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小樓聽風雲

歷史軍事

春日澄澈的陽光,傾灑在古色古香的青磚黛瓦庭院。
清新的微風,輕輕拂過陳勝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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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壹十五章 壹丘之貉

人道永昌 by 小樓聽風雲

2023-5-11 22:06

  亥時。
  臨睡前,趙清照例挑著燈籠檢查家中的燭火、門房。
  至前院,她忽見廳堂內還有火光。
  走近壹看,便見陳勝還衣冠周正的坐在堂上。
  “大郎。”
  她步履輕盈的走進廳堂,微微笑道:“又在等人嗎?”
  堂上,陳勝正盯著陳郡地圖出神,聞聲回過神來,起身迎上去:“是啊大姐,怎麽還未睡下?”
  “不來看壹圈,睡不著。”
  夫妻二人肩並肩坐到廳堂下,陳勝握起她的手:“白日裏,嚇到了吧?”
  趙清面頰微紅,卻沒有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掌裏抽回來,任他這麽握著:“沒,妾身可是咱老陳家的兒媳婦,怎會被這點小事嚇到?”
  陳勝瞥了壹眼她左手食指上的那個小傷口,笑了笑,沒有拆穿她晚上做飯時魂不守舍,切菜切到手指的事情。
  “快了,等過了這壹陣兒,縣裏邊就安生了。”
  他言不由衷的安慰趙清道。
  趙清摟過他的胳膊,將面頰輕輕靠到他的肩頭:“休要哄騙妾身,外邊是什麽日子,妾身都知道,妾身呀,也就是運道好,嫁與大郎為妻,否則也會與小狗兒他們壹樣……”
  她口中的小狗兒,便是陳勝從南城領回來的那群小乞丐。
  自那夜陳勝還家,他們拿著削尖的木棒沖出來保護等他回家的趙清之事後,就讓趙清每日都與他們壹些食物。
  而那群小乞丐也機靈,知曉長寧坊這壹片安全,就只在這壹片活動,從不出長寧坊。
  周邊的住戶們知曉老陳家在接濟他們,也就不驅趕他們,任由他們在自家的房檐下、柴房後搭窩棚,還時不時與他們半碗冷飯、半拉蒸餅啥的……
  於是乎,在陳縣內大多數老弱婦孺流民都雕零殆盡的大環境下,這壹夥小乞兒不但活了下來,還活得有滋有味兒、溜光水滑。
  陳勝撫著她烏黑油亮的長發,輕笑道:“說的是什麽傻話,能與妳壹起渡過此生,我才是走了大運……對了大姐,好像從未聽妳提起過妳家的情況人,不知嶽丈……”
  “妳只有嶽母,沒有嶽丈。”
  趙清依然貼著他的肩頭,只是平靜的打斷了他的話語:“可我娘已經不在了,妾身就只是咱老陳家的兒媳婦,生是咱家的人,死是咱家的鬼,與他們再沒有瓜葛。”
  陳勝楞了楞,驀地想到了那壹支她寶貝得不得了的發簪,原來那不只是她唯壹的嫁妝,還是她娘留給她唯壹的遺物。
  他緊了緊她的手臂,輕聲說:“好好好,與他們沒瓜葛,妳就是我的婆娘,咱老陳家的兒媳婦。”
  話音輕柔的就像是在哄小孩。
  趙清“嗯”了壹聲,很認真的接著他的話說:“等咱們百年之後呀,埋也要埋在壹起,到了下邊,妾身還伺候妳,伺候爹娘……”
  陳勝捂住她的嘴:“說什麽傻話呢,咱們都還年輕,先好好的把這輩子給過好嘍!”
