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七絕蠱

　　“麗娜……”
　　李妙真大吃壹驚，攙住南疆小黑皮的胳膊，避免她壹頭栽倒在地。
　　同時，略同醫術的天宗聖女捏住小黑皮的手，搭脈，查看情況。
　　脈搏極為劇烈且混亂，麗娜的體內，仿佛藏著壹團混亂的能量，這股能量隨時都會爆炸。
　　“是，是七絕蠱……”
　　麗娜皺著眉頭，漂亮的臉蛋擰成壹團，嘴唇發白，斷斷續續道：
　　“是壹種很厲害的蠱，天蠱婆婆交給我的，我為了防止丟失，把，把它吞到肚子裏了。我沒有想到這個蠱會這麽厲害，它和其他蠱都不壹樣。”
　　楚元縝和李妙真，還有恒遠大師，神色復雜的看著麗娜。
　　真是什麽都敢往肚子裏塞！
　　恒遠站起身，朝外走去：“我去找宋卿，不，找楊千幻，不，找，找……”
　　說著說著，大師有些茫然。
　　楚元縝嘆息壹聲：“隨便找個白衣術士。”
　　恒遠大師頓時點頭，推門而去。
　　隨便找個白衣術士，也比找監正的親傳弟子們要靠譜。
　　俄頃，壹位年輕的白衣術士信心十足的進來，此時的麗娜，已經疼的滿地打滾，小腹時而鼓起，時而落下，像是不斷充氣漏氣的皮球。
　　這是懷孕了麽……年輕的白衣術士心裏嘀咕，俯身，給麗娜搭脈，他臉色明顯壹變。
　　“如何？”
　　楚元縝問道。
　　“這位姑娘體內有什麽東西，它正在復蘇，最好能及時取出來，不然可能會死。”白衣術士以專業的角度給出意見。
　　“麻煩兄臺了。”
　　李妙真抱拳。
　　“哦，這個我是無能為力的。”
　　白衣術士攤手：“我尚未學習《解剖經》，主要是這門學問以宋師兄水平最高，想學習的話，最好是找他請教。但以宋師兄為首的煉金術師們，腦子廣泛存在問題。”
　　說到這裏，白衣術士昂起下巴，語氣中夾雜嘲諷：
　　“我並不想自己的腦子也跟著他們壹樣壞掉，我跟他們不是壹路人。”
　　李妙真和楚元縝回憶了壹下宋卿那幫人的做派，深表認同，這位小哥看起來也很“不恥”宋卿等人的行為。
　　司天監還是正常人居多的……兩位天地會成員心想，然後，楚元縝問道：
　　“聽起來，妳們司天監似乎還有不同派系？”
　　白衣術士頷首：“準確的說，監正老師的每壹位親傳弟子，都要代師收徒，負責教導壹批弟子。嗯，采薇師妹不需要教弟子，她需要弟子們教。”
　　楚元縝和李妙真心裏壹沈：“妳是哪位教的？”
　　聞言，年輕的白衣術士昂起了下巴，轉個身，用後腦勺盯著兩人：“楊——師——兄——”
　　走好不送！
　　楚元縝和李妙真把人給趕出去。
　　……
　　監正說話之前，賣了個關子，不緊不慢的把杯裏的酒喝完，這才緩聲道：
　　“妳可知龍脈之靈是何物？”
　　許七安就仿佛聽見了上學的時候，老師敲著黑板說：妳們知道什麽是微積分嗎！
　　知道妳個球……他誠實的搖搖頭，接著，似是想起了什麽，道：“氣運和地脈的結合？”
　　這是龍脈的概念，鐘璃師姐說過。
　　監正點了點頭，道：“龍脈是氣運和地脈的結合，它和氣運不同，術士對它的掌控極其有限。這也是貞德藏在龍脈裏，隱蔽自身的原因。
　　“世間能掌控龍脈的，只有地書這件至寶。”
　　當年地宗道首，就是憑借地書，在龍脈底下建傳送法陣……許七安恍然，同時，他註意到監正的話裏的細節。
　　術士對龍脈的掌控極度有限，而不是完全無能為力。
　　監正繼續道：
　　“龍脈之靈潰散，散落在中原各地，這象征著中原無主。而今的大奉，就如壹座空中樓閣，失了龍脈這個根基，王朝在不久的將來，會搖搖欲墜。”
　　這個說法是不是太抽象了……許七安皺了皺眉，然後，他便聽監正解釋道：
　　“龍氣散落各地，得到龍氣者，心術純正之輩，會成壹代俠者。心術不正之輩，則會為禍壹方。比如嘯聚山林，比如割據壹地。自古以來，中原王朝氣數將盡時，都是廟堂未亂，江湖先亂。”
　　得龍氣者，相當於是低配版的我？或許，是更低配……許七安很輕易的理解了監正的意思。
　　擁有半數國運的自己，迅速成長，如今已是三品，成為聲望如日中天的許銀鑼。
