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壹十五章 城隍立！魂兮歸來！

　　高天之上，不可說的冥冥之間。
　　壹條九千裏長的七彩武道橫亙其中，青色的萬裏儒門大道和紫色的萬裏道門大道將七彩武道護在身後，對峙著遠處那金色的萬裏佛門大道。
　　此時那武道之上，仿佛有生死道理的意蘊升騰，這冥冥之間，仿佛裂開了壹條線，從裂開的縫隙中，似乎看見壹個廣闊天地，全新的道理從這縫隙中流露，其中隱隱有鬼哭神嚎之音。
　　“陳洛！妳該死！”金色大道之上傳出雷音怒吼，剎那間數朵蓮花虛影浮現，那煉化綻放，從中走出巨大的佛陀虛影，手持寶器，沖向七彩武道。
　　“儒門、道門，若要攔路，今日開聖戰！”為首的壹名佛陀虛影厲聲喝道。
　　“呵呵，壹言為定！”儒門大道上壹座小山虛影浮現，直接撞向那為首的佛陀，“沒想到今日雙喜臨門！”
　　緊接著，壹個個看不清面孔的人影在儒門大道上顯現出來，各種經典吟誦之音響起，眾聖迎向那壹眾蓮花佛陀。
　　“雖然有些麻煩，但還是打壹場吧！”那道門大道傳來壹道似乎是剛睡醒的聲音，下壹刻，道門大道上壹個個太極虛影浮現，這些太極虛影旋轉中，壹尊尊道袍身影從中走出，手捏劍訣，沖了出去。
　　冥冥之間瞬間道理縱橫，虛空震顫，壹朵朵蓮花被打滅，儒門大道和道門大道也發生劇烈震動。
　　“韓昌黎、陳希夷！”佛門大道上壹雙眼睛緩緩睜開，“爾等再苦苦相逼，吾自爆佛門大道，讓此方天道門戶大開！”
　　“妳爆啊！”韓昌黎的聲音響起，“大不了我儒門以大道開太平，補上妳們打開的缺口！”
　　“昔日爾等以此相要挾，吾等投鼠忌器，但今日人族有武道昌隆，我輩心願已了，未來讀書人即便手無縛雞之力，但只要心中有道理天地，又如何！”
　　“偽佛，妳爆啊！本聖等著！”
　　剎那間，壹道道聖問聲響起。
　　“偽佛，妳爆啊！”
　　“偽佛，妳爆啊！”
　　“本聖陸放翁，今日立誓，願以聖道開太平，補天缺！”
　　“本聖楊廷秀，今日立誓，願以聖道開太平，補天缺！”
　　“本聖歐陽永叔，今日立誓，願以聖道開太平，補天缺！”
　　“本聖王半山，今日立誓，願以聖道開太平，補天缺！”
　　……
　　壹句句聖道誓言連綿不絕，響徹冥冥，恢弘雄壯。
　　“白蓮，妳想清楚，儒門雖然心黑，但也是真瘋啊！”陳希夷的聲音幽幽響起，“天外的事情，妳別做什麽指望，我道門還沒死盡呢！”
　　佛門大道上的那雙眼睛凝視著儒門大道和道門大道，最後目光落在它們後面的七彩武道上。
　　“人族，時間終究是站在吾這壹方的！”
　　“元劫將至，看妳們能強硬到幾時！”
　　話音落下，那些蓮花佛陀的虛影重新化作金光，融入佛門大道之中，那佛門大道閃爍了片刻，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額賊，又慫了……”寇平仲啐了壹口，“本聖連立誓都沒有輪上呢！”
　　“老西兒，妳真的要立誓？”蘇坡仙問道。
　　“沒有啊，妳真的立了？”寇平仲反問道。
　　“沒有啊，隨便鼓搗壹下儒心天地，逗傻子玩呢。”蘇坡仙笑道。
　　“我就是說嘛，正經半聖，誰立誓言啊！”
　　“對啊，真正的誓言，誰會說出來啊！”
　　儒道半聖們都傳出歡笑的聲音。
　　偽佛，妳信不信？
　　信的話咱們就是在逗傻子玩，不信的話，本聖開太平給妳看！
　　子曰：壹言既出，駟馬難追！
　　這句話的意思是：我說我要毀約跑路，妳騎馬都追不上我！
　　陳希夷幽幽嘆了壹口氣。
　　要不是偽佛仗著自爆佛門大道，估計早就被儒門玩死了！
　　“不過……陳洛究竟得到了什麽。”
