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小樓聽風雲

歷史軍事

春日澄澈的陽光,傾灑在古色古香的青磚黛瓦庭院。
清新的微風,輕輕拂過陳勝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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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三十九章 阿魚

人道永昌 by 小樓聽風雲

2023-5-11 22:06

  “哐當。”
  纖弱人影話音剛落,手中纏繞著麻繩的樸素短劍就墜地在地,身軀直挺挺的往後倒。
  陳勝見狀,連忙壹個箭步上前,扶住她。
  那廂,斷臂的敦實中年人還在神經質的大笑道:“不可能,世間上的官吏,哪有……”
  “不妳媽!”
  陳勝扶著纖弱的人影,三屍神暴跳的咆哮道:“來人啊,給老子砍死他!”
  簇擁在他周圍的幾名甲士聽令,抓著長戈壹擁而上,亂戈捅穿敦實中年人的胸膛,合力將其挑起,如同破布娃娃壹樣重重摔倒在地,當時就沒了氣息。
  南大營的郡兵趕到。
  長街上的死士已有撤退的痕跡。
  陳勝壹手抓著銳取劍,護著身下蓬頭垢面的纖弱身影,仰頭高呼道:“二三子聽令,殺光賊人,壹個不留!”
  眾甲士聽令,齊聲高呼道:“殺光賊人,壹個不留!”
  “殺光賊人,壹個不留!”
  後來的千百郡兵也跟著齊聲高呼。
  “碰。”
  壹道赤紅色的人影從天而降,落在陳勝的身前。
  陳勝心頭壹緊,抓著劍就要暴起,看清來人的長相之後,渾身的力量驟然壹泄,登時就跌坐在地。
  “大郎!”
  來人緊張的撲上來,上上下下檢查他身上的零部件:“哪裏受傷了?”
  來人正是陳刀。
  陳勝懷抱著已然昏死過去的小乞兒,無力的搖頭道:“我無事,先殺賊……我要他們死,壹個都別活!”
  陳刀執著的檢查完,確認他身上的零部件壹個都不缺,也沒有什麽透明窟窿之後,才猛地松了壹口氣,問道:“不留活口嗎?”
  陳勝臉色陰沈的發黑:“不用,自會有人將幕後主使交給我!”
  陳刀點了點頭,轉身揮動腰刀朝著前方殺過去。
  ……
  李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壹般在郡丞衙內來回的徘徊。
  壹名鼻下留著短須,面容剛硬,壹身青色長袍依然難掩壹身虬紮肌肉的魁梧男子,快步入內,捏掌作揖:“父親大人……”
  來人正是李斯長子李由。
  李斯三步並作兩步沖上去,厲聲喝問道:“查清楚了嗎?是何人所為?”
  李由從懷中取出壹布帛,雙手遞給李斯:“父親大人請過目!”
  李斯壹把抓過布帛,快速的瀏覽了兩言後,狠狠的擲於地面,怒急攻心的咆哮道:“甿隸之人、蠢彘之輩,也敢謀劃壹郡之首?”
  李由聽言,有些迷惑的偷偷打量了壹眼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低聲道:“父親大人,我李氏並未摻合他們的密謀,陳勝小……”
  “啪。”
  李斯壹記耳光重重的甩在了魁梧男子的臉頰上,將他還未說出口的那個“兒”字,硬生生的給打了回去,額頭青筋直蹦的怒喝道:“豎子,安敢對郡守大人不敬耶?”
  這壹記突如其來的耳光,直接將李由給抽懵了……您昨晚不還壹口壹個“陳勝小兒”叫得極是順口嗎?怎麽您叫就可以,我叫就冒犯了?
  李斯急促的撫著胸膛,壹連吸了好幾口氣,才終於將失控的情緒給穩定了下來。
  他將手裏的布帛交給李由,面沈似水的說道:“速去,將此物親手交給郡守大人!”
  “什麽?”
  李由大吃壹驚,失聲道:“父親大人,使不得啊,這可是斷我李氏六百年之根基啊!”
  “根基?”
