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沒有價值的地圖

　　對於大巫師的問題，白帝沒有立刻回答，有著自己的節奏：
　　“我拜訪了蠱神，蠱神告訴我，道尊或許已經殞落。
　　“我認為這不符合道尊的手腕和能力，便去了壹趟天宗，看完天宗心法，我忽然意識到，道尊或許真的殞落了。
　　“祂和遠古的神魔壹樣，都倒在了最後壹步。”
　　大巫師表情平淡，缺乏好奇心的沈默不語。
　　白帝蔚藍如海的豎睛打量著他，突然說道：
　　“妳果然知道很多隱秘。”
　　頓了頓，白帝終於回答了方才的問題：
　　“九州要變天了，這片世界要變天了，亙古以來，這是第二次變天。
　　“上壹次變天，神魔時代終結，除蠱神之外，沒有任何壹尊天地誕生的神魔能活下來。
　　“變天既是浩劫，也是機遇，千載難逢的機遇。但要想在浩劫中成為最後的贏家，我們就必須要找到守門人。”
　　薩倫阿古皺了皺眉：
　　“守門人？”
　　他對這個詞非常陌生，不明白何意。
　　白帝點頭：
　　“沒錯，守門人！
　　“遠古時期，我跟隨父親遊歷九州，拜見過壹位神魔，祂的形象是龜蛇同體，蛇能看穿心靈，龜能占蔔天機。呵呵，妳們巫神教的卦術，多半是傳承於祂。”
　　當然，這不是說巫神是神魔後裔。
　　遠古時期的人族原本是卑微的螻蟻，通過後天不懈的鉆研和努力，壹步步掌握了天地偉力，開創出武夫和道門兩大體系。
　　在這個過程中，天生擁有可怕偉力的神魔，便成了借鑒和學習的對象。
　　比如傳說中，昔日的人皇曾在治理大水時，見壹神龜浮出水面，其背部紋理玄奧莫測。
　　人皇福至心靈，創出了占蔔吉兇的卦術。
　　人族就是這樣，壹點點的學習，壹步步的鉆研，直到如今各大體系並存於世。
　　巫神創立了巫師體系，但巫師掌控的法術裏，並非全部由巫神所創，或者說，巫神是在先人的經驗和法術上，做了突破、延伸，創立了巫師體系。
　　就如道尊壹樣，後世稱他為道門體系的創立者，其實在道尊之前，道術體系便已存在，只是從未有過集大成者，未曾出過超品。
　　“當時已是神魔時代的末期，那位神魔曾說，若此次變天沒有結果，那下壹次的‘變天’將出現守門人。”
　　白帝緩緩道：
　　“找到守門人，殺死守門人，才能在浩劫中成為贏家。”
　　說到這裏，白帝停了下來，默默的望著薩倫阿古。
　　後者沈吟片刻，嘆息著說道：
　　“我從未聽說過守門人的存在，不過，妳算錯了，其實‘變天’的準確時間，在壹千兩百年前。”
　　白帝蔚藍的眼睛裏，豎瞳像貓兒遇到強光，驟然收縮：
　　“妳的意思是……”
　　薩倫阿古頷首：
　　“儒聖封印了所有超品，把‘變天’時間往後推延了壹千兩百年。妳所謂的守門人，總不該是壹個已經死去的超品吧。”
　　白帝露出了恍然之色：
　　“返回大陸後，我最看不懂的就是儒聖為何要封印超品，現在我明白了，也明白了蠱神為何說，他曾以為儒聖是守門人。”
　　頓了頓，白帝繼續說道：
　　“我已經排除了儒聖和道尊，那麽剩下的九州大陸強者裏，誰最有可能成為守門人，我心裏已有判斷。但缺乏依據，這便是我來這裏找妳，與妳說這麽多的原因。”
　　薩倫阿古白眉輕皺：
　　“有話便說。”
　　白帝開門見山，道：
　　“我懷疑守門人是初代監正，也就是妳的弟子。”
　　薩倫阿古搖頭：
　　“他和儒聖壹樣，都已是故去之人。”
　　“這正是我所疑惑的，我本想嘗試調查初代監正，卻發現他的壹切信息，都已被當代監正抹去。想要解開疑惑，便只有找妳了。”