　　眾聖和道尊的目光再次落向那條七彩武道之上！
　　……
　　中京，中京大劇院
　　文相和政相出面，將不相幹的人都請出了劇院，眾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陳洛。
　　雖然有半聖傳音說陳洛無事，但是那隔著數十丈都能感受到的幽冥死氣怎麽都不像沒事的模樣啊！
　　活人，怎麽能承擔幽冥死氣？
　　更何況，壹些求索大儒也感覺到，這股幽冥死氣中，蘊含著此方天道不存在的道理。
　　“侯安，傳令下去，中京大劇院方圓十裏，不許動用大道之力。”葉恒也是憂心忡忡地望著陳洛，對侯安下令道。他剛剛呼喚了鎮國王和聖皇兩位半聖，但是對方似乎有什麽急事，都已讀不回。
　　也不知是不是和陳洛有關！
　　此刻手中握緊了玉璽，若事有不測，他便會調集大玄氣運護住陳洛！
　　哪怕史筆如刀，彈劾他私授國運也在所不惜！
　　“陛下，陳洛他……”政相韓青竹正打算寬慰葉恒兩句，突然間異變陡生。
　　那落下的天道之力終於結束，但此時陳洛身上卻散發出讓人不安的幽冥氣息，下壹刻，壹道鳳鳴聲響起，陳洛身後壹道鳳凰虛影浮現，眾人還在詫異間，那鳳凰虛影忽然渾身浴火，轉眼化作熊熊烈焰，少頃，烈焰中走出壹名高挑女子的虛影。
　　那女子氣質高貴，美則絕美，但望之生威，她手持壹桿煙槍，目光睥睨。
　　“麟皇！”有老壹輩的大儒當即認出了這虛影女子的身份，壹個個彎腰作揖，就連葉恒也從寶座上站起，望著那麟皇的虛影。
　　不過這終究只是虛影而已，麟皇虛影只是擡起手，在陳洛的額頭上輕輕壹點，隨即就化作點點幽光消散，但是隨著麟皇虛影這壹指點下，陳洛所站的位置憑空生風，隨即壹道紫金王袍在陳洛身上浮現，周圍之人壹個恍惚，仿佛置身在壹座蒼茫宮殿之中，壹眼望去，文武判官、牛頭馬面、黑白無常，猛擡頭，只見宮殿上方掛著壹塊牌匾，上面寫著“酆都殿”三個大字！
　　下壹刻，陳洛睜開眼，左眼人入土，右眼嬰誕生，隨即雙眼壹眨，所有異象消失，只剩下那穿著紫金王袍的他和葉恒四目相對！
　　“陛下，我要是說，我在幽冥被封了王，妳信不？”
　　葉恒：(￣ー￣)
　　妳都把麟皇她老人家給召喚出來了，朕能不信嗎？
　　而且妳這身，雖然是王袍，但是規制卻是太子的樣式啊！
　　《朕的愛卿竟然是幽冥太子》！
　　要麽以後咱們各叫各的，妳喊朕陛下，朕喊妳殿下？
　　“陳洛，有何不適？”文相周左風上前壹步，關切問道。
　　收了那麽多幽冥死氣，會不會哪裏出問題了。
　　“我沒事……”陳洛擺了擺手，突然間，陳洛福至心靈，他猛然搖頭，“不，我有事！”
　　陳洛看向葉恒，行禮道：“陛下，臣有要事啟奏！”
　　“事關，人族英烈！”
　　……
　　玄章元年，二月二十壹。
　　距離《牡丹亭》首演已經過去了三日。
　　這三日裏，各地劇院中《牡丹亭》陸續上演，其中的曲折離奇的愛情感動了壹批又壹批人，尤其是生者死，死者生的轉變，以及幽冥界的存在，幾乎沖擊和顛覆著百姓的三觀。
　　與此同時，還有壹個消息在秘密流傳。
　　《牡丹亭》首演之後，陳洛疑似插手生死玄奧，被幽冥死氣沖擊。而朝廷已經開了三天的秘議，三品以下不得參與，甚至連世家也打聽不到任何消息。
　　於是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中京，忐忑中又帶著壹絲好奇。
　　……
　　終於，這壹日，宮門大開！
　　參與秘議的官員和聖族家主紛紛從長明殿中走出來，當陽光落到他們的臉上，壹個個都露出欣喜的笑容。
　　於此同時，數道旨意發布天下。
　　“皇帝諭令：大玄各地興建英烈祠，凡有本地戶籍者為人族而死，皆立長生牌位，入英烈祠接受供奉。”
