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陳洛：我只有壹位大儒隨行！

　　樂崖城，平波碼頭。
　　幾個碼頭腳夫鬼鬼祟祟地湊到了貨堆後面，警惕地左右觀察，然後紛紛從懷裏掏出壹張張被折得皺皺巴巴的銀票，遞給其中壹個領頭的人。
　　“楚大哥，這是我那壹份！”
　　“這是我那壹份，攢了半年呢！”
　　“楚大哥，這是我的！”
　　就在此時，壹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都在做什麽？”
　　眾人壹驚，轉過身，就看到壹個面容蒼老的老者手拿著旱煙袋，走了過來。
　　“爹……”那楚大哥見到老者，低頭喊了壹聲，其余人也恭敬叫了句“楚叔”。
　　他叫楚雄，是這平波碼頭的工長，在這些碼頭腳夫中素有威望，雖然已經花甲年紀，但壹身氣勢不減，他走上前，從自己兒子楚平波的手中搶過那壹疊銀票，壹張張看了起來。
　　“十兩……”
　　“十兩……”
　　“嘖嘖嘖，居然有張二十兩……”
　　楚雄掃了壹眼這幫二十多歲出頭的小夥子：“看不出來啊，我手下都是些富家公子！”
　　楚平波上前解釋：“爹，這是他們攢的錢……”
　　楚雄壹個煙桿就抽了下來，打在楚平波身上，壹邊抽壹邊罵：“我當然知道這些是他們的血汗錢！”
　　“妳個王八犢子！居然騙到自己兄弟身上來了！”
　　“妳知道他們要扛多少貨才能掙壹兩銀子嗎！”
　　“妳個王八犢子，妳個龜兒子，妳的小兔崽子，妳個生兒子沒屁眼的……”
　　楚平波壹邊躲壹邊喊道：“爹啊，別罵了，妳把自己都罵進去了。妳們幾個，快過來攔壹下啊！”
　　那些已經楞神的腳夫這才反應過來，上前七手八腳的將楚雄給拉住，楚平波壹邊揉著自己被打疼的地方，壹邊嘟囔道：“爹，妳可真行，除了自己，連以後的孫子也壹起罵了！”
　　“呸呸呸！”楚雄往地上吐了三口，“妳個沒良心的，我問妳，妳是不是在外面欠了什麽債了，跑來騙妳兄弟的血汗錢！”
　　楚平波壹臉無奈：“爹，我再缺德也不會騙兄弟的錢啊。妳們幾個，快幫我說說話啊！”
　　那些抱住楚雄的腳夫立刻反應過來，紛紛解釋道——
　　“楚叔，沒有哩。楚大哥是要幫俺們掙錢哩。”
　　“系呀系呀，楚大哥說，今年投十兩，明年就收回來，還有利息。”
　　“楚大哥說，保證掙錢！”
　　楚雄面色更加難看，舉著煙桿掙紮著要掙脫眾人的攔住，嘴裏大罵：“我日妳娘！”
　　“這還不是騙錢！日妳姥姥！妳個不要臉的東西，都給我放開，我今天打死這個破玩意兒！”
　　楚平波也是壹臉無奈：“妳們都解釋了個啥！”
　　“爹，是這個，這個……”說著，楚平波從懷裏掏出壹張草報，遞到楚雄面前，楚雄接過報紙，幾下死了個粉碎，“妳老子不識字，妳少蒙我！”
　　楚平波看著漫天飛舞的碎紙片，欲哭無淚，又看到罵罵咧咧不停的楚雄，只能拿出殺手鐧了——
　　“爹，我不是妳親生的！”
　　楚雄和眾人都是壹楞，場面壹靜。
　　楚平波連忙解釋：“爹，那是樂崖海港的招股文書，上面說了，十兩銀子壹股。到年底退還本金，然後每年收股息。這不就是不賠本的買賣嗎？”
　　“上面可有梧侯的大印。梧侯總不會騙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吧。”