  李斯苦笑道:“今日之後,陳郡就沒有根基了……”
  “這……”
  李由震驚的看了看手裏的帛書,遲疑了片刻,猶自不死心的道:“那就讓他自己去查啊,反正此事與我李氏無關,如何都牽扯不到我父子二人頭上,您又何必做這個惡人?他陳……郡守大人也不會因此就改變對我李氏的看法!”
  “妳是想說,為父何必去要賣這個好吧?”
  李斯嗤笑了壹聲,旋即臉上壹般,恨鐵不成鋼的訓斥道:“糊塗!妳了解郡守大人嗎?妳知曉他對郡中諸世家大族的態度嗎?妳只知為父交出這些人,郡守大人也不會因此改變對我李氏的看法,哪妳知道為父若是不交出這些人,郡守大人會如何看我李氏嗎?”
  他伸出長滿老人斑的幹枯人手輕輕點了點李由手中的帛書:“為父若不交人,我李氏會與這些人同罪!”
  “父親大人嚴重了!”
  李由深深皺起眉頭:“我李氏經營陳郡六百載,連歷任州牧都對我李氏以禮相待,他陳勝豈能以株連之罪,拿我李氏闔族!”
  “很好!妳還知道他敢……”
  李斯不知是失望還是無奈的重重嘆了壹口氣:“妳之才,若是太平年景,足以做個開拓之長,光耀門楣!奈何、奈何,遇上了這麽個龍蛇並起之世,又撞上了這麽個心無怕懼、手段百出的怪胎,往後啊,妳還是少動些心思罷,好好做好郡守大人交代給妳的事務,於妳於家族,都有好處。”
  李由臉色紅壹陣白壹陣的看著他,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親爹竟然會這麽貶低自己的才能。
  李斯見他臉色難看、不肯挪動步伐,搖著頭又嘆了壹口氣,“不若為父與妳打個賭!”
  李由:“賭什麽?”
  李斯看著他,壹句壹頓的道:“為父賭郡守大人已封閉四城門、已調遣紅衣軍入城;賭王家已經拿著和妳手中壹模壹樣的名錄,趕往長寧坊;賭為我李氏準備的屠刀此刻已經擦得雪亮……妳賭什麽?”
  他每說壹句,李由的身軀就顫抖壹次,語無倫次的說道:“不,不至於此罷?”
  李斯無力的揮手:“有話還家再說,妳先去長寧坊,每遲壹息,郡守大人對我李氏的猜忌之心就越重壹分……往後,陳郡就再也沒有什麽郡望李氏了,只有陳家,郡守之家陳家、郡望之族陳家!”
  李由滿腦子漿糊的被他趕出郡丞衙,走出老遠之後再回首,便見父親清瘦的身影還在空蕩蕩的大堂內徘徊,遲緩、沈重的腳步,透露出壹股深沈的暮氣。
  ……
  陳勝牽著乞兒的手走進陳家大院。
  趙清抱著壹件還未完工的大氅從廳堂裏迎出來:“大郎,外邊出什麽事了?怎麽鬧哄哄的?咦,妳怎麽換了身衣裳?”
  “長安坊那邊又鬧賊了,我派了郡兵在那邊搜賊。”
  陳勝回了壹句,然後有些不自然的拉了拉身上不太合身的赤色軍袍,打了個哈哈:“下午在南城外巡視農田的時候遇了雨,衣裳濕透了,冷得不行,就換了壹身兒。”
  趙清不疑有他,板起臉道:“那以後可得註意了,天兒越來越冷了,妳打小身子骨就弱,可不能感染了風寒,往後出門,記得帶件蓑衣……阿魚,妳上哪兒去呀?狗娃他們都找了妳好幾日了。”
  她訓斥完陳勝後,壹臉姨母笑的看向小乞兒。
  這令陳勝微微松了壹口氣,他還真怕趙清註意到他用長發遮擋起來的那些細小擦傷。
  他此刻也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早先就留了個心眼,在陳家大院周邊也留了兩百甲士,保護趙清。
  要不然,只憑同住在這條街上的家中大爺叔伯們,很難講那些死士會不會來陳家大院,拿住趙清要挾他……
  至於不該任由趙清留在陳家大院,該將趙清帶回郡衙居住,減少出入郡衙的頻率以保平安……陳勝連想到沒有這樣想過!
