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壹十六章 陳洛，見過五師兄！

　　浩浩元海。
　　壹座以壹整塊珍稀玉石打造的玉轎停在海面之上。
　　這玉石隨意摳下指甲蓋那麽大小都足夠壹個三口之家富足二十年，而如今卻壹整個被做成壹頂轎子，便可知那玉石原本的規模。
　　若是放在以往，這樣的寶物定然會引來海中大妖的搶奪，甚至龍族也會出手，但是此時卻風平浪靜，就連覬覦的目光都沒有。
　　擡轎轎夫確實有修為在身，但不高，都是四品的氣息，只是四個轎夫卻壹般無二，都沒有面孔，空長了壹副人形，皮膚呈現金屬的古銅色，不似活人。
　　道門黃巾力士！
　　這是道門高人的轎子。
　　“婆婆，應該是這裏了。”壹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原來是轎子頂部有壹只趴著的小蛙，那小蛙從轎頂跳下，化作壹個十二三歲嬌滴滴，脆生生的女娃娃，這女娃娃雖然看上去是壹身侍女裝扮，但明眼人壹眼就看出，這姑娘渾身上下的衣服飾物皆是難得的寶物。
　　“咳咳……”玉轎中傳出兩聲咳嗽，隨後轎簾掀開，壹個看上去六七十歲的老嫗拄著拐杖從轎子中走出，就這麽淩空站著，環視了壹下周圍，隨後清了清嗓子，對著虛空做了個道揖，開口說道：“福生無量天尊……聞聽武祖新有弄璋之喜，道門落地生錢閣特來祝賀。”
　　這聲音闖蕩出去，等了片刻，只見面前空間波動，隨後壹道人影從空間中走了出來。
　　“可是三足婆婆當面，晚輩有禮了。”那人影欠身回禮。
　　三足金蟾見到來人，也是面露笑意，再次點頭道：“原來是浮屠尊者。”
　　這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在西域大戰中登臨乾坤，如今的禪宗宗主，被認作武祖首徒的大菩薩——阿達摩。
　　阿達摩道入萬裏，世人皆知武祖陳洛將昔日的防身至寶白蛇玲瓏塔傳給了他，至此這阿達摩便時時刻刻手擎浮屠，因此也被人稱作浮屠尊者。而這尊白蛇玲瓏塔，也被外界認作禪宗今後的傳承信物。
　　望著面前寶相莊嚴的阿達摩，三足金蟾不敢有絲毫怠慢。
　　不過在三足金蟾的心中，又是生出了壹道嘆息。
　　誰能想到，三年前，那個看上去和凡人無異的少年人竟然能壹飛沖天，開第四大道，壹手締造了如今人族鼎盛的局面。
　　莫說他了，便是他的弟子，自己現在也只能仰視。
　　“若是當初，沒有解除瓜瓜與他的融魂……”三足心中突然冒出壹個念頭，金瓜瓜的事情，她與蟾宮也壹直保持著溝通，也知道為了救命，金瓜瓜已經被陳洛煉化了神魂海。
　　但是如果有假如的話，若壹開始就沒有解除融魂，金瓜瓜與陳洛壹起成長，金瓜瓜不僅不用這般冒險，而且還能成為大道之靈壹般的存在。
　　礙於金瓜瓜和陳洛的關系，許多人不和她說起這件事，但是她也知道，在背地裏，不知有多少人笑彎了腰，嘲諷自己有眼不識泰山，敗壞了子孫的機緣。
　　不過這些念頭壹閃即逝，三足婆婆再度拱了拱手：“勞煩浮屠尊者了。”
　　“客氣。”阿達摩還禮，又說道，“不過小師弟目前還未出生，老師無法抽身見禮，還望見諒。”
　　說著，阿達摩帶著三足金蟾走入了祖龍聖居之中。
　　“陳夫人還未生產嗎？”壹邊走著，三足婆婆壹邊說道，“武祖傳音天下，已經是數個時辰之前的事情了……”
　　這修為達到壹定程度，胎兒自有神性，所以生產並不像凡人女子那般簡單，往往都是瓜熟蒂落。這耽誤數個時辰……
　　阿達摩見三足婆婆的神情，連忙說道：“師娘身子無礙，只是小師弟……似乎有些頑皮，這人壹多，反而擺起架子，不願降生……”
　　說到這，阿達摩也覺得這話有些別扭，連忙轉移話題：“瓜瓜還在趕來的路上，婆婆稍後應該能見到。”
　　三足婆婆正要說什麽，突然不遠處又是空間波動，隨後就看到浪飛仙推著壹個輪椅，輪椅上坐著壹位中年儒生，從空間波動現出身形。
