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壹章 河海之爭

　　坐在壹座小木屋內，喝了壹口女官奉上的香茶，不壹會，壹位孝衣女子走入木屋，微微欠身。
　　“見過梧侯，本宮縞素在身，不能全禮。”
　　陳洛連忙起身還禮：“不敢，是洛來的冒昧，打擾公主祭祖了。”
　　平陽微微搖頭，示意陳洛坐下，自己則坐在陳洛對面，柔聲說道：“今年是家祖整十忌日，故而禮儀完備了壹些，按理本宮不能見外人，還請梧侯擔待。不過梧侯壹首‘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引發雁丘之上雙雁比翼，這就必須要當面拜謝壹番。”
　　陳洛看著那平陽，壹身素服越發顯得嬌媚，標準的鵝蛋臉猶如大匠精心雕琢壹番，弧線圓潤，給人親近之感；眼中雖含秋水，那又被壹雙英氣的深眉遮蓋了女子之弱；論容貌，與六師姐都可以壹比，不過比起六師姐的雲淡風輕，平陽則透出了壹股雍容華貴，舉手投足之間，氣韻自顯。
　　人間富貴花啊！
　　陳洛微微側開直視的目光，說道：“本侯也是聽了雁丘公主的往事，有感而發。區區隨手之作，讓公主見笑了。”
　　平陽笑道：“隨手便是傳世之詞，梧侯果然是大才！”
　　陳洛張了張嘴，覺得這話怎麽接好像都不對，索性端起茶來品了壹口，平陽也端起了茶杯。
　　完蛋，氣氛尷尬了。
　　都怪平時裝習慣了，那句話脫口而出！
　　怎麽辦？怎麽能打開這個聊天的突破口。
　　陳洛看了壹眼項脊軒，項脊軒眼睛看著木屋屋頂，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不要看老夫，老夫是百戰大儒，只會打仗！
　　陳洛又看了壹眼楊千裏，楊千裏仿佛覺得這個木屋的構造特備新奇，正在用眼神仔細研究。
　　侯爺，妳不要怪卑職。妳剛剛那句話，卑職也不好給妳圓啊！
　　平陽看著陳洛左右飄忽的眼神，也是壹笑，倒也覺得這個少年侯爺不似傳聞那般天人之資而不好接觸，於是主動開口問道：“梧侯自東蒼而來，不知有何要事？”
　　陳洛松了壹口氣，連忙開口將想要在樂崖城修建港口的事情說了出來。
　　平陽聽完之後，微微蹙眉，半晌，才對陳洛說道：“梧侯，此事，平陽無法答應！”
　　陳洛壹驚：“為何？”
　　“港口壹建，對樂崖城也有裨益啊！”
　　平陽苦笑壹聲：“對樂崖城自然有幫助，可在有些人看來就是如芒刺背、如鯁在喉、如坐針氈了！”
　　陳洛略微壹轉念，瞬間反應過來：“河海之爭！”
　　……
　　所謂河海之爭，指的是運河與海運的利益之爭。簡單來說，就是原本運輸只有運河壹條道，那運河沿岸無論官員家族還是販夫走卒，都能吃得盆滿缽滿，如果陡然再出現壹條海運線，那就等於是從這批人的手裏搶奪利益了。
　　樂崖城雖然是運河的終點，倘若海運興起，同樣不會折損半點損失，甚至因為海運的便捷而更上壹層樓，但是對於樂崖城內的大家族來說，卻並非如此。
　　這些家族在此地經營日久，早已完成過來利益劃分，甚至通過聯姻、拜師等方式，將運河沿途的各種關系都結合了起來。如果突然出現了海運，那等於他們又要陷入壹個爭奪的戰場，甚至要放棄數百年結成的關系網，對於任何壹個家族來說，這都是巨大的挑戰。
　　“可是……”陳洛無奈說道，“我目前只是想打通東蒼城與樂崖城之間的海運啊！”
　　平陽公主無奈搖頭：“沒用的。妳放壹個海港在那裏，就意味著推開了那扇門！”
　　“本宮是可以答應梧侯修建海港。但是難保不會有人天天破壞。”