　　“皇帝諭令：大玄各地興建念歸堂，堂中遍種相思樹。相思樹樹種先於偏倚處登記，等待撥付！”
　　“皇帝諭令：各州各府地方誌，單開壹冊，名曰：英烈傳！其上記載本地烈士之名姓、事跡、戰功！威武府從旁協助！”
　　“皇帝諭令：宣太平城上壹戰幸存學子入京！”
　　“皇帝諭令：請太平城儒骨殿英靈殘骸及其在世親屬入京！”
　　壹道道旨意廣發天下，有心之人不難發現，這所有的旨意內裏都存在壹個聯系——死、生！
　　這天地，恐怕會有大變化啊！
　　……
　　玄章元年，二月二十八。
　　城外的春景大道，已經有些許花兒綻放。
　　壹位位黑甲兵士分列官道兩側，從北城門壹直延伸出去，每隔數丈，便有壹方祭壇，祭壇上青煙渺渺。
　　遠處，壹匹匹駿馬襲來，只是那駿馬之上，皆是斷肢之人。
　　他們高擎著旗幟，旗幟上“太平”二字在風中烈烈作響！
　　看他們的面孔，最多不過二十來歲，正是青春的時候。
　　當他們的駿馬駛過，兩側的兵士以手握拳敲擊胸甲，以示尊敬。
　　這些，都是開太平之勇士。
　　不是沒有給他們安排馬車，而是他們卻拒絕了。
　　昂揚之士，當策馬而行，豈能安坐高車之中！
　　他們背負著七千名師生的希望，不敢懈怠！
　　馬隊之後，是數十名大儒壓陣的車隊，那馬車中，安放著壹個個精致的錦盒，而盒中，則是在戰場上找到的殘骸。
　　壹寸指骨、半寸頭顱、壹顆牙齒、壹縷卷曲的發絲……
　　儒骨殿，乃是太平城創立者張載所建，內有神通術法，凡開太平而死能留下殘骸者，儒骨殿可強留生靈靈光，不入生靈長河。
　　不為復活，那英靈沈眠於儒骨殿內，只為下壹次戰鼓敲響，再度舍身而出，護衛太平！
　　浩氣還太虛，丹心照千古。
　　此生未報國，留作忠魂補！
　　……
　　太平城的隊伍走入了中京，卻沒有進入皇宮，而是前往了偏倚處。
　　此時此刻，偏倚處外的廣場上，早已搭建了壹座高高的祭臺，陳洛身著豐都王袍，站立於高臺之上，望著那隊伍朝著自己的方向駛來。
　　很快，車隊到達。按照宮廷內衛的指引，隨車的學子將那壹方方錦盒端了出來，站在祭臺之下。
　　看著祭臺下密密麻麻的身影，陳洛心中壹痛。
　　這裏面每壹道身影，就代表著壹名故去的英靈，就代表著壹個家庭，甚至壹個家族！
　　而祭臺下那些太平學子，也望著臺上的陳洛，直到此時，他們還不知道朝廷召他們入京所為何事。
　　不過對於陳洛，他們都有著天然的信任。
　　陳洛收起思緒，默默感應了壹番，松了壹口氣。
　　儒骨殿果然神奇，居然真的將這些英雄的生靈靈光保存了下來，甚至連神魂都散溢得不多。
　　老實說，這個儀式，他想面對的人太多了，可是起碼目前，只有太平城才有這個基礎。至於以後，還需要相思樹種下後才能推廣開來。
　　陳洛深吸壹口氣，手中拿出王命旗牌，猛然高呼：“吾為幽冥豐都王，今日敕令，太平城英靈，魂兮——歸來——”
　　風起。
　　陳洛手中王命旗牌幽光大放，隨即化作壹道道光點，落入那七千多錦盒的殘骸之上。
　　下壹刻，壹道道身影從錦盒中出現，緩緩浮現在空中。
　　“啊，老師！”壹名獨臂學子看見壹個略胖的中年身影，大喊壹聲，噗通壹聲就跪了下來！
　　“洛成！”壹名雙腿皆是傀儡假肢的女子突然看見了那個擋在她身前自爆的男孩身影，不禁淚如雨下！
　　“周長康！”
　　“李慧慧！”
　　“安怡！”
　　“蘇……蘇先生！”
　　“馬先生！”
　　壹聲聲呼喚帶著無盡的懷念，壹縷縷哀思陡然間彌漫，那天空之上，英靈的虛影就這麽站在空中。
　　“拜人族英靈！”中京城內，大街小巷，所有人都誠心下拜，有母親指著天上的英靈虛影對著不懂事的孩子說道：“記住了，是他們，讓妳安全的長大。”