　　楚雄聽到楚平波的話，這才稍微冷靜了壹點，左右扭動了壹下，楚平波示意眾人，眾人這才松開。楚雄拿起煙桿，楚平波下意識就要跑，那楚雄只是在嘴上幹嘬了壹口，蹲了下來。
　　“真的？”
　　“真的啊！妳不行我再去找壹張報紙來！”
　　楚雄往煙鍋子裏倒了點煙草，楚平波連忙點燃煙鍋子，楚雄“砸吧”了幾下嘴，吐出了壹口青煙，這才慢悠悠說道：“把錢退給大家夥，這事咱們不參與。”
　　“為什麽啊？”楚雄睜大了眼睛，“爹，妳是怕那幾大豪門？沒事的，侯爺說了不公布姓名，只給個憑證就行。我認識人，可以偷偷接上頭！”
　　楚雄招呼眾人坐下，嘆口氣：“妳們啊……太年輕了。梧侯也太年輕了，真以為對付了幾個豪門，就能把海港弄起來了？”
　　楚平波壹臉詫異：“不然呢？”
　　楚雄又嘬了壹口煙嘴：“咱們樂崖城的海港都被廢棄了，那怎麽每年市面上都有那麽多海貨呢？”
　　楚平波壹楞，看向楚雄：“爹，妳的意思是……”
　　楚雄用煙鍋子敲了敲腳底板：“海貨的利益妳們也都清楚。所以海港的敵人，除了陸上的，還有海上的！”
　　“我聽壹位大人物說，海上的那些人，背後站著咱樂崖城不想招惹的大勢力！”
　　“所以，再看看吧。”
　　眾人聽到楚雄的話，也紛紛沈默下來。
　　此時，楚雄又看向楚平波：“還有另壹件事情。”
　　“爹，什麽事？”
　　“妳個龜兒子，到底是誰的種！”
　　“啊？爹，妳聽我說，我……啊，爹，別打了，我是親生……啊！爹，我錯了……啊，爹，我……啊……”
　　……
　　何家府邸。
　　何不謂獨自坐在後院，自斟自飲，壹個老婦人緩緩走來，何不謂連忙起身行禮：“娘。”
　　老婦人點點頭，坐在何不謂對面，淡淡說道：“妳聯系妳大哥了？”
　　何不謂給老婦人倒了壹杯酒：“讓於管家去傳了壹封信。大哥前段時間還說在碧海悶的慌，想上岸走壹走。”
　　老婦人喝了壹口酒，說道：“有什麽危險嗎？”
　　何不謂搖了搖頭：“根據回報，這壹次那位梧侯帶了壹位剛晉級不久的大儒隨行，想必是覺得樂崖城沒什麽危險。”
　　說到這裏，何不謂嘆了壹口氣：“是兒子輕敵了。最先以為那位梧侯無非身份尊貴了壹些，名聲大壹些罷了，故而將他當做了普通的聖人弟子，以為他在大勢面前也不得不低頭。畢竟在當年，現如今的景王還是世子之時，也曾力保蒼梧海運，合縱連橫，依然未能如願。”
　　“但沒想到他揚名不到半年，居然有這麽大的影響力，自己就能制造大勢。”
　　“猶如下棋，我等雖然占據了先手，他卻蠻不講理，連下數子。這壹點，是兒子沒有想到的。”
　　老婦人搖了搖頭：“不壹樣。景王當年是要整條海運線，而這位侯爺只要樂崖壹地，受到的反擊力度是不同的。”
　　“那些內陸世家，自然願意賣個人情。”
　　何不謂點點頭：“娘說的對。所以這壹次我才吩咐大哥動手，目的只是震懾樂崖城裏的子民和家族。”
　　“任他在樂崖城外大勢如天，樂崖城內無人響應，便是壹場空。”
　　“畢竟，大哥手下的那群海妖兵卒，每個家族都有份！”
　　老婦人微微點頭，又說了壹句：“提醒壹下妳大哥，不要傷到梧侯。竹林壹脈有些不講道理。”
　　“妳大哥正在晉級的關鍵時刻，需要不少資源。這壹次事畢以後，跟那些家族說壹說，海貨的分成我何家要再提壹成。讓他們別忘了，是誰保住了他們這條發財路！”