　　“弟子阿達摩，見過……”壹見對方，阿達摩立刻面色肅然，連忙恭敬行禮，只是話音未落，就感覺壹股巨大的氣浪從自己身邊刮過，阿達摩擡起頭，就看到浪飛仙推著輪椅幾乎撞破空間，已經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卷起了道道塵煙，耳中只聽到浪飛仙的聲音在回蕩——
　　“六師妹，我和師父來啦！”
　　這時，還是那處波動的空間中，壹名豐神俊朗的年輕劍客從中禦劍飛出，被阿達摩喊住。
　　“阿吉，剛才那是……”
　　“是師祖他老人家！”謝曉峰嘆口氣，和三足婆婆行了壹禮，然後對阿達摩說道，“我去追他們，二師伯、三師伯、四師伯、五師伯、還有七師伯在後面，辛苦師兄幫我接引壹下。”
　　“無妨，妳快去伺候吧！”阿達摩點點頭，又面帶歉意地對三足婆婆說道，“辛苦婆婆陪我等壹等我師門長輩。”
　　“啊，不打緊不打緊。”三足婆婆連忙點點頭，先是望著化作劍光消失在自己視線中的阿吉，也輕輕點頭。
　　神劍謝曉峰，被認為是接下來最有可能隨時踏入乾坤境的武道天驕之壹。
　　因為先前浪飛仙融詩意劍道入武道，後又有斷劍劍尊紀仲自開獨孤九劍之路，因此武道之中，劍修攻伐最強，向來有“劍修高半級”的說法。
　　隨即，三足婆婆又想到剛才謝曉峰的話，算上之前見到的竹聖，這壹次，竹林聚齊了啊！
　　……
　　竹屋外。
　　此時此刻，壹眾女子在竹屋中進進出出，而陳洛與親近幾人則是在外圍有些焦急地等待。
　　“別慌，別慌。”老龍皇拍了拍陳洛的肩膀，“妳看她們面色從容，定然無事。”
　　“我知道，可是怎麽這麽久……”陳洛數道，突然耳邊聽到壹聲熟悉的聲音：“小師弟，六師妹怎麽樣了？”
　　陳洛回過頭，立刻大喜，迎了上去，壹揖到地：“弟子見過老師……”
　　“起來吧。”竹聖擺了擺手，“聽說瑤兒臨盆，為師便向聖堂告了假。怎的現在還未誕下孩兒嗎？”
　　陳洛無奈地搖了搖頭，傳音道：“弟子之前似乎給了孩子壹段造化，生了壹些變數。”
　　竹聖聞言，微微點頭，此時看向在場的老龍皇和麒麟王，也是點頭示意，正要示意浪飛仙推自己上去，突然面前壹花，壹個人影從麒麟王的腦袋上飛來，擋在了他的面前。
　　那小小的人影，穿著壹件翠綠色的襦裙，皮膚白皙，壹雙眼睛圓滾滾的，梳著壹個雙丫髻，看上去靈俏可愛，身後壹雙小翅膀散發著隱隱雷光。她此時望著竹聖，張了張嘴——
　　“啊嗚？”
　　“星竹，別鬧，這是師祖！”陳洛連忙要去抱小嗷嗚，突然壹根竹影橫亙在陳洛面前，將陳洛伸出手的擋住。
　　竹聖笑吟吟地望著小嗷嗚，慈祥道：“哎呦，這是誰家的乖囡囡？”
　　說著，竹聖手腕壹翻，手中多出壹顆翠綠晶瑩的果實。
　　竹果！
　　竹子也會開花結果，只是極難，而且壹旦結果，這竹子就會枯萎。這竹果，便凝聚了竹子的所有精華。
　　而竹聖手上的這顆竹果，從上面散發的氣息來看，這當是聖級寶竹的果實。
　　“金雷竹！”那不遠處的老龍皇眼中壹凝，頓時認出了這果實的來歷。
　　傳聞中，雷擊而生雷擊木，枯木逢春，再受雷擊，又壹次枯木逢春，為玉竹，如此循環九次，億萬分之壹的可能，方可生出壹棵金雷竹，若是煉化成寶物，有九天神雷之功，更有不可思議的造化回生之妙，假如直接扔出去，恐怕登時便會引發壹場聖戰。
　　此時小嗷嗚眼中瞬間閃現壹道雷光，炯炯有神地看著那竹果，但還是偏過頭，看了眼陳洛。
　　陳洛輕輕點頭：“要謝過師祖！”
　　“喊爺爺！”竹聖輕聲糾正。
　　小嗷嗚立刻撲進竹聖的懷裏，擡起頭看著竹聖，嘴巴動了動，糯糯道：“嗷嗚，嗷……爺爺……”
　　“哎！”竹聖立刻大喜，將小嗷嗚抱住，把手中那顆金雷竹果塞進了小嗷嗚的手裏。
　　現場氣氛被小嗷嗚這麽壹鬧，在場之人都是笑了起來。
