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他們死的多，我才好談啊！

　　“陳洛是要對水域治權下手了？”禦花園中，葉恒品了壹口茶，看向韓青竹，從袖中取出了壹份奏折，遞給對方，“前腳剛剛寫出了壹道水族的天道血脈，後腳就往宮裏遞了這份折子。”
　　韓青竹接過那奏折，也沒有看，只是笑著點點頭：“水祭之事，引起了他的註意。”
　　“專門向老臣咨詢了來龍去脈。”
　　“倒是生氣的很！”
　　葉恒望向韓青竹，眼神中意味深長，韓青竹立刻明白葉恒的意思，解釋道：“陛下放心，老臣未給他施加壓力。”
　　“壹切都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也是他自己打算去做的。”
　　葉恒這才點點頭：“前朝時酈聖寫就《水經註》，欲掌控天下江河，驅使這些江河水族，但還是顧忌天下百姓，又因為世家聖族的幹預，最終放棄了這壹計劃。”
　　“沒想到因為北蠻入侵，最後生出了壹個水域治權出來。”
　　“兩害相權取其輕，朝廷也只能掩耳盜鈴，實在是愧對沿岸百姓。”
　　韓青竹也是嘆口氣：“可惜酈聖在天外聖隕，再無人可以完整施展《水經註》之威能。”
　　葉恒想了想，搖搖頭：“能不用還是不用的好。”
　　“畢竟在我神州內陸，若是燃起戰火，還是百姓遭殃。”
　　“韓相，妳覺得陳洛能解決這個問題嗎？”
　　韓青竹認真思考了壹番，說道：“天下江河湖泊繁多，即便能解決水域治權的問題，也不是壹朝壹夕的事情。”
　　“無論是以利誘之，還是以力逼之，都已經證明不是合適的方法。”
　　“老臣對於陳洛的期待，是他能找到壹個穩定推行的改革方案，行之有效地推行下去。這樣才是對天下最好的解決方案。”
　　“老臣觀察陳洛，思維往往與我等不同，常有跳出窠臼之舉。”
　　“倒是不妨讓他試壹試。”
　　葉恒贊同道：“那小子的心眼子……罷了，不說了，說也說不完。”
　　“此事涉及偏倚處和正大堂，就辛苦韓相與他多多配合。至於朕這裏，只要不是引發天下大亂，朕都應允。”
　　“以防萬壹，正大堂分派各地的鎮守大儒也需要動壹動了。”
　　“朕的底線是，水族若反叛，則將鎮壓之戰控制在壹州範圍。”
　　韓青竹面色肅然，起身行禮道：“老臣領命！”
　　葉恒這才笑了笑，示意韓青竹重新坐下，左右看了壹眼，示意侯安走遠壹點，才輕聲問道：“韓相，朕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隨口壹問。”
　　“要是不清楚的話，就當朕沒問哈。”
　　韓青竹表情嚴肅：“陛下想問什麽？”
　　“韓相，妳說要是這水權收回來了，史書上朕能占幾頁？”
　　……
　　梧城。
　　“柱國，您看，這就是明江了。”梧城內，壹名穿著四品官服的官員指著面前浩浩蕩蕩的大江，向陳洛解釋道，“這江水再往東去三十裏，就是明江入海口。出了入海口又十裏，便是每年龍門潮出現的海域。”
　　陳洛點了點頭，他們從中京趕到梧城，飛了足足壹天。期間他也傳信給了景王府，告知了對方的行蹤。
　　此時站在陳洛身邊的官員叫做葉全，是景王府的嫡系，據說是老景王侍衛的嫡孫，算是根正苗紅的景王派，被派遣到梧城坐鎮。在收到景王府傳信後，專程在梧城外十裏處等候。結果陳洛還沒進城，就直接說要看看明江。
　　於是葉全便轉道將他們帶到了明江邊上。
　　陳洛看到江面上有不少漁船，正在王江水中撒著東西，好奇道：“他們在做什麽？”
　　“回柱國，他們是在祈福祭祀！”葉全回道。
　　陳洛聞言，眉頭壹皺，身後紀仲的手立刻按在了劍柄上，身上散發出壹絲殺意，望向那幾艘漁船。
　　“柱國，別誤會，別誤會！”葉全註意到陳洛和紀仲的反應，連忙解釋道，“這不是那種人命祭祀！”