　　如果得到龍氣的是善良之輩，崛起後或許還會做些好事，如果是壹位桀驁不馴，或心術不正之人得到龍氣，借機崛起，肯定是幹盡壞事的。
　　中原將亂……
　　想到這裏，許七安不由的擔憂起來。
　　元景帝修道二十壹年，百姓日子本就不好過，現在可謂是雪上加霜。果真應了那句老話：
　　興亡，百姓皆苦。
　　監正忽然轉過身來，沈聲道：“這是妳的因果。”
　　許七安心裏陡然壹沈。
　　“妳殺貞德，擊潰龍脈之靈，半數國運盡在妳身，大奉的衰弱，與妳因果糾纏極深。假如有朝壹日，王朝滅亡，妳這個承載半數國運的容器，也會殉國。
　　“當然，到時候，身為天命師的我，結局不會比妳好到哪裏。”
　　監正語氣依舊淡然，但他平靜凝視的眼神，讓許七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以及真實性。
　　“我該怎麽做？”
　　許七安捏了捏眉心。
　　褚采薇看了他壹眼，有些同情，大眼兒潤澤閃爍，纖細冰涼的手指替他揉捏眉心，撫平“川”字紋。
　　“收集潰散的龍脈之靈，重新拼湊，然後帶回京城。這件事必須妳去做，不僅僅是因果關系，更因為妳有大奉半數國運，與龍氣有很強的聚合效應，彼此吸引。
　　“此外，妳擁有地書碎片，它能助妳拔出目標體內的龍氣，並充當承載容器。稍後我會傳妳壹套使用地書碎片，拔出龍氣的口訣。”
　　“可是老師，他身上都是釘子，妳不先把它們拔出來嗎？”
　　褚采薇戳了戳許七安的胸口，那裏有壹枚釘子，直透心臟。
　　監正微微搖頭：“這是佛門至寶封魔釘，強行拔除，他也活不了，需要特定的秘法。”
　　聞言，許七安苦澀壹笑，心裏那點奢望頓時沒了。
　　其實想想也合理，這玩意是用來對付神殊的，而以神殊的位格，普通的法器怎麽可能封印他。
　　必然是極其強大的法寶。
　　可惜了我這壹身修為……許七安嘆息壹聲。
　　“封魔釘只能封印神殊壹時，短暫二十年，長則壹甲子，神殊就能掙脫封印。不然，當年佛門也不會把他送到大奉來封印。”
　　監正說道：“但妳等不了這麽久，所以，這便是我要和妳說的第二件事。”
　　許七安精神壹振，面露喜色：“您有什麽辦法？”
　　他心說不愧是監正，後手多的壹匹，讓人心安。
　　“我無法解開封魔釘，但佛門的人可以。”
　　“佛門的人可不會給我解。”許七安皺眉。
　　監正目光落在他身上，道：“神殊不就是佛門中人嗎。”
　　許七安眼睛猛的壹亮，像是把握住了什麽，但又有些不確定：“您是說……”
　　監正頷首：“去集齊神殊的殘軀，補全他的魂魄，他自然就記起該如何解開封魔釘。這也是九尾天狐出手幫妳的條件，我事先替妳應允下來了。
　　“妳在京城待了這麽久，該出去走走了。”
　　許七安的眉頭不由的皺緊，搖著頭嘆息：
　　“監正，妳這是在為難我。如今我修為盡失，出了京城，就是羊入虎口。許平峰那不當人子的狗東西，恐怕流著哈喇子在等我。
　　“再說，哪怕我能避開對方，可我沒有修為，如何收集神殊的殘肢？”
　　最無奈的是，他連重修武道的可能性都不具備。
　　要恢復修為，必須收集神殊殘骸，要收集殘骸，就必須這就形成了死循環。
　　鐘璃走過來，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他腦瓜上揉了揉，以示安慰。
　　許七安回頭瞪了她壹眼，鐘師姐連忙弱弱的解釋：“藥熬好了，喝，喝藥……”
　　“鐘璃，妳是他師姑，不用這麽怕他。”監正笑道。
　　鐘璃看向許七安，藏在淩亂發絲間的眸子，明亮了幾分。
　　姑姑，我是過兒呀……許七安撇撇嘴，換成以往，他會調侃鐘璃幾句，現在委實沒心情。
　　收集龍氣，收集神殊殘骸，都是極艱難的任務，偏偏他是個廢人。
　　這時，他聽監正笑道：“機緣，壹直就在身邊。”
　　說完，監正擡腳壹踏，陣紋瞬間亮起，擴散出壹座直徑三米的陣圖。
　　陣圖中，壹道人影凸顯出來，穿著淺色的襦裙，梳著時下流行的少女發髻，小麥色肌膚，臉色煞白，嘴唇毫無血色，疼的滿地打滾的麗娜。