  趙清沒搭腔,只是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肩頭。
  夫妻二人溫存了壹會兒,廳堂外突然傳來“咚”的壹聲,似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這聲兒趙清熟,往常趙四和陳十三來的時候,都是這種聲音。
  她不舍的從陳勝的肩頭上擡起腦袋,起身提起燈籠說道:“妾身且退下,大郎妳也早些就寢。”
  陳勝笑著起身,送她出去。
  夫妻二人走到門口,碰巧陳虎領著壹個全身籠罩在鬥篷下的矮小人影,迎面進門來。
  來人見了趙清,連忙摘下鬥篷,壹板壹眼的捏手作揖道:“小弟見過嫂嫂。”
  趙清見了來人,溫婉的笑道:“原來是喜弟,快快請起,宵夜了嗎?想不想吃面條?嫂嫂去給妳做。”
  來人,正是槐安堂陳家的少族長陳喜。
  陳喜聽言大為意動,可壹想到現在的時辰,又有些不好意思,期期艾艾的小聲道:“這,這,會不會太勞煩嫂嫂了……”
  自陳勝將面條用吃食攤子推廣開來之後,面條這種煮食簡便、豐儉由人的食物就在陳縣流傳開了。
  但各種各樣“自學成才”的千奇百怪玩意,哪裏有陳家大院的面條地道?
  陳喜比陳勝還要年少兩歲,正是最好口腹之欲的年紀,回回來陳家大院,都要纏著趙清央求她給他做壹碗面條。
  趙清笑了笑,輕聲道:“這能費什麽事……妳們先說正事,面條很快就好!”
  說完,她就提著燈籠徑直出門去。
  陳喜看向陳勝,撇嘴道:“勝兄,這次要不是看在我嫂嫂的面子上,小弟可真不會來冒這個險!”
  行商陳家公然違抗郡衙政令的消息,已經在陳縣的諸多世家大族之內傳開了。
  這個時候來行商陳家,壹旦被發現,勢必被郡衙敵視。
  陳勝自然也明白這壹點,不然他也不會等到天黑後才讓陳虎去槐安堂請人,而且還是跳墻進來。
  而這個檔口,陳喜還肯來,自然也是槐安堂真將行商陳家視為盟友。
  “少扯淡!”
  陳勝哈哈壹笑,熟絡的捏住這小蘿蔔頭的發髻輕輕搖晃:“我看妳分明就是想妳嫂嫂做的面條了吧!”
  “去去去!”
  陳喜努力將自己的腦袋從他的魔掌下掙脫出來,而後義正言辭的說:“那必須是我嫂嫂的面子更大!”
  陳勝還待調侃這小蘿蔔頭幾句,壹旁的陳虎已經小聲提醒道:“大郎,有話快說,咱答應了槐安堂家主,醜時前將公子喜送回槐安堂!”
  “不著急!”
  陳勝擺了擺手,揶揄道:“怎麽也得讓咱公子喜吃完面條再回去,不讓他又得念叨好幾日!”
  陳喜看了壹眼夥房那邊亮起的燈光,哼了壹聲,沒搭理陳勝。
  ……
  三人進入廳堂,分主次落座。
  陳喜小大人似的板著張小臉,正色道:“勝兄,來時高堂命小弟轉告於妳,言此次郡衙召集妳等,乃是為強按徭役,赴周口開挖河渠。”
  “徭役?”
  陳勝“呵”了壹聲,冷笑道:“壹幫蠢材,找借口都不知道找個好借口!”
  徭役自然是什麽時候都有的。
  但似行商陳家這樣在地方上有較大影響力的大族,通常花點銀錢,就能夠免除或者找人替自己執徭役。
  如李氏和槐安堂陳家這樣的官宦之家,大周更有明文律例,壹律免除徭役!
  至於眼下……
  徭役更是壹個笑話!
  縣裏到處都是無家可歸、嗷嗷待哺的流民!
  真要征徭役,隨便拿點糧食出去嚎壹嗓子,就有大把的流民踴躍報名!
  什麽?
  沒糧食?
  這壓根就不是糧食的事!
  若真是正經的徭役,郡衙隨意派個人來與陳勝商議壹番,陳勝為了免除自家的徭役,會吝嗇掏點糧食請那些流民代勞嗎?