　　陳洛給紀仲壹個眼神，紀仲松開了握住劍柄的手，陳洛這才重新看著葉全，說道：“仔細說說。”
　　葉全松了壹口氣，解釋道：“回柱國，這是祭祀，也是我們這壹帶的風俗。”
　　“要說明江的水君們不收祭祀，那是假的。他們也收，不過偏好的是強壯氣血的靈材。”
　　“都是為了讓自己氣血更雄渾壹些，躍龍門的可能性更高壹些。”
　　“相傳曾經有水妖在越過龍門潮化龍成功後，專門尋找到贈送他靈材的人，送出了三片龍鱗，允諾為他家族出手三次，壹個承諾，就護佑了這個家族近兩百年。”
　　“而這個家族，也順風順水，最終培養出了大儒，成為了鐘鳴鼎食之家！”
　　“久而久之，就養成了這個習俗，每到龍門潮之前，兩岸百姓就會準備壹些食物，拋灑江中。”
　　“大家族會真的準備靈材，與水族結個善緣；小百姓則準備些米面飯食，討個吉利罷了。”
　　陳洛聞言，也了然地點點頭，不過還是沒有放棄，問道：“那明江就沒有人命祭祀？”
　　“敢！”聽到陳洛的問題，葉全臉上浮現不屑之色，但很快反應過來，又恢復壹副笑容，說道，“柱國，這明江之妖，基本都是來自南荒。”
　　“屬下知曉瀾滄江的壹些情況，但那絕對不會發生在明江。”
　　“明江水妖想要吃血食，最多供奉他們壹些雞鴨牛羊。他們要是想吃人，是覺得我景王府的刀不利嗎？”
　　“每次人妖大戰，我景王府帶回來的那些妖族屍體，處理不掉的就直接扔在岸邊，給他們食用，壹方面是交好，壹方面也是震懾！”
　　“所以人祭這種事情，在明江，幾乎不可能發生。”
　　陳洛聽完，也是贊許地點點頭，妖怎麽了，景王府殺的最多的就是妖。
　　這壹點上，明江水系和雪河水系有著相似之處。
　　陳洛沿江走著，問道：“明江水妖中，最有聲望的是誰？”
　　葉全想了想，說道：“應當是靈黿大聖、三尾大聖和赤瞳龍侯，這三尊大妖，都是入了巔峰境，比肩我儒門的求索大儒，被稱作三江水君！”
　　“以這三位為首再往下，便是九位壹品，再往下，就是遍布在明江水系的各處江河湖泊中的水君了。修為最高的有二品，最低的也有五品。”
　　“龍侯？”陳洛微微皺眉，聽到了壹個稱呼，說道，“那赤瞳龍侯，是真龍？”
　　葉全點點頭：“赤瞳龍侯，原本是壹條赤色鰻魚精，在兩百多年前越龍門成功，體內生出壹絲蒼龍血脈。”
　　“不過聽說得罪了蒼龍真龍中的大人物，才遠離元海，重新回到了明江。”
　　陳洛跳過了這壹個話題，問道：“也就是說，只要能與這三尊大妖和那九位壹品能達成壹致，這就代表明江水系達成壹致了？”
　　葉全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可以這麽說！”
　　“畢竟其他的水妖，絕大部分都是他們的血脈。”
　　此時紀仲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葉大人，在下有個疑問。”
　　“那赤瞳龍侯已經越過了龍門潮，成為了真龍血脈。那他的子嗣，還要越龍門嗎？”
　　葉全壹楞，他自然知道紀仲的身份，別看紀仲在陳洛身邊是個護衛，但這可是和自己家小王爺稱兄道弟的主，連忙回道：“紀護衛，妳有所不知。”
　　“躍龍門的化龍，除非修行到超品，不然這血脈，是無法延續的。”
　　“赤瞳龍王的直系血脈，還是鰻魚血脈，他這壹系，才是最熱衷於躍龍門潮的那壹批！”
　　陳洛望著不遠處梧城的城門，點點頭：“葉大人，龍門潮是什麽時候？”
　　“回柱國，五日後就是龍門潮！”
　　陳洛點了點頭：“六日後，我要宴請妳之前提到的三位巔峰和九位壹品，有問題嗎？”
　　葉全微微沈思，隨後說道：“若是平時，可能難以湊齊他們幾位。不過五日後龍門潮，他們定然會前來。”
　　“屬下壹定將請帖送到！”
　　陳洛滿意地點點頭，望著越來越近的梧城城門，笑道：“本相還從未來過我的封地。”