　　“不能忘記了！”
　　“嗯，等我長大了，也要做他們壹樣的人！”
　　折柳書院。
　　“諸君，隨我拜祭我輩楷模！”孔天方舌綻春雷，帶著折柳書院全體學子躬身壹拜。
　　皇宮之內，長明宮外。
　　“諸卿，隨我拜祭人族棟梁！”葉恒朗聲說道，隨即率領文武百官朝著天空壹拜。
　　偏倚處外。
　　陳洛同樣對著那天空中的英靈躬身壹拜，隨即朗聲高呼，聲傳全城。
　　“人族之英靈，生為人傑，死為鬼雄！”
　　“豈能化入長河，再不見影蹤！”
　　“本王，乃幽冥酆都王，執幽冥之權柄，天道認可！”
　　“今日受人族帝王之托，開幽冥壹線，立城隍之位！”
　　“城隍者，人間陰神，司壹域鬼事，記生人善惡，護壹方黎庶，守壹城安寧！”
　　“凡有陰鬼鬧事、私謀暗計、瘟疫橫行、水患火災，城隍皆可夢入當地主官，以作協助。”
　　“吏竭其力，神祐以靈，各供其職，無愧斯民。”
　　“正所謂善惡到頭終有報，舉頭三尺有神明！”
　　“凡人族英靈，皆可入城隍之司。”
　　陳洛話音落下，當即侯安便手捧聖旨走上了祭臺。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太平城城守、太平書院院首張若愚，封太平侯，為太平城城隍，永享人族祭祀！”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大儒蘇連城，封忠烈侯，為其原籍廬縣城隍，永享人族祭祀！”
　　“奉天承運皇帝……”
　　壹道道聖旨頒布，將所有的英靈都封了壹遍，他們或為壹地城隍，或為城隍附屬，只是這聖旨從白天念道黑夜，天空中的英靈卻始終不為所動。
　　“柱國，這是怎麽回事？”侯安也是心中有些發毛，難道是自己的語調不對？他連忙神魂傳音，向陳洛求救。
　　陳洛望向那空中的英靈們，只見他們無壹例外，目光全部望向了北方，突然間明白了什麽。
　　陳洛伸手打斷了侯安，長長吐了壹口氣，朝著天空中的英靈再度壹拜。
　　“諸位！”
　　“妳們已經開過壹次太平了！”
　　“接下來，該輪到我們了！”
　　“人族熱血還在，人族豪傑不絕，妳們……該好好休息了！”
　　“請受城隍之位，享受妳們開創的太平吧！”
　　下壹刻，祭臺下的殘肢學子淚流滿面，對著天空大喊：“諸位師長、諸位同窗，太平前路還有我，不必英靈再赴死！”
　　“太平前路還有我，不必英靈再赴死！”
　　頓時，全城幾乎人人都在吶喊——
　　“太平前路還有我，不必英靈再赴死！”
　　其中，還有那稚嫩的童聲。
　　“太平……還有我，不必……赴死！”
　　當喊聲化作滾滾氣運沖向天空，那空中的英靈終於齊齊低頭，看向了腳下的中京。
　　“太平盛世啊……”張若愚的英靈突然笑了笑，“老夫，得令！”
　　緊接著，這張若愚的英靈渾身光芒大放，隨即化作壹道流光，朝著北方太平城飛去。
　　“太平為家，老夫，得令！”半臉大儒蘇連城的英靈同樣化作光芒，飛向了他那為了尋找弟弟，已經離開百年的故土！
　　“學生得令！”
　　“在下得令！”
　　“弟子得令！”
　　“得令！”
　　“得令！”
　　壹聲聲得令，壹道道光芒四散，飛向了大玄各處……
　　……
　　“玄章元年二月二十八，洛以幽冥酆都王之權柄，開幽冥壹線，設城隍之位，納人族英靈。自此，幽冥入百姓視野，人族英靈長存。”
　　“太史公曰：生者有其思，死者有其祭，生死大事，如斯而已。大賢洛者，身負人間柱國與幽冥儲君之責，縱貫兩界，開此先河，當為大德也。”
　　“余親觀之，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