  可人家壓根提都沒提糧食的事,而是直接就要將徭役強行攤派到他們的頭上!
  “這件事,王家莊是個什麽態度?妳們官宦世家這壹系又是個什麽態度?”
  陳勝接著問道。
  “王家莊那邊,郡衙似是未曾攤派徭役,自然也就無甚反應。”
  陳喜邊想邊回道:“至於各世家……李氏的意思是,咱們不摻合郡衙的臟事,靜觀其變。”
  陳勝擰起眉頭:“李氏挑頭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李氏少族長李由,現任郡衙兵曹掾吧?”
  陳喜聽懂了他的意思,補充道:“原地不動,靜觀其變!”
  陳勝緊鎖著眉頭尋思了片刻,忽然壹拍座椅扶手,冷笑道:“不將雞蛋放在壹個籃子裏,兩頭下註……不愧是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
  他挑起刀鋒似的眉梢,緊緊的盯著陳喜,道:“喜弟,妳老實告訴為兄,妳們官宦之家這壹系,是不是都早與太平道有聯系?”
  “這,這……”
  陳喜被他緊緊的盯著,只覺得壓力暴增,張了好幾次嘴,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就在這時候,趙清用托盤端著三大碗熱騰騰的面條走進廳堂,連聲道:“快接壹接,接壹接,要灑了……”
  三人連忙起身迎上去,各自從托盤裏接過壹大碗面條……卻是這個傻婆娘心眼太實誠,面碗裝得太滿了。
  廳堂內緊張、壓抑的氣氛,隨之壹松。
  陳喜接過面碗擱到座椅間的茶案上,拿著筷子卻沒下筷,而是不住的看向陳勝,似乎是在問:我要是不說,這面條還能不能吃啊?
  陳勝被他又是忐忑又是不舍的表情給逗樂了,兇狠的說道:“吃,吃完再說!”
  陳喜小臉壹垮,想要有骨氣壹點,說上壹句“那我不吃了”。
  可拿著筷子躊躇了好幾息,實在是舍不得這碗鮮香撲鼻的面條,只得含淚低頭挑上壹大筷子送進嘴裏。
  真香!!!
  陳勝也埋頭吃面,心裏頭卻在不斷補充著整個大盤缺失的資料。
  他冒險深夜請陳喜過來,就是為了解陳郡文官壹系的態度。
  在陳喜來之前,他就已經確定了壹點。
  那就是熊完對他們這些以武立世的大族下手,是準備提前清場,好迎接黃巾軍入主陳郡!
  為什麽要清場?
  因為他們這些以武立世的人家,可能會成為接下來陳郡權力交替的變數!
  大周統治九州七八百年,正統地位根深蒂固。
  即便近些年朝綱崩壞、王室與大臣貌合神離,百姓水深火熱、苦不堪言。
  姬家人的忠實簇擁依然遍布九州!
  這種情況下,誰能分得清,哪家是大周忠臣?哪家是大周叛逆?
  要是在他熊完大開城門,率眾高呼“天下苦周久矣,天下盼太平王師久矣”之際,突然不知打哪兒蹦出壹家子大周忠臣來,寧可滿門死絕也要砍下他熊完的頭顱,並且真的砍下了……他熊完上哪兒說理去?
  最穩妥的方式,當然是論力不論心,將所有有能力影響到陳郡權力交替的變數,都提前鏟平!
  行商陳家與郡衙並非壹條心,陳勝前番還拒絕了熊完的聯姻要求,被劃拉進清理名單,自然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當然,這個論點是基與熊完早已與太平道勾搭成奸的前提下。
  可很不巧,陳勝就是陳郡內為數不多知曉熊完早與太平道勾搭成奸的人之壹。
  以熊完的權力與家世,他會與太平道勾搭成奸,自然不可能是為了信仰。
  只能是他繼續保持現有的權力和家世……無論太平道成與敗都繼續保持!