　　白帝沈聲道：
　　“術士體系脫胎與巫師，在某些方面，甚至要克制巫師。初代是妳的弟子，妳對他的評價是什麽。”
　　薩倫阿古望著遠方，臉色有些唏噓：
　　“天縱奇才，但他能創立術士體系，委實是出乎我的預料。我曾困惑了很多年。”
　　白帝邊聽邊點頭：
　　“在妳看來，天賦不足以開宗立派，創下術士體系。當然，天賦不能代表壹切，壹個人的成就，與後天的經歷有極大關系。
　　“許平峰說，他曾率領巫神教的巫師，與大奉開國皇帝逐鹿中原。”
　　薩倫阿古頷首：
　　“當年孽徒與那小子在中原結識，交情不錯，後來那小子欲爭天下，吃了敗仗，險些挺不過來。便通過孽徒求上門來，說只要巫神教助他推翻大周，主宰中原，他便立巫神教為國教。
　　“讓巫神教獨享中原氣數，我和納蘭雨師當時確實有這樣的心思，就成全了他。
　　“等他奪得天下，建立大奉王朝，我欲讓他實現承諾，立巫神教為國教。他嚴厲的拒絕了，還連寫了三封信給我，罵我厚顏無恥。
　　“說自己是堂堂中原人，怎麽會和外族做這種給祖宗丟臉的交易。我勃然大怒，寫信訓斥年輕人不講武德。他回信讓我好自為之。”
　　白帝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率二十萬精銳，陳兵邊境，打算壹路推到大奉京城，但被孽徒擋了回來，彼時的他，已經是踏入壹品，開創術士體系。中原境內，連我都不是他對手。”
　　薩倫阿古回首前塵，時隔六百年，早已沒了戾氣，只是覺得唏噓和好笑：
　　“大局已定，巫神教吃了個啞巴虧，也只能如此了。”
　　白帝思索壹下，道：
　　“在此之前，妳竟完全不知他開創了術士體系？他隨著大奉高祖皇帝打天下時，可有表現出異於平常的地方。”
　　薩倫阿古陷入長時間的回憶，六百年匆匆而過，個中細節，不是刻意去記的話，即使是壹品，也很難立刻想起來。
　　“出征的第三年，他曾經寫信給我，問了壹些奇怪的問題。有壹個問題，在當時讓我極為驚訝。他說，中原歷代皇帝都是氣運加身，可曾有人，將國運納於壹身？”
　　薩倫阿古沈聲道：
　　“巫神教修行與氣運無關，他本不該會有這個問題，我寫信問他何出此言，他說當時與儒家的大儒有過壹番深談，這才有感而發。時至今日，我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不過，那應該是他首次接觸氣運相關的問題。
　　“再來後，我便聽說他自創了煉器之術，當時倒也沒想那麽多，以他的天資，做出壹些開創性的成就，並不困難。”
　　白帝說道：
　　“那煉器之術，便是如今的煉金術師。他在那時，就已經在開創術士體系了。”
　　薩倫阿古無聲點頭：
　　“這便是我困惑了很多年的事，他的變化實在太快了，快到不合常理。”
　　白帝愈發篤定了：
　　“所以，我才猜測他是守門人，得天眷顧，所以才能短短十余年裏，開創術士體系，晉升壹品。大奉的高祖皇帝每打下壹片領地，他的實力便強壹分。
　　“如果他是守門人，那壹切就可以解釋了。自道尊消失以來，人傑輩出，超凡高手壹代換壹代，但唯獨初代監正，是最不同尋常的。”
　　薩倫阿古灰褐色的眸子裏，閃過恍然之色，旋即搖頭：
　　“但妳無法解釋他為何身死道消，他確實死了，這點我可以確定。”
　　白帝凝視著他，道：
　　“我想，妳已經得到答案了。”
　　薩倫阿古嘆息壹聲：
　　“妳為我解開了困擾多年的疑惑。”
　　白帝聲音低沈：“我同樣如此。”
　　它朝薩倫阿古輕輕頷首，化作白天沖天而起，遁入雲海消失不見。