　　“說句實話，當年東蒼城初立，朝廷開設蒼梧海運，才短短壹年不到，就偃旗息鼓。那其中所謂的海妖沖擊，若說沒有這些家族的影子，本宮是不信的！”
　　陳洛陷入了沈默。
　　原以為只是來要塊地，建個港口的事情，居然扯進了這麽大的利益紛爭裏。
　　……
　　返回住處的陳洛壹直都沒有說話，項脊軒和楊千裏也在陳洛身邊保持沈默，他們也不是庸碌之輩，自然明白了這件事的難度，因此不敢打擾陳洛思考。
　　陳洛此時擔憂的地方有兩個，壹個是樂崖城的港口拖不得，按照秦當國的說法，東蒼城內的糧食不夠了，畢竟仙葫老祖贈送的那壹支葫妖運輸隊也不能連軸轉，總要休息的；另壹個就是未來蒼梧縣如何重新打通。
　　“虛……虛……虛個錘子……”壹道聲音在陳洛身後響起，陳洛轉個頭，就看到霧驪滔抱著壹根竹杖斜靠在墻上。
　　“霧驪師伯？妳怎麽來了？”
　　霧驪滔雙手飛舞，傳音道：“妳六師姐擔心妳，讓我在後面跟著！”
　　“這個事情妳不要擔心，什麽利益，什麽河海之爭，妳師父就說過，打過去就完了。”
　　“管他什麽水妖，就算龍族來搶船，打死就完事了。還怕什麽？”
　　“妳師父就說過，越復雜的事情，越要簡單處理！”
　　“遇到不會說話的，先說，說了不聽，再打；遇到會說話的，先打，打服了在說！”
　　陳洛聽著霧驪滔的傳音，心中猛然壹亮。
　　是啊！
　　我在擔心什麽！眼下的情況和當初不壹樣！
　　等東蒼城發展起來，用的是自己的兵，自己的將，自己的船！
　　大玄又管不到我。
　　妳要是勾結海妖來劫掠，我就直接打死！
　　打死三千萬水妖，看誰還敢打航線的主意！
　　遇事不決，壹錘定音！
　　現在還不需要考慮那樣長遠的事情。
　　至於眼下嘛……
　　偉大領袖不是說過：團結大部分，打擊壹小撮嗎？
　　簡單點，讓大部分人都看到好處，然後好好修理壹番那壹小撮不就行了？
　　哎，平時君子太久了，都忘記壹步到位的手段了。
　　陳洛朝霧驪滔恭敬壹禮，感激點撥之意，霧驪滔擺了擺手，打了個酒嗝。
　　“或許會需要師伯出手！”
　　“嗝……要……要……要得！”
　　……
　　雁丘。
　　平陽公主展開陳洛送來的信件，看著上面的寫著的壹條條計劃，臉色有些古怪。
　　“公主，梧侯有什麽計劃？”壹直跟著她的那位女官問道。
　　平陽公主隨手將信件交給她，女官掃了壹眼，吃驚道：“公主……這……這梧侯的計劃實在太……太……”
　　“咱們不能答應啊！”
　　平陽公主反而有些躍躍欲試：“為什麽不能答應？”
　　“這……這麽壹弄，咱們樂崖城不是亂了嗎？”
　　“不好嗎？”平陽公主喝了壹口清粥，說道，“那些大家族，本宮早就看煩了！若不是他們，娘親會被逼去祖地修行嗎？”
　　“再說了，能亂到哪裏去？”
　　“就這麽辦！去，用城主印，把那片地方劃給東蒼城！”
　　“吩咐下去，祭期未滿，我任何人都不見！任何人的事折也不收！”
　　“暫時取消樂崖城官員的氣運官術權柄！就說本宮要以氣運為樂崖城祈福！”
　　“還有，將樂崖城所有的氏族資料都給梧侯送去！別讓梧侯吃了虧！”
　　女官看著壹臉興奮的平陽公主，嘆了壹口氣：“可別出什麽大事了……”
　　平陽公主聳聳肩，偶然露出了壹分小女兒的神態：“反正我在祭拜祖宗，我什麽都不知道。”
　　“陳洛信上說了，樂崖城有什麽損失，他賠！”
　　“他是武道之主，又是聖人弟子，壹座樂崖城而已，賠得起！”
　　女官也是無奈壹笑，嘟囔了壹句：“讓男人賠，倒還真不知道誰賺誰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