　　“走，進去看看！”
　　葉全聞言，眼中閃過壹絲猶豫，說道：“柱國，要不要先幻化壹下相貌？或者屬下先進城，調派壹些士兵護送？”
　　陳洛擺了擺手：“這是我的城，我幹嘛躲躲藏藏的？”
　　“走，讓本相見見百姓。”
　　“在百姓中，本相覺得是最安全的！”
　　……
　　壹刻鐘後！
　　“街坊鄰居們，梧侯來了！”
　　“是梧侯啊，是活的梧侯啊！”
　　“抓住他，快抓住他！”
　　“我抱住他的腿了！”
　　“哈哈哈哈，梧侯終於來梧城了！”
　　“哈哈哈哈，我摸到梧侯了！”
　　……
　　城主府，陳洛和紀仲身上的外袍幾乎被抓爛，聽著城主府外人潮洶湧的聲音，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壹絲驚恐。
　　“太……太熱情了。”陳洛壹臉無奈，“梧城的風氣是這樣的嗎？”
　　葉全搖搖頭：“柱國，您是不知道，梧城盼您久矣！”
　　“您的每壹篇文章，在梧城隨意找個人，都能倒背如流。”
　　“您的所有留影玉牌，在梧城幾乎人人必備。”
　　“妳這麽壹出現，他們不瘋了才怪呢！”
　　“所以屬下才會到城外十裏去迎接柱國您啊！”
　　陳洛拍了拍額頭，自己走在東蒼城和中京城都不會有這樣的熱潮啊。
　　這就是：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嗎？
　　其實陳洛和紀仲只要施展身法，實在不行騰空而去，都能逃出來，但是不知道哪些老六居然悄悄對他們施加了術法！
　　其實那術法並不重，稍微釋放壹點氣勢就能掙脫，可是周邊的百姓太多了，還有人舉著孩子湊過來讓自己摸壹把，釋放氣勢的話可能會震傷壹些普通人，因此也就只能生受了這股“熱情”。
　　“是我冷落梧城了！”陳洛嘆口氣，“這兩日選壹些有影響的代表來城主府，我給他們頒個獎吧。再選壹些家庭，我去拜訪壹二。”
　　“都用玉符記錄下來。這些留影玉符免費發放！”
　　“總是要表現梧侯與梧城壹條心！”
　　“另外，去購買壹些米面食油，以城主府的名義，給城中孤寡送去！”
　　“梧城書院安排壹次講座，本相親自和學子們聊壹聊律法精神。”
　　“給我幾處梧城可以傳頌的地方，本相連夜寫幾篇詩出來。”
　　“嗯……暫時也就只能幹這麽多事情，先這麽著吧！”
　　聽著陳洛那仿佛熟悉到脫口而出的壹條條命令，壹臉詫異。
　　這……這就是壹品大相嗎？
　　不愧是小王爺認下的壹輩子的大哥。
　　和法相想比，小王爺那賺錢的道理還是格局小了啊！
　　“嗯？有問題嗎？”陳洛見葉全發楞，問道。
　　“啊，沒問題，沒問題。屬下這就去辦。”葉全反應過來，連忙領命，跑了出去。
　　“公子，為什麽要在龍門潮之後再見那些水妖？”見葉全走遠，紀仲開口詢問道，“咱們有天道水族血脈，不是在龍門潮之前顯露出來更有誘惑力嗎？”
　　陳洛端起茶碗，喝了壹口，沒有直接回答紀仲的話，反而將手中的壹枚儲物令遞給紀仲，說道：“獒老已經提前入海，佯裝是元海而來的龍族特使。妳去與獒老接頭，將這儲物令給他。”
　　“裏面都是蠻族和妖族能夠強壯氣血的靈材，正適應七品以下。”
　　“告訴獒老，龍門潮到來之前，給我全部發完！”
　　“就說是雲龍壹脈給明江水妖的饋贈！”
　　紀仲壹臉不解：“啊？”
　　陳洛放下茶碗，語氣依然是雲淡風輕，但是眼中卻有著壹抹冷意。
　　“不多給他們壹點靈材，那些徘徊的水妖怎麽敢鼓起勇氣躍龍門！”
　　“聽說過壹對寶物，砸碎其中壹個，另壹個反而比壹對更值錢的故事嗎？”
　　“不讓給他們死的多壹點，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聖心裏痛壹點，我這通天靈感血脈不就沒那麽值錢嗎？”
　　紀仲想了想：“萬壹其中真的有水族因為公子您的饋贈而成功了呢？”