  都說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
  那夥死士背後的人,既然設計出了這樣的殺局伏殺他。
  那麽,無論他是不是每天都往返於陳家大院,都總會被那他們抓住機會!
  他又不是什麽深閨怨婦,總不能躲在郡衙就不出來了!
  事實上。
  陳勝直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到底是什麽人,這麽迫切的要他死!
  就方才長安坊那個陣勢,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擺出來的!
  人員調動。
  兵器提供。
  行跡隱藏。
  無壹不需要極其強大的陳郡本土勢力予以配合!
  陳郡有能力做到這個地步的,有且僅有熊氏、李氏!
  連王家莊王家都沒有那個能力!
  更遑論其他世家大族了!
  可問題是,熊氏已經被他連根拔起,殘余勢力不是沒有,但決計翻不起這樣大的浪花來!
  而李氏,已經被他捆綁到了陳家的戰車上,他們沒理由來做這件事。
  就算是做,以李斯的智慧,也決計不可能做得這麽糙、這麽蠢……他會不知道壹旦他陳勝身死,壹旦他陳勝身死,無論是不是他李氏做的,陳守都壹定會殺他李氏滿門給他陳勝陪葬?
  至於說陳郡世家大族聯手設下此局,那更是壹個笑話!
  如果說他們能有這個組織能力,那這陳郡郡守的位子也輪不到他陳勝來坐!
  如果說他陳勝能讓他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這樣大的事給做成了,那他陳勝也坐不到陳郡郡守的位子上!
  若非是篤定陳郡無人能伏殺於他。
  陳勝也不會遭遇今日之局。
  可偏偏就……出乎了他的意外!
  還差壹丁點,就讓他們把事情給做成了!
  真的只差壹丁點兒!
  ……
  趙清雙手攏起小乞兒雜亂的長發,有些憐惜的拈起腰間的圍裙擦拭她臉上的汙垢。
  “我去、我去、我去……”
  小乞兒仰著壹顆如同被雷擊過的黑峻峻小臉,凝視看著趙清,木訥的眼神此刻竟有了些許靈動。
  她磕磕巴巴的“我去”了許久,都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顯然。
  她既不願意欺騙趙清,也不願意告訴趙清她曾經的身份。
  “她叫阿魚嗎?”
  陳勝看著小乞兒問道……實話說,他見這個小乞兒也不是壹次兩次了,但是直到今日才第壹次聽到她說話,以前都壹直以為她是有些先天殘缺的苦命人。
  也是直到今日,他才知道,這個小家夥兒竟然是個女孩……
  趙清笑著:“妳也覺得很好聽是不是?”
  “是好聽。”
  陳勝笑著點了點頭,將小乞兒的手掌交到趙清的手裏,輕聲道:“大姐,帶她去洗漱洗漱,給她找壹身兒幹凈的衣裳,往後她就是咱家的人了。”
  趙清聽言,不由的將阿魚摟在自己博大的胸懷之中,兇巴巴的瞅著他說道:“妳想幹嘛!她還是個孩子!”
  陳勝都被她給氣笑了,沒好氣兒的道:“大姐,妳想哪兒去了?我就算是要幹嘛,那也肯定是找妳啊……今天我的馬受驚了,是她救了我的命!”
  頓了頓,他又收起笑容,很認真的說:“真是救了我命,要沒有她,我今兒個死定了!”
  “啊?”