　　何不謂點頭：“這個自然。若是大哥能和娘壹樣晉級二品，我何家又能前進壹大步。”
　　老婦人淡淡壹笑：“放心，妳大哥雖然不是妳的親大哥，但只要我在，他還是會認何家的。”
　　“兒子不敢瞎想。”
　　老婦人隨意地擺了擺手，身影消失。
　　何不謂這才擡起頭，給自己又倒了壹杯酒。
　　“娘親果然更疼大哥啊。”何不謂心中嘆氣道，“到底大哥和娘親才是壹族。”
　　誰也不知道，那在海中翻江倒海的鱷蛟大聖，其實是他娘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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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清月明，陳洛來到了樂崖城廢棄海港的地方。
　　壹位大匠打扮模樣的人迎了上來：“侯爺，妳怎麽來了？太危險。”
　　陳洛望了壹眼對方，壹下就樂了。
　　這正是留守東蒼城的二十名百戰大儒之壹。
　　陳洛再環視了壹圈，其他正在仔細研究地形的大匠全是百戰大儒喬裝的。
　　二十位百戰大儒，霧驪滔壹口氣接引來了十八位。
　　若是湊近，就能聽到他們的議論聲與修海港完全無關。
　　“哎，那些海妖能不能吃？”
　　“怎麽不能吃，就當是魚唄。老夫跟妳說，鮫絡壹族若不是成了盟友，我都想弄壹條來吃了。”
　　“聽說有的有龍族血脈，會不會犯了雲大儒的忌諱！”
　　“這……怕啥，就說是城主請咱們吃的。”
　　“有道理！”
　　陳洛裝作聽不到他們故意傳過來的聲音，走到了壹座高大的石碑前，那石碑的壹面，密密麻麻刻著各個家族的名字，每個名字後面都有壹副圖案。
　　這是各個家族的族印，壹般未經允許使用對方的族印，那就是接下大仇了。所以有族印鐫刻，也就表明了石碑上的各家族支持的真實性。
　　項脊軒坐在石碑旁，看著陳洛，嘶啞著喉嚨，說道：“侯爺，這裏交給我們，您回去安歇即可。”
　　陳洛擡手指了指天，項脊軒知道這是霧驪滔在暗中守護，也不再多言。
　　陳洛擡頭望著那高大的石碑，嘆口氣：“樂崖城中有大儒十六名，其中二品三名，怎麽會任由那鱷蛟興風作浪呢？”
　　項脊軒知道陳洛這話並不是問自己，他看見陳洛身後那個帶著鬥笠的陌生人，這鬥笠之下傳來壹道陌生的聲音。
　　“其壹，大海廣闊，那鱷蛟不敵則逃，無人敢深入碧海追殺。”
　　“其二，人心不齊，都是自己家族的鎮族老祖，誰又願意出死力？”
　　“其三，那鱷蛟身負蒼龍血脈，涉及蒼龍壹族，誰也不願意得罪。”
　　“其四，利益使然。苦百姓而樂豪門，有何不可？即便我家，也從中獲益不少。”
　　陳洛輕笑壹聲，斜眼看了看身後這人：“妳倒挺敢說話的。這麽說我是被妳們拿來當刀了。”
　　那人微微躬身，恭敬說道：“侯爺天下名器，將來要斧正乾坤，我等可不敢執。只是恰逢其會，能壹見侯爺的崢嶸，是我等三生之幸。”
　　“嗯。”陳洛點點頭，“會說話妳就多說壹點。”
　　就在此時，壹道烏雲遮住了明月，大海上的浪濤之聲急促了起來。
　　項脊軒站起身，望向黑暗的大海，說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