平城！
　　之所以叫太平城，是因為這座城的標誌：太平書院。
　　第壹次聽到太平書院的名字，是從小紀的口裏，隨後在麟皇擂上，認識了來自太平書院的學子，尤其是那個半人半妖的陸念風，至今陳洛還是印象深刻。
　　不過現在再看太平城，陳洛卻有了不壹樣的感覺。
　　因為這座太平城，也是壹個聖道地。
　　半聖張橫渠的聖道地。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是張橫渠的立道聖言，也是如今儒生的踐行之道。
　　事實上，張橫渠最初只是在壹座叫“莆仙堡”的地方建立了壹座“太平書院”，隨後書院慢慢擴大，最終才形成了壹座城。
　　太平城不大，大概只有東蒼城十分之壹大小，人口也不多，區區萬人而已。
　　但是它卻是唯壹壹座遠離正氣長城，紮根在千裏荒原上的城市。
　　如果仔細看輿圖，就可以發現，它恰好卡在了遂安鎮與九原鎮的兩段正氣長城空隙地帶的最前方。
　　曾經有好友勸張聖將聖道地安在正氣長城之內，張聖笑道：太平是開出來的，不是守出來的。
　　區區蠻原，人族壹樣立城。
　　要讓蠻族知道：寇可往，我亦可往！
　　事實上也是如此，在人族處於攻勢時，太平城就是人族最前方的進擊基地；而處於守勢時，太平城就仿佛是壹柄架在正氣長城前方的劍尖，直指蠻族，隨時準備著反擊。
　　自太平城立城以來，就已經隕落十數萬儒生，數百位大儒，以及張聖。
　　直至如今，太平城依然遙對著蠻族的荒風城，讓對方越不過太平城壹步，被稱作北境第十鎮！
　　能做到如此地步，除了遂安、九原兩鎮與太平城的協作，還有最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太平書院。
　　與中京的折柳、紅袖這樣的書院不同，太平書院來者不拒。
　　但凡身懷開太平之心的儒生，來到太平城，不管妳之前是什麽師承什麽學院，只要通過了太平書院的測試，妳就可以自稱太平書院的學子，學習太平書院真正的精髓。
　　每年，都會有無數年輕的儒生背上行囊，前往太平城，入讀太平書院。
　　每年，都會有無數人戰死在太平城。
　　他們不求長生，不求聖道，不求治世，不求文名。
　　只求，太平！
　　正如太平城城門上的刻字壹般。
　　“萬載蠻風，不涼壹腔熱血。”
　　“十年芳華，盡顯滿懷豪情。”
　　與如今北上尋武赴東蒼相比，太平城的“青春風暴”早已持續了千年。
　　有道是：
　　烽火照北境，心中自不平。
　　牙璋辭鳳闕，鐵騎繞蠻城。
　　雪暗雕旗畫，風多雜鼓聲。
　　寧為百夫長，勝作壹書生。
　　陳洛長吐壹口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東蒼城能與太平城壹樣，壹文壹武，交相輝映！
　　……
　　“呼！”陸念風抖了抖身上的雪，走進壹間碩大的殿堂，壹絲絲壓迫湧向他的神魂，他輕輕哼了壹聲，驅散這些壓迫。
　　在房間內，放眼望去，大約有四五百名年輕儒生盤膝而坐，緊閉雙眼，無論男女，每個人的額頭都沁出密密的虛汗。
　　他找了個空閑的位置坐下來，身邊壹位女儒生正愜意地喝著茶。
　　這裏是太平城中最神聖的儒骨殿，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描述而已。
　　因為這座大殿壹磚壹瓦，壹棟壹梁，全是用戰死儒生的屍骨燒成灰，混入材料中築成的。
　　陸念風知道，如果哪壹天自己也死在了太平城附近，又僥幸留下屍骨，他也會成為這座儒骨殿的壹部分。
　　沒什麽忌諱，每個人都以此為榮。
　　更何況，其中最大的那根頂梁柱，裏面混合的可是張聖的遺骨。
　　“太平夢”是太平書院入院的唯壹壹道測試，會有大儒將學子的神魂拉入到太平城所經歷過的戰鬥中，讓他們去做選擇。
　　難點在於，這不是虛構的幻境，每壹次戰鬥都是實實在在發生的。每壹次戰鬥，都能在儒骨殿中找到參與者。
　　在這次測試中，如果最終發現心性不適合，就會婉拒對方的入學要求。
　　望了壹眼坐在眾人中間的白胡子老者，陸念風輕輕嘆了壹口氣。
　　“吳師選擇了哪壹年？”
　　“平帝，太康六年。”那女儒生輕輕說了壹聲。
　　“太狠了。”陸念風感嘆了壹聲。
　　平帝太康六年，蠻皇薩克魯強襲太平城，太平學院大儒全部戰死。
　　……
　　王玄策看著燃燒著的太平城，有些茫然。
　　這就是被人贊頌的太平城嗎？
　　怎麽會如此的無力？
　　大儒的屍體壹具具從天空中墜落，蠻軍沖殺進太平城中，肆意屠殺。
　　王玄策看到壹名蠻族抓向壹名普通人，熱血上湧，也顧不得這是不是幻境，直接沖了上去，可還沒有攻擊，那蠻族直接揮刀，割掉了王玄策的腦袋。