  趙清驚得張大了嘴,而後壹步上前,在他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壹把撩起他臉頰上的長發,露出長發下密密麻麻的細密傷口。
  陳勝連忙壹把握住她的手,連勝道:“摔的摔的,從馬背上摔下來,臉先著了地……”
  趙清此刻卻是連心疼他都沒來得及,就後怕無比的壹把緊緊摟住了阿魚,連聲道:“好阿魚,謝謝妳救了我家大郎……”
  阿魚努力的爭紮著,想從她博大的胸懷裏擡起頭來……
  陳勝看著她們,心下忽然覺得安寧。
  他願意相信阿魚。
  雖然從阿魚與那個敦實中年人的對話中,他已經知道她和在長寧坊刺殺他的那些死士,曾經是壹夥的。
  甚至從他們的對話之中,還可以推斷出,阿魚在那群死士中的地位不低!
  這或許是句廢話。
  單憑她那如同白虹貫日般的壹劍,她就不可能是雜魚壹流的人物!
  但陳勝依然願意相信她。
  不是因為那壹劍……
  而是因為她救了他命。
  當然,她那壹劍的風采,也的確很令他驚艷!
  要知道,那個敦實中年人,可是氣海境的劍術高手!
  準確的說,應該是初入氣海,因為那名敦實中年人的劍氣之中,還帶著些許勁力的影子,遠不及陳刀揮灑刀氣如潑水那般灑脫、如意。
  可初入氣海境,那也是氣海高手!
  陳勝自問,憑自己的諸多手段,就算還不是同境無敵,相差也不願矣。
  可在與那個敦實中年人的交手中,他連“懾服”天賦的使用兩次,仍被其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可那個敦實中年人,卻被阿魚壹劍斬斷了持劍的臂膀!
  陳勝甚至懷疑,阿魚是能夠直接殺死那個敦實中年人的……
  “好了好了,大姐妳快領阿魚去後院洗漱吧,刀叔他們馬上要過來壹趟,和我說些事。”
  陳勝推著趙清往耳房那邊走。
  趙清順從的領著阿魚往後院行去。
  隨著她們的背影,消失在耳房後。
  陳勝的臉色也漸漸冷硬了下來。
  他慢慢走到廳堂前的臺階前,轉身坐下,目光定定的望向大開的大門外,“這人吶,為什麽要尋死呢?活著不好嗎?”
  他輕輕呢喃道。
  ……
  長寧坊。
  李由在幾名部曲的簇擁下,心驚肉跳的走過仿佛屠宰場壹般的長街。
  來來往往的郡兵們,拖動著壹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摞成壹座座小山。
  壹顆顆血糊糊的頭顱,隨著他們走動滿地亂滾,就像是蹴鞠壹樣。
  深褐色的地面。
  在壹個個火把的照耀下,反射著妖異的血光。
  每走壹步,都能感覺到鞋底黏在地面上的那種撕扯感。
  更令他們心頭發怵的是。
  他們壹路走來。
  所有郡兵都用壹種詭異的眼神悄悄摸摸的打量著他們。
  就像是在尋找從他們身上下刀子的地方……
  “郡守大人現在可沒空見妳。”
  滿身血汙,甲胄的縫隙裏甚至還掛著些許碎肉的陳刀,按著腰刀笑吟吟的看著身前的李由:“妳不妨先回家,耐心等待郡守大人召見!”
  他已經很努力的讓自己笑得溫和壹些。
  可配他上這壹身兇殘的甲胄,實在是沒有半分說服力。
  李由楞了楞,不由的就想到了臨走前父親大人所說的那句“為我李氏準備的屠刀此刻已經擦得雪亮”,他打了壹個冷戰,渾身上下陡然滲出壹身黏糊糊的冷汗。
  “陳大人!”
  他從懷中取出布伯,雙手高舉過頂,壹揖到底,大聲道:“下吏乃是為揭發伏殺大人的背後主使而來,此事與我李氏確無任何幹系,事先我父子二人也確未得聞絲毫風聲,萬請陳大人明察秋毫啊!”
  陳刀楞了楞,心道了壹聲“大郎果真是料事如神啊,這不就來了嗎”。
  他正欲開口,就又聽到壹道聲音從李由後方不遠處傳來:“陳大人,我王家也要揭發伏殺大人之幕後真兇,此事與我王家也無任何關聯啊,萬請陳大人明察秋毫啊!”
  李由聽言,身軀猛然的壹顫,頭顱登時垂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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