　　……
　　幾個時辰後，青州，叛軍軍營。
　　與戚廣伯共同俯瞰中原地圖的許平峰，似有所感，從袖中取出壹枚白色鱗片。
　　鱗片呈盾形，透著金屬光澤，堅固不朽，它正散發出淡淡的白光，忽暗忽亮。
　　許平峰把鱗片攤在掌心，道：
　　“何事？”
　　鱗片白光漲落，傳出白帝低沈的嗓音：
　　“我同意妳的要求。”
　　說完，鱗片光芒收斂，變的樸實無華。
　　許平峰把這枚當年從雲州白帝廟中得來的鱗片收好，側頭看向戚廣伯，笑道：
　　“時機已到！”
　　戚廣伯笑了笑，沒有驚喜也沒有意外，仿佛壹切都在掌控中。
　　……
　　許七安駕馭著扁舟，在汪洋中航洋，慕南梔坐在船頭，裙擺像花壹樣綻放。
　　雙手托著腮幫，蹙眉道：
　　“有點無聊。”
　　釣魚也不能壹直釣下來，總會膩的。
　　“那妳和白姬下棋吧。”
　　許七安手裏握著地書碎片，壹邊和李妙真“撩騷”，壹邊安撫慕南梔。
　　慕南梔氣道：
　　“我的意思是，妳能否抓緊時間？明明能飛，為何不飛。”
　　許七安看壹眼她的身側，木船長出了幾根嫩芽：
　　“無聊到都發芽了？”
　　花神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嬌嗔姿態，勝過世間任何美景。
　　“俗世紛紛擾擾，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我想好好想想將來咱們住京城呢，還是找壹個世外桃源，過著粗茶淡飯的日子。”
　　慕南梔臉色微紅，連忙“呸”壹聲，故作惱怒：
　　“誰要和妳過粗茶淡飯的日子。”
　　這時，許七安猛的坐了起來，臉色有些不好看。
　　慕南梔嚇了壹跳：“妳，妳幹嘛呀~”
　　許七安擺擺手：
　　“妳先別說話。”
　　他臉色嚴肅的寫著字：
　　【妙真，妳真的看不懂我跟妳說的那些圖案？】
　　許七安向她描述的，是柴家的那份地圖。
　　【二：我為什麽要看的懂，莫名其妙的，李靈素二號，妳在哪兒呢，為何還沒回京城和臨安公主成親。】
　　許七安不搭理她，反手就掛斷了私聊。
　　緊接著向李靈素發起私聊，李靈素磨磨唧唧的，本來不願意，估摸著腦瓜子被敲的嗡嗡作響，無奈接通了。
　　【七：什麽事！】
　　聖子壹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不高興和他私聊。
　　【三：妳懂地脈嗎？】
　　【七：略懂，天宗有相關的典籍記載，不過說起地脈，還是地宗最懂。】
　　李靈素的學識要比李妙真稍強，當初許七安收集龍脈，聖子就非常詫異，因為他知道龍脈是什麽東西。
　　【三：金蓮這個貓東西，閉關這麽久沒有動靜，我只能找妳……】
　　說著，把柴家的地圖模樣，仔細描繪給李靈素聽，甚至還在地書裏畫了幾筆。
　　【七：這是山川地脈啊？額……妳不說明，本聖子還真看不懂。】
　　許七安默默結束私聊。
　　天宗的臥龍鳳雛都認不出來，屍蠱部的前任首領，怎麽猜測出這些線條象征著的是山川地脈……許七安捏了捏眉心。
　　許平峰去過蠱族，見過屍蠱部手裏的半卷地圖。
　　許七安立刻做出推測，他這是根據天蠱老人和許平峰的交情來推斷的。
　　以他和天蠱老人的交情，借地圖壹觀的要求，屍蠱部前任首領會拒絕？
　　這樣的話，按照時間線推算，許平峰是先看了屍蠱部的地圖，才去柴家尋找那卷地圖的。
　　草！這半卷地圖沒有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