  以及,權力和家世更進壹步!
  而現在,從陳喜口中得到的資料,無疑進壹步補全了陳勝東拼西湊出來的大盤。
  與太平道眉來眼去的官宦之家,並不止熊氏壹家!
  準確的說,是已經在為太平道與大周朝爭奪九州正統之戰兩頭下註的官宦之家,並不止熊氏壹家!
  至少占據陳郡官場半壁江山的李氏,已經表現出了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渣男態度……
  其他世家大族,就算是有那忠於大周的,只怕也只能徒呼“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勉為其難的“飼身從賊”了。
  熊完將他們這些以武立世的大族劃拉進清理名單,卻對這些個官宦之家不管不顧,還真有他的道理的!
  果然還是文人才最了解文人啊。
  眼下的問題……就剩下如何破局了!
  陳勝有與陳郡所有世家大族為敵的勇氣和底氣。
  但真那麽幹……未免也太蠢了!
  “嗝……”
  陳喜擱下筷子,滿足的長長打了壹個嗝。
  陳勝與陳虎同時看過去。
  陳喜連忙從懷裏摸出壹方手帕,擦了擦嘴上的油汙,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聲道:“勝兄,有些事,請恕弟實在無法宣之於口……小弟只能告訴妳,太平道大賢良師張平,出身潁川名門。”
  陳勝挑了挑眉梢,心下了然了。
  他是該說壹句,妳們還真他娘的不忘本呢?
  還是該說壹句,妳們可真他娘的是壹丘之貉!
  “那妳們槐安堂,當初為何會與太平道渠帥李園,鬧到刀兵相向的地步?”
  陳勝不解的問道。
  陳喜:“當初李園要咱家助他將手下人安插到各縣縣衙,咱家覺得他的胃口太大了,就沒同意……嗯,咱家其實也挺納悶的,當初不肯與他們走得太近的,又不止咱壹家,據小弟所知,李氏、王家,還有好幾家都沒與他們行方便,也不知道他們怎麽就發了瘋,對咱家下了那等毒手!”
  兩頭下註的關鍵在於是兩頭!
  而不是徹底偏向壹方……
  陳勝聞言,臉上的表情頓時就有些微妙了。
  妳不知道?
  我知道啊……
  他放下筷子,也從懷裏掏出壹方手帕抹了抹嘴,而後說道:“喜弟,妳與李氏少族長李由可有交情?可能替為兄引薦壹番?”
  “公子由?”
  陳喜搖頭如撥浪鼓:“他長了我不止壹輪,能有何交情,倒是李公之幼子李期,我與他曾在壹位夫子門下進學,算是熟絡。”
  “李期?”
  陳勝立馬就想到了那夜在郡衙蓮池畔宴會上,被呂政三兩句話就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那個大傻子,頓時搖頭如撥浪鼓:“不足與謀!”
  “大郎,時候不早了,咱得送公子喜回槐安堂了。”
  壹旁的陳虎忽然插言道。
  陳勝還想再從陳喜的肚子裏掏出點什麽,可壹時之間又抓不住重點,只得點頭道:“回去的路上小心些……嗯,我請陳六叔陪同吧!”
  三人起身,往廳堂外行去。
  行至廳堂門前,陳喜似是覺得自己吃了趙清壹碗面,卻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未能給陳勝提供,有些過意不去的低聲道:“郡衙那邊的動向,小弟會請高堂代為關註,若有變動,小弟會設法告知勝兄。”
  陳勝笑著薅了壹把他的發髻:“算為兄沒白疼妳……郡衙知曉咱們幾家的交情,萬事先以保存自身為要,我行商陳家沒妳想的那麽弱不禁風,就算是他郡衙,想搬到我行商陳家,不崩他幾顆大牙也別想功成!”
  陳喜松了壹口氣,笑容滿面的點了點頭。
  陳勝助他戴好鬥篷,讓值夜的幽州軍老卒請來陳六,與陳虎壹道送他出陳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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