　　……
　　王玄策看著燃燒著的太平城，他記得剛才自己死了。
　　難道還沒有出幻境嗎？
　　同樣的壹幕再次發生，依舊是大儒的屍體壹具具從空中墜落，蠻軍沖進了太平城中。
　　之前砍下王玄策脖子的蠻族同樣正要抓向那個普通人，王玄策再壹次沖上去。
　　這壹次，他小心了那蠻族的刀，卻被蠻族北上的壹只手直接穿透的心臟。
　　……
　　陸念風看著在場的儒生，他們每壹個人都捏緊了拳頭，緊緊閉著眼，似乎不願醒來。
　　“吳師的標準是什麽？”陸念風問道。
　　“九死！”女儒生淡淡回答。
　　……
　　王玄策望著刺穿胸口的長矛，感覺到生命的逝去。
　　這是他第六次死亡了。
　　他不知道還有死幾次，他救下了兩個人，自己死了六次。
　　明明是幻境，可是死亡的感覺依然那麽清晰。
　　他雙眼壹黑，再次睜眼，他重新站在了破敗的太平城中。
　　……
　　“啊——”終於，壹個女子大喊壹聲，睜開雙眼，雙眼淚水直流。
　　她望了望左右，知道自己沒有通過測試，也不爭辯，緩緩站起身，走了出去。
　　陸念風欲言又止，那喝茶的女儒生說道：“不必擔心，風師在外面，會調養他們的神魂。”
　　陸念風點了點頭。
　　……
　　時間壹分壹秒的走著，從儒骨殿中走出的人越來越多，直到最後，只剩下百余人。
　　此時每個人的臉上都大汗淋漓，汗水從露珠上滴下來，砸落在地板上。
　　他們沒有壹個人睜眼，但是每個人都淚水不止，但是他們都咬著牙，堅持著。
　　終於，壹道渾厚的鐘聲響起，所有人都同時睜開了眼睛。
　　“好孩子，妳們都通過的考驗！”老者站起身，朝著眾人壹拜。
　　通過考試的年輕儒生沒有歡呼，沒有雀躍，他們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那位大儒，想要壹個解釋。
　　這個測試，到底有什麽意義？
　　那位被稱作吳師的大儒滿意地看著那壹雙雙年輕的眼睛，輕聲說道：“死，可怕嗎？”
　　“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妳們來到太平城，我知道，妳們都是有取義之心，可是，妳們真的了解死嗎？”
　　“太平書院，絕不會慫恿妳們去死，絕不用大義捆綁妳們去死，絕不會讓妳們覺得妳們要去死。”
　　“幻境中，不救人，便不會死；直接出城，便不會死；”
　　“妳們，都是死了九次！”
　　“好孩子！”
　　“妳們都是好孩子！”
　　“真正的大義，是不悔！”
　　“亦余心之所向兮，雖九死猶未悔！”
　　“妳們，是真正的仁者。”
　　“太平書院，以有妳們這些學子而無比榮耀！”
　　說完，吳師再次深深壹拜。
　　此時，終於有了壹點響聲發出，是通過考驗的壹個小女生的抽泣聲。
　　接著，抽泣聲越來越大，化作了嚎啕之聲，響徹儒骨殿。
　　陸念風卻笑著走出了殿堂。
　　人族，真是壹個很棒的種族啊……
　　……
　　東蒼城。
　　“不錯！”陳洛從剛剛興建完畢的武堂中繞了壹圈，點了點頭。
　　聽說是給孩子建武堂，市民都熱情高漲，尤其是那些新來的，說是寧願睡在大街上，也要先把孩子的武堂建好。即便他們中大部分還是個單身漢。
　　原本計劃半個月的工作，短短兩天就全部完工。
　　有練功的校場，有學文的教室，有就餐的食堂，還有各種各樣按照陳洛圖紙建築的功能室。陳洛仔細檢查過，都非常認真。
　　陳洛滿意地走出學堂，只見學堂入口處壹面空白的墻壁。
　　秦當國笑道：“按儒家的規矩，無論是學堂還是書院，成立時都要在這蕭墻上寫壹篇勸學之文。”
　　“這是第壹處武堂，將來都是些稚童入學，第壹篇勸學將對他們有至關重要的影響，還請侯爺親自執筆。”
　　陳洛心中壹閃念，點了點頭。
　　人族之國度上蠻下妖，東海西佛，可謂中國。
　　就是它吧。
　　陳洛深吸壹口氣，提筆蘸墨，揮毫而就——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壹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翕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幹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
　　“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
　　“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