　　“那就成功了唄。”陳洛無所謂說道，“化龍而去，與我收服水權沒關系了。”
　　“況且要報恩，也是去找雲龍壹脈。”
　　“肉都爛在鍋裏，怕什麽！”
　　紀仲恍然大悟，連忙化作壹道光芒，破空而去。
　　陳洛繼續端起茶碗，笑了笑。
　　原本陳洛計劃至少要在梧城待三個月，借天道血脈的影響力徐徐圖之，但是沒想到趕上了龍門潮，倒是幫他大大縮減了時間。
　　真的是擡頭見喜，開門大吉了！
　　……
　　在接下來的日子，壹個個不切實際的猶如騙子壹般的消息在明江江底迅速傳播。
　　明江江底，似乎突然冒出了許多奇遇！
　　……
　　“小魚妖，妳掉的，是這顆金蠻草，還是這顆銀蠻果啊？”
　　“妳真是誠實的小魚妖，這些都送給妳了！”
　　……
　　“啊，是妳把我從這葫蘆裏喚醒的嗎？”
　　“我可以滿足妳三個要氣血靈材的願望，大膽地說出來吧……”
　　……
　　“什麽？妳惡毒的大哥和二哥把氣血靈材都搶走了，妳不能和心上妖壹起躍龍門了？”
　　“給，這是我送妳和妳心上妖的靈材，記住喲，午夜到來之前壹定要把他們吃掉，不然，他們就會失效了喲……”
　　……
　　“沒錯，這礁石後面就是靈材，妳可以和妳的朋友們分享。”
　　“妳要仔細尋找開門的訣竅，老夫是不會告訴妳開門的口令是‘礁石開門’的！”
　　……
　　每天都有數不盡的這樣的消息在上演，仿佛出門不奇遇壹下，得兩顆靈材回來，就是虧了血本壹樣。
　　起初大多數水妖都是不屑，明江接近南荒，氣血靈材供不應求，怎麽可能到處都與？
　　肯定是托吧！
　　肯定是假貨吧！
　　肯定是吹龍逼吧！
　　直到這些水妖，也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白胡子老爺爺，也從他手中得到了靈材，頓時加入了這信息的傳播之中。
　　甚至驚動了三品以上的大妖。
　　這些大妖檢測了靈材，確認是真品無疑，隨即壹個看著每壹顆靈材上都鐫刻著“雲龍出品”的字樣，陷入了沈思。
　　雲龍壹脈？
　　他們是要做什麽？
　　再後來，壹條消息從三江水君的口中傳出。
　　這是雲龍天宮感嘆水妖躍龍門心意之堅，特地派出了龍族特使，贈送明江水妖以稀有的靈材，助其躍龍門！
　　就在眾水妖還在感慨雲龍壹脈的慷慨之時，又壹道消息不知從何處傳出，卻飛快傳播。
　　“這壹次龍門潮，雲龍壹脈會盡量降低龍威，壓低龍門潮的難度！”
　　“雖然依舊是九死壹生，但是這壹次龍門潮，將是前後百年裏，最容易的壹次龍門潮！”
　　於是乎，明江沸騰了！
　　已經聽不見從三江水君府發出的辟謠公告了！
　　不管了！
　　這壹次不躍龍門，以後就沒機會了！
　　沖啊！
　　終於，梧城百姓自見到梧侯之後，又見到了壹幕從小到大沒有見過的畫面。
　　梧城出海口，堵妖了！
　　……
　　“公子，都安排好了。”紀仲走入書房，說道。
　　陳洛點點頭，放下手中的筆，感嘆道：“聽說這壹次躍龍門的水妖數量，是往年的三倍？”
　　紀仲笑道：“那只是葉大人的統計，按獒老從水底打聽的消息，是五倍！”
　　“幾乎這壹輩七品的水妖，全來了！”
　　“今夜過後，明江水系怕是要斷品了！”
　　陳洛站起身，整理桌子上的文稿，說道：“大量的水妖沖擊龍門潮，會帶來更多的逆流，倒的確能夠降低龍門潮的翻越難度！”
　　“這壹點，我也不算誆騙他們！”
　　“靈材我也給了，能不能越過去，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整理好文稿，陳洛背過手，往書房外走去。
　　“小紀，走吧，去觀潮樓。”
　　“這壹次龍門潮，應該是前所未有的壯觀！”
　　“咱們，望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