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小樓聽風雲

歷史軍事

春日澄澈的陽光,傾灑在古色古香的青磚黛瓦庭院。
清新的微風,輕輕拂過陳勝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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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師兄弟

人道永昌 by 小樓聽風雲

2023-5-11 22:08

  澄澈的朝陽之中。
  左相衙門“權衡府”中門大開、拆除門檻,迎右相韓非的輪椅入府。
  權衡府。
  此處的“權衡”二字,非是考量、斟酌之意。
  此間的“權”,指的是秤砣。
  此間的“衡”,指的是秤桿。
  而無論是秤砣、還是秤桿,都代指公平。
  所以,這塊左相門匾的精準直譯,就應該是:‘公平、公平,還他媽的公平!’
  得聞韓非前來,正在府內辦公的左相李斯扔下公務,匆匆出迎。
  他大步上前,甩動大袖驅離了隨行的兩府官吏,以及給韓非推輪椅的仆人,親手推著韓非往裏走。
  原本垂垂老矣的李斯,在登上漢廷左相高位之後,就如同枯樹煥發第二春壹般肉眼可見的變年輕了!
  不但精力旺盛得如同壯年男子,時常壹日處理公務八個時辰持續月余不休,連原本花白的鬢發都奇跡般的轉黑,面上的老人斑更是漸漸消散了大半。
  如今的李斯,說是剛過不惑之年也有人信。
  權力,果真世間上最好的良藥!
  尤其是對壹個法家刑徒而言。
  李斯推著輪椅,平穩徐徐前行。
  他壹邊走,壹邊向輪椅上的韓非描述他權衡府的布局,以及輪椅沿途經過的各種景物。
  韓非雙手扶在扶手上板板正正的坐著,安安靜靜、認認真真的傾聽著,似乎真的在根據李斯的描述,勾勒他權衡府的模樣。
  金子般的燦爛朝陽落在他們的身上,流轉出了歲月的味道。
  就好像走入朝陽中是兩個不茍言笑、不怒自威的中年人,走出來的卻是兩個青衫儒袍、意氣飛揚的青年人。
  望著眼前的場景,恍惚的不只有遠遠跟隨在二人身後的兩府官吏。
  就連兩個人久經世故的當事人,心神亦覺恍然如夢。
  曾經他們二人都以為,這輩子都再也不會與對方發生任何交集了。
  年長壹些的李斯,甚至壹度認為自己有生之年都見不到這位師弟了……
  “若愚兄未記錯的話,這還是賢弟第壹次來愚兄這‘權衡府’罷?”
  李斯推著輪椅,忽然有些感慨的問道。
  韓非點頭:“以前不想來,就沒來。”
  聽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噎人味兒,李斯面色不變的淡淡的笑道:“過了這麽多年,愚兄已衰老得對鑒不識裏中人,倒是賢弟,還是這般的從心所欲,當真令人羨慕啊!”
  韓非亦毫不避諱的頷首:“愚弟倒是能學得如賢兄這般‘從善如流’,只是余弟想來想去,都沒想到學成賢兄這副模樣的必要!”
  李斯臉上的笑容變得有幾分僵硬,艱難的說道:“妳是不是這輩子都學不會如何尊重他人?”
  韓非依舊淡定:“連此等虛情假意、阿諛奉承的尊重都要的他人,不配得到我的尊重!”
  李斯竟壹時無言以對,心頭嘀咕道了壹句:‘也就是大王虛懷若谷、恢宏大度,不與妳計較這些細枝末節,換個脾性暴躁點的人主,妳必死於非命、不得善終!”
  這就是為何他二人明明同出壹門,青年時還曾交情甚篤,後來卻形同陌路的原因。
  李斯認為韓非太清高,恃才傲物、我行我素。
  韓非認為李斯太庸俗,阿諛奉承、圓滑世故。
  二人都頂瞧不上對方的作派,私底下又都是不肯低頭的性子,於是乎,這壹分道揚鑣便是半輩子。
  李斯出仕為官,致仕歸鄉。
  韓非著書立說,成子成家。