　　小嗷嗚捧著和蘋果壹樣大的竹果，吧唧吧唧地幾口吃完，然後兩只小手胡亂地擦了擦嘴巴，打了個嗝，然後突然朝著竹屋的方向張開了嘴——
　　“嗷嗚！嗷嗚嗷嗚——”
　　下壹刻，頓時壹股異香從竹屋中傳出，那竹屋上空有龍影凝聚，緊接著竹屋中憑空響起壹聲龍吟！
　　接著，就聽到有穩婆興奮地從屋中跑出，大聲賀喜道：“生了，王爺，王妃生了！”
　　……
　　片刻後，風南芷抱著剛剛誕生的武祖嫡長子快步走了出來，老龍皇、麒麟王、竹聖等人頓時壹起迎了上去，倒是陳洛，第壹時間沖入了竹屋之中。
　　此時剛剛出生的小蕪湖倒是人族的模樣，只是額頭上生著兩根玉色龍角，身後有壹條金色龍尾，倒也沒有哭，只是嘴角叼著壹個金光燦燦地牙簽模樣的東西，目光在周圍那些漂亮姨姨的臉上劃過。
　　最後，小蕪湖看到飛在空中的小嗷嗚。
　　姐弟倆第壹次視線相對。
　　小嗷嗚身後的風雷雙翅“滋啦”響了壹聲。
　　“嗷嗚……”
　　小蕪湖頓時嘴巴壹癟，那原本叼在嘴角的“金牙簽”也直接消散，只見他鼻子抽了抽，隨後張開嘴，發出了降世以來的第壹聲啼哭……
　　……
　　就在蒼天之下慶賀武祖添丁之時，北境。
　　壹處小院中，壹名看上去模樣滄桑的中年人正在飲茶，突然手中茶杯頓了頓，望向北方。
　　“放翁兄，怎麽了？”在滄桑男子對面，辛稼軒看著對方，問道。
　　“方才虛空有壹絲波動。”陸放翁淡淡說了壹聲，“聖堂並無通知有半聖要入蠻天。”
　　“興許是虛空風浪吧……”辛稼軒說道，“目前這樣的局勢，不會有哪位半聖主動踏入蠻天的。”
　　“妳且安坐，我去去就來。”陸放翁並不放心，囑咐了壹句，身影瞬間消失，辛稼軒也不著急，繼續安靜飲茶。
　　半盞茶後，陸放翁的身影重新浮現，辛稼軒替陸放翁斟滿茶水，說道：“放翁兄辛苦了。”
　　“分內之事。”陸放翁搖了搖頭，“不過看樣子確實是虛空風浪……”
　　“我們繼續說說妳的封聖之道吧……”
　　……
　　蠻天。
　　蠻風呼嘯，穿過壹片蠻林，響起真正風嘯聲。
　　此時樹林中的某處，那空間仿佛水波壹樣蕩起壹道道漣漪，隨即空間撕裂，壹道人影從中走了出來。
　　這人影身著儒袍，模樣端方嚴肅，看上去大約四十多歲，周身浩然正氣繚繞，現身剎那，這蠻風頓時定住。
　　若是有人族在此見到對方，必然要行個大禮，口稱“見過半聖”。
　　這可是在聖堂中掛了名的半聖，算到如今，封聖壹甲子。
　　壹問半聖，唐漢山！
　　唐漢山，年少聰穎，青年時連中五元，壹時間風頭無倆，被認作有封聖之姿。
　　而唐漢山也沒有讓人失望，八十二歲時成功封聖。
　　唯壹讓人感到惋惜的是，唐漢山在大儒之後，拜入了前任方家半聖方天湖門下，走的是方禮之道。
　　不過唐漢山倒也名不虛傳，在以方禮之道成聖後，大約二十年的功夫，就成就了壹問半聖之境，算是方禮半聖中比較強大的壹位了。
　　只是不知道，這樣的人物，為何突然出現在蠻天之下？
　　唐漢山自現身之後，就沒有再挪過腳步，而是壹直背負著雙手，口中輕聲吟誦著聖文經典。
　　大約半部論語讀完，唐漢山耳中響起了壹道溫和的聲音：“唐師兄好興致，來的早了壹些。”
　　話音落下，唐漢山面前空間扭曲，隨即另壹個儒袍身影走了出來。
　　“方師弟。”唐漢山點頭示意，說道，“北境有放翁他們看守，吾來此地，需要費壹些手腳，未免遲到，還是早到吧。”
　　方之古笑容和煦，點了點頭：“唐師兄壹如既往讓人信賴。”
　　唐漢山望向面前的方之古，臉上的表情沒有波動，而是淡淡道：“西域大戰之後，我與其他幾位同仁想要尋妳，卻沒找到妳的下落。”
　　“沒想到，妳來蠻天了。”
　　方之古輕聲嘆氣：“萬年佛門，誰知道竟然會毀於壹旦……”
　　唐漢山沈默片刻，說道：“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方之古聞言，輕輕壹笑：“師兄太過悲觀，吾腳下尚有舟楫。”