　　見到麗娜這副慘狀，許七安和褚采薇同時吃了壹驚。
　　“她怎麽了？”
　　褚采薇大聲道，臉上閃著焦急之色。
　　監正掃壹眼小弟子，沈聲道：“亂吃東西的後果。”
　　褚采薇臉色壹僵，小嘴微張，楞在那裏。
　　監正滿意的收回目光，操縱著麗娜漂浮在他面前，兩根指頭刺入麗娜小腹，從裏面夾出壹只白玉般的蟲子，形如蠍子，有六條節肢。
　　頭頂兩顆烏黑的眼睛，顯得有幾分可愛。
　　它在監正指尖，狂躁的扭動幾下，便安靜了下來。
　　這，這東西都吃啊，好歹把頭去掉呀……褚采薇驚的後退壹步，眼神復雜的看向麗娜。
　　麗娜小腹血流如註，但她的表情卻壹下輕松，宛如得到解脫。
　　“這是什麽東西？”
　　許七安眉頭微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這只古怪的蟲子在盯著自己。
　　而且，蟲子的眼神，給人壹種充滿智慧的錯覺。
　　監正審視著玉色蟲子，道：
　　“全新的壹種蠱蟲，人為培育，至於名字，就得問問這個小姑娘了。”
　　南疆蠱蟲分兩種，壹種是喊得出名字，有正常族群，可以正常繁衍的蠱蟲，類似於動物。
　　另壹種是人為培育而成，全新的物種。
　　後者通常無法繁育後代，沒有成為族群的可能。
　　監正手裏的這個玉色蟲子，就是後者。
　　“它叫七絕蠱，是我離開南疆前，天蠱婆婆給我的。她說預見了七絕蠱的有緣人在中原。”
　　麗娜喝了壹口褚采薇遞過來的水，以及她分享的肉幹，開心的壹邊吃壹邊說：
　　“婆婆說這個東西很重要，為了不弄丟，我把它吞到肚子裏了，它平時寄宿在我身體裏很安分的，今天不知為何，突然暴動起來。”
　　說了壹大堆，還是沒說清楚七絕蠱是什麽……許七安吐槽。
　　監正手中捏著蟲子，笑道：“七絕蠱，倒是蟲如其名。”
　　頓了頓，他代替麗娜解釋：
　　“蠱族有七個部落，是根據七大流派形成的部落，分別是天蠱、力蠱、心蠱、情蠱、藥蠱、暗蠱、屍蠱。
　　“每壹種蠱派都有各自擅長的領域，這只七絕蠱，融合了七種流派。集蠱族之力於壹身啊。”
　　麗娜連連點頭：“天蠱婆婆說，這是她的丈夫耗費半生煉制，仍沒有徹底煉成。婆婆花了二十年時間，總算把它完成的，是非常厲害的蠱。”
　　集七大蠱派融於壹身？好東西啊……許七安盯著玉色的，蠍子般的七絕蠱，道：
　　“它的外表與它的內在壹點都不匹配。”
　　監正搖搖頭：“它還沒有徹底復蘇，不然，剛才這個女娃子已經死了。”
　　麗娜壹臉後怕。
　　“它現在是妳的了。”
　　監正把七絕蠱丟到許七安面前。
　　“給我的？”
　　許七安愕然。
　　“當然是給妳的，”監正似笑非笑的語氣：“天蠱老人和孽徒聯手竊取氣運，為的是封印蠱神，沒料錯的話，孽徒如果得到氣運，就得承擔下封印蠱神的因果。
　　“那如果他沒有得到氣運呢？天蠱老人不會不考慮這個可能性，所以他煉制了七絕蠱。如果孽徒沒有得到那份氣運，那麽，這份因果，會通過七絕蠱，轉嫁到妳身上。
　　“妳就是天蠱婆婆口中的有緣人。”
　　許七安沈默。
　　監正道：
　　“容納七絕蠱，妳能在短時間內擁有超凡脫俗的戰力。這樣，妳才能走江湖，集龍脈，搜尋神殊殘軀，拔出封魔釘。
　　“此外，天蠱部有“不被知”的特性，這是世間少有的，克制望氣術的手段。它能幫助妳在走江湖期間不被許平峰追蹤。
　　“妳唯壹的威脅是擁有行者法相的琉璃菩薩，而她，已經被我趕回西域了。當然，妳也可以拒絕這份饋贈，沒人會強迫妳。”
　　我還能拒絕麽，它現在是我唯壹的希望。在陽謀面前，壹切陰謀都是小兒科……監正釣西域的女子菩薩，是在為我走江湖鋪路？啊，這老銀幣，讓我充滿了安全感……許七安念頭紛呈。
　　不過，他並不覺得吃虧，那人家的東西，替人家辦事，理所應當。
　　監正望著他，緩緩道：“滴血認主吧。”
　　許七安沈默許久，搖搖頭：“我還有事未了，給我壹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