  若非陳勝出現,他二人真會老死不相往來。
  “那賢弟今日又為何願來愚兄處走壹遭了?”
  李斯實在是受不了韓非這種夾槍帶棒的說話方式了,索性開門見山。
  韓非聽言,心下亦輕輕的松了壹口氣,反問道:“夫子入陳所為之事,賢兄可知?”
  他今日會來,其實是因李斯拒絕了荀子為儒家提供方便的請求壹事,令他對李斯的品德有了壹定的改觀。
  只是他二人犟了這麽多年,主動示好的話,那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
  李斯撫了撫清須,這樣的話語,若非他知曉韓非的品性,恐怕還真會以為韓非是來做說客的,“那日夫子提過幾句,愚兄知曉此事不可為,便未往下聽……怎麽,賢弟是來替夫子奔走的?”
  末尾,他還小小的嘲諷了韓非壹把。
  因為這樣的嘲諷,當年都是韓非說給他聽的。
  “還真是!”
  韓非點頭大大方方的承認,驚得李斯伸手就想扯下韓非臉上蒙眼的黑布,看看眼前這廝是不是妖魔變幻而成的。
  但就在他手即將抓到韓非眼前的黑布時,他忽然又聽到壹句話。
  “畢竟孔聖入世這麽大的事,不奔走不行!”
  韓非擡起頭,靜靜的用蒙眼的黑布看著李斯,唇角還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嘲諷笑意。
  李斯的手壹僵,腦子都還未理清楚“孔聖入世”所代表的意義,心頭就已經心亂如麻了,失聲道:“妳說誰入世了?”
  同樣出身荀子門下,他當然也知曉孔聖入世,意味著什麽!
  韓非:“孔聖人。”
  李斯:“孔聖人咋了?”
  韓非:……
  “鎮靜壹些!”
  他無奈的說道:“孔聖並不是來要王廷遊學!”
  李斯:……
  “妳覺得我是擔憂孔聖人來王廷遊學?”
  他無語得連客套的禮儀都省略了,“我擔憂什麽,妳會不知道?”
  他當然不擔憂孔聖人來不來王廷遊學的事,反正就算孔聖人要來,他也只需要躺平,做好被戰車碾過去的心理準備就行了,其他的什麽都不需要做,因為做什麽都徒勞。
  “這就是我來找妳的原因!”
  韓非也懶得再與李斯客套,三言兩語的就將那日荀子提出的壹些“請求”,轉述給了李斯。
  李斯認真的聽他敘說,頭疼的直扯胡須。
  待到韓非說完之後,他才接口道:“妳乃法家掌舵人,有些事大王無法對妳言明,我只能告訴妳,大王對百家的忌憚,遠比妳想的深,稷下學宮在大王心中的份量,也遠比妳想象中的要重!”
  “依照我對大王的了解,無論是孔聖入世,還是荀子口中的‘浩劫’,都不足以令大王更改稷下學宮的布局……恕我直言,夫子那些話,就連我聽著都覺得有幾分脅迫的味道在內,若是傳入大王耳中,他壹怒之下焚書坑儒,我都不會感到驚訝!”
  韓非深以為然的點頭:“正是因為此事都不好辦,妳我才必須提前理出壹個頭緒出來供大王抉擇!若是事事都需要大王來親力親為,那王廷還高官厚祿的供養妳我作甚?”
  李斯心下很是膩味韓非這股自命不凡的清高勁兒,但卻又不得不承認韓非的確說得很有道理!
  “可以壹試!”
  他壹個不註意壹次性拔下了壹撮胡須,痛的齜牙咧嘴:“但我不保證有效,大王心智堅韌、乾坤獨斷,下定決心之事,極少再采納向左之諫。”
  韓非:“那不成壹意孤行的獨夫了嗎?妳這位難不成肩負的是刀筆吏之職責?”
  “我豈能不知大王如此武斷,有剛愎之嫌?”
  李斯露出了壹個無奈的笑容:“可無數件我與大王意見向左之事,最後的結果都證明,大王才是對的人,妳來教教我,如何與大王爭執?如何敢與大王爭執?”
  韓非無語了許久,才艱難的說:“我們還是來說說儒家的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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