　　唐漢山聞言，目光中透出壹絲凝重：“佛舟已沒，以何為舟？”
　　方之古擡起手，並不答話，只是朝著天空指了指。
　　見到方之古的動作，唐漢山也微微閉眼，長嘆了壹口氣。
　　“師弟，三思。”
　　“並非投靠，只是合作。”方之古淡然說道，“不影響我最終的道路。”
　　唐漢山重新睜開眼，死死盯著方之古，緩緩開口：“吾知汝有大誌向。”
　　“繼往聖之絕學。”
　　“要重行方聖之道，重現方禮榮光。”
　　“正是如此，吾與其他同仁，從未阻攔過妳半分。”
　　“妳染指氣運，吾等認了。”
　　“妳借道佛門，吾等也默許了。”
　　“可是，妳欲借力蠻天，不行！”
　　“此乃為人之紅線。”
　　說到這，唐漢山向前壹步，繼續道：“今日我來，便是要將妳帶回去。”
　　“顧念恩師與方家，妳的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我的小乾坤中會有壹塊地，容妳棲身。何時妳明悟新的道理，何時還妳自由！”
　　方之古聽著唐漢山的話，也沒有半分緊張，只是攤了攤手，無奈道：“原本我心中還有壹絲歉意，但聽到師兄妳這麽說，我倒好受多了。”
　　“本不想這樣，實在是變數太多，不得已而為之了。”
　　“方師弟，多的話回蒼天再說吧！”唐漢山卻沒有再聊下去的興致，伸出手，朝著方之古抓去。
　　方之古不躲不避，搖了搖頭：“原本妳若是配合，我還能省些力氣的。”
　　話音落下，方之古只是擡起手，朝著唐漢山輕輕壹點。
　　下壹刻，唐漢山的動作猛然停住，身上那層浩然正氣猛然倒卷入體內，緊接著，絲絲黑氣從他的身體中散發出來，仿佛壹道道繩索，將唐漢山捆縛起來。
　　“天外魔意？”唐漢山心中壹驚，隨即他便發現了問題所在，“我的成道之寶！”
　　“這是恩師早年間留給我的，妳何時動了手腳？”
　　方之古露出壹道笑容，那笑容帶著壹絲慈祥，又透著壹絲詭異。
　　“因為，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啊！”
　　聽到方之古的話，唐漢山先是壹怔，隨即不可思議地看著方之古：“妳……妳不是方之古，妳是……”
　　“不，我是方之古！”方之古打斷了唐漢山的話，“起碼，現在是！”
　　唐漢山面露驚駭之色，下壹刻，他手中浮現壹柄三寸小刃，猛然刺入自己的心臟之中。
　　半聖，開太平！
　　只是沒等唐漢山將太平打開，方之古猛然出現在他的面前，手成劍指，點在唐漢山的額頭，隨即向外壹拉，頓時壹朵金色的花瓣被方之古拉出，落在了他的手心。
　　那金色的花瓣迅速化作黑色，而隨著這花瓣脫離，唐漢山原本氣勢磅礴的浩然正氣就仿佛泄了氣的皮球壹般，迅速消散，而唐漢山的模樣也以極快的速度衰老起來。
　　“辛苦妳了，幫我孕養了這麽久的小乾坤。”方之古擡起手，朝著唐漢山額頭猛然壹拍，唐漢山登時顱骨破碎，神魂消散。
　　半聖唐漢生，就此聖隕！
　　此時唐漢山頭頂，浮現壹條大道虛影，那大道頃刻間破碎崩塌，但方之古壹揮手，那黑色花瓣飛出，頓時將那崩塌的大道虛影吸收。
　　“唐師兄妳聖隕的消息，還是再瞞壹會吧！”方之古將黑色花瓣收回，“我還有其他的師兄要見呢！”
　　說完，方之古轉身走入空間裂縫之中，而唐漢山的屍體也在此時燃起了熊熊火焰……
　　……
　　祖龍聖居。
　　小蕪湖的誕生自然讓此地變得喜氣洋洋，各處聞詢而來的賓客也紛紛上門道賀。
　　元劫將至，普通人並沒有什麽感覺，但是修為越高，越能感應到緊張的氛圍，此時突然有這麽壹件喜事，倒是讓所有人都放松了壹些。
　　而此時，陳洛面前站著壹名長相端嚴的男子，竹聖坐在壹旁，輕聲說道：“小洛，這是妳五師兄。”
　　“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