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霧裏看花覓虎蹤

　　“小洛，妳回房好好休息，順道幫我把小環喊來，我和她壹起去趟縣衙，這妖魔之事官府不會不管。”陳萱抓住陳洛的手，開口說道。
　　陳洛看著陳萱，心中嘆了壹口氣。他前身的陳洛是壹個十足的巨嬰，兩耳不聞窗外事，壹心只讀聖賢書，可惜沒有天賦，讀了十來年什麽水花都沒有讀出來，卻還偏偏做著壹朝悟道，金榜題名的美夢，名為家主，實為米蟲。家中大小事務都是由陳萱親力親為，以致現在陳洛雖然召喚出了鐘馗，但是陳萱還是下意識認為面前的人是之前的廢物弟弟，自然不會安排他去報官。
　　“姐，還是我去吧，妳也辛苦壹天了。”陳洛回答道。陳萱雙眼已盲，就算小環跟著，陳洛也有些不放心。
　　“妳剛剛清醒，身體還不行。我和小環去就行了，放心吧，我沒事！”
　　陳萱正在說話間，只聽壹聲驚呼：“小姐，妳的眼睛……妳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原來是那之前暈倒的丫鬟小環不知何時醒了，匆匆跑來，此時雙眼死死盯著陳萱蒼白的眼瞳。
　　陳洛只感覺陳萱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緊了幾分！
　　被戳穿的陳萱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得知自己瞎眼的特征如此明顯後，也就不再辯解。
　　“我這副樣子的確不方便出面了。這樣吧，小環，妳去喊平叔，讓平叔跟小洛壹起去壹趟官府。”陳萱壹邊打發哭嚶嚶的小環，壹邊吩咐道。至於之前陳洛沒有戳穿她的事情，她只口不提。
　　陳洛點點頭，平叔全名陳平，是陳府管家。據說陳洛的便宜父親對其有救命之恩，便投入了陳府，是難得的忠仆……
　　“那便這樣定了。”陳萱迅速地給事情定了調子，又囑咐道，“小洛，蔡知縣最好品茶，書房裏有壹餅潭州的‘紫龍膽’，妳去縣衙的時候捎上。另外妳千萬記住，縣衙那門子是李師爺的侄兒，不能慢待，也不能太過禮讓，讓平叔賞壹兩銀子就好。出來引路的人八成就是李師爺本人，妳說壹聲有前朝古董改日請他鑒賞。回頭我會安排人把那只‘鑒湖筆’送到他外宅那裏……”
　　聽著陳萱絮絮叨叨地交代，陳洛才知道原來報官也有這麽多門道，倒不是說報個官非要這些講究不可，畢竟大玄朝吏治還算清明，只是陳萱急著請官府解決虎妖，讓陳府擺脫生死危機。這“加急速辦”靠的可就不是官府的本分，而是大人們的情分了。
　　陳洛仔細把陳萱的交代都記下了，壹路扶著陳萱回到閨房，這時小環跑來說平叔已經在書房等著了。陳洛這才告了聲退，囑咐小環照顧好陳萱，轉身離開，朝書房走去。
　　“小環，妳覺得小洛是不是有什麽變化？”陳萱聽到陳洛離開的響動後，這才開口問道。她隱隱察覺到陳洛和之前那個狂妄幼稚，又有點疏離自己的弟弟有些不同，但是這種變化中多了幾分對自己的親近之意，更有壹瞬間成長的感覺，這讓她也不知道究竟好還是不好。
　　“變化？沒胖沒瘦，沒高沒矮，沒黑沒白……沒有什麽變化啊！”小環壹邊整理床鋪壹邊回答道。
　　“我看妳是沒心沒肺！”陳萱笑罵了壹聲。
　　“我看小姐妳才沒心沒肺，眼睛都瞎了，還在計較洛少爺的事情。”小環嘟了嘟嘴，有些委屈地看向陳萱。小環自幼和陳萱壹起長大，情同姐妹，此時房內只有兩人，說話自然就少了些忌諱。
　　陳萱楞了楞，輕輕嘆了壹口氣。陳洛只知道“銀針渡魂”是“天門十三針”的禁忌之術，施展後會喪失五感之壹，但他不知道的是陳萱修行的並不是完整的“天門十三針”，施展“銀針渡魂”後將必然喪失視覺。
　　從陳萱將第壹根銀針插入穴道時她就已經知道了結果，但是她依然這麽去做了。雖然沒有直接殺死那倀鬼，可也拖到了“鐘馗”出現，最終消滅倀鬼，所以此時倒也沒有多少沮喪。
　　“小洛口中的‘定魂玉’是爹爹留下的，沒有破損，說明小洛不可能是被高人奪舍附魂，依舊還是小洛。爹爹說生死間最是悟道的好時機，或許是經此壹事，小洛開竅了吧……”陳萱心中如此想道。
　　就在陳萱自我攻略的同時，陳洛正在書房裏進行另壹項身份測驗。
　　“少爺年幼時曾經打斷老奴的壹顆牙，少爺可記得是幾歲的事情？”
　　“六歲。不過不是我打斷的，是您背我爬博望樓時為了護我摔跤磕斷的……”
　　“少爺讀的第壹本經義是老奴拿的，少爺還記得是什麽嗎？”
　　“是我爹謄寫的《春秋》，不過我看不了，壹怒之下給撕了。您騙爹爹說是狗咬的……”
　　“老奴在外面有壹個相好，少爺還記得是誰嗎？”
　　“狗屁，妳的相好就是咱家廚娘馬大嬸。我小時候最愛吃馬大嬸做的糖糕，妳假公濟私把馬大嬸請到府裏當廚娘。這都十五六年過去了，妳還沒上馬大嬸的床，我看不起妳！”
　　“咳咳……”陳洛面前的老者被自己的壹團口水嗆住，咳嗽了兩聲，用壹雙混濁的老眼再次上下打量了壹番陳洛，突然間哀嚎壹聲，撲了上來，將陳洛抱在懷裏，語氣凝噎：“少爺，真的是妳啊少爺……果然是老爺保佑，讓少爺妳死而復生了……少爺，老奴對不住妳啊……”
　　這老者自然就是陳府的管家陳平，陳洛早就從這嘶啞的聲音中聽出之前那個拿黑狗血潑自己，還讓人拿棺材釘釘自己的人就是他了。不過此時看著老人家哭的上氣快接不上下氣，也只有先安撫壹番，免得陳府再添白事。
　　大約盞茶功夫，陳平總算理順了氣，壹抽壹搭地聽著陳洛說完倀鬼害人的始末，連忙抹了抹老淚縱橫的臉，說道：“小姐說的對，咱們去報官。眼下府裏的下人都被小姐打發走了，只有十幾個咱家的老佃戶在前院住著。我這就去喊幾個身強力壯的，護著少爺去官府。”
　　“平叔稍等！”陳洛喊住陳平，說道，“就這般去了官府，查問起來我們也壹問三不知，只是平白耗費時間。最好我們先研究壹番，有個突破口才好。”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虎妖操縱倀鬼謀害我陳家，必然與我陳家有恩怨勾連。平叔妳是陳家的老人了，妳仔細想想我陳家可有得罪哪裏的虎妖？”
　　陳平楞了壹下，在腦中努力回想，說道：“我陳家耕讀傳家，哪裏會得罪什麽妖怪？老爺生前喜好雲遊四方，但除妖滅蠻自有其他身份，不會牽連到家裏。這虎妖……”
　　突然間陳平似乎想到了什麽，狠狠壹拍大腿：“難道是因為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