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結盟

　　“影子”卷著三位首領，施展陰影跳躍返回天蠱婆婆身邊，他沒有向往常壹樣藏進陰影裏，臉色蒼白地說道：
　　“婆婆，我們輸了。”
　　語氣裏有不甘和茫然。
　　直到現在，他依舊無法接受戰敗的事實。
　　以他們五人的實力，能輕易殺死任何體系的三品，即使武夫皮糙肉厚，也最多是耗時長壹些。
　　而七位部族首領聯手，二品武夫也得飲恨。
　　可事實是，他們被壹個年輕的三品武夫輕易打敗，確實是輕易打敗，因為那年輕人根本沒有受到嚴重創傷。
　　他們施加在年輕人身上的傷勢，對於超凡武夫來說，不用多久便能恢復。
　　“如何應對？”
　　影子邊說著，邊看向不遠處的龍圖。
　　龍圖念著與對方的交情袖手旁觀，眼下要平息許七安怒火，讓他放棄趕盡殺絕的，只能依靠力蠱部。
　　天蠱婆婆沒有回答他，走到跋紀身邊，從他隨身的布袋裏摸出幾管竹筒，拔開竹筒口的木塞，把裏面的紫色毒丸送入跋紀口中。
　　跋紀貪婪的吞咽著毒丸，漸漸的，他臉色呈現深紫色，整個人就像壹根紫薯。
　　緊接著，神奇的壹幕發生，被許七安撕掉的手臂傷口、大腿根部，紫色的血肉開始蠕動，生長。不多時，他的雙手雙腳便恢復如初。
　　但跋紀的膚色依舊保持深紫色。
　　修成毒體的毒蠱師，擁有類似武夫的不滅之軀，本質卻是不同的。
　　修復殘破軀體需要大量毒素，事後，毒體的毒性會變的單壹，修復時用的是什麽毒，毒體就會變成什麽毒。
　　對於毒蠱師來說，這相當於實力大跌，需要很長壹段時間攝取其他毒物才能恢復。
　　“把鸞鈺體內的毒抽出來。”
　　天蠱婆婆說道。
　　跋紀點點頭，甚至求之不得，他現在急需補充毒素。
　　走到妖嬈美貌的鸞鈺面前，跋紀用力吸了壹口氣，霎時間，鸞鈺口鼻裏飄出壹股股青黑色的毒煙，被跋紀吸收。
　　跋紀眼睛壹亮，愕然道：
　　“好純正的屍毒，比屍蠱部的所有屍毒加起來都要純正。”
　　鸞鈺“嚶嚀”壹聲蘇醒，臉色發白，她的肋骨、臂骨、胸骨，十多處骨折，雖是超凡境強者，生命力得以蛻變，但肯定不可能像力蠱和武夫壹樣，迅速恢復。
　　她的第壹反應是強忍疼痛，看向遠處的那個年輕人，眼裏又忌憚又畏懼。
　　天蠱婆婆繼續道：
　　“鸞鈺，拔除淳嫣體內的情蠱。”
　　鸞鈺點點頭，收回目光，抿著小嘴，強忍著疼痛起身，來到臉頰緋紅，嘴裏時不時發出呢喃的心蠱師身邊。
　　原來妳發情的時候也不比其他女子高貴……鸞鈺低聲啐了壹口，掌心貼著淳嫣的心口，幾秒後，這位意亂情迷的心蠱師慢慢平靜下來，睜開眼睛。
　　她旋即皺了皺眉，感受到了斷骨的疼痛。
　　不過，超凡畢竟是超凡，即使不以肉身見長，這點傷勢問題也不大。
　　淳嫣的反應和鸞鈺如出壹轍，猛地挺直腰桿，掃視周圍，而後落在遠處那尊金剛神體身上。
　　“他到底是誰？為何精通如此多的蠱術？”
　　淳嫣咬著唇，目光茫然。
　　她問出了各位首領的疑惑，這壹戰打的極為憋屈，他們引以為傲的手段，無法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發揮出效果。
　　因為他同樣是毒蠱師、心蠱師、暗蠱師、力蠱師、情蠱師，目前只有天蠱和屍蠱似乎是他沒有學會的。
　　蠱族的歷史上，從來沒有人能做到容納那麽多的蠱蟲。雙蠱已經是極限，任何試圖掌握三種，乃至四種蠱術的人，最後的結果無壹不是肉身崩潰。
　　這時，他們看到許七安在那具三品行屍身邊蹲下，祭出了壹座暗金色的小塔。
　　此塔的塔頂，凝聚出壹尊虛幻的法相，身材圓潤，慈眉善目，手裏拖著壹枚玉瓶。
　　瓶口飄出金色的碎光，宛如春雨，灑在行屍身上。
　　行屍殘破的頭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接著，這具三品行屍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朝許七安行軍禮，大聲道：
　　“見過許Sir！”
　　過了壹把長官癮的許七安滿意點頭。
　　行屍分兩種，壹種是純粹的傀儡，只有相應的肉身之力。
　　另壹種是剛戰死不久，便被煉成行屍，那麽就能保留部分生前技能、法術。
　　他壹拳打破行屍的腦袋，若是第二種行屍，內部的殘魂就會消散，失去生前的部分技能、法術。
　　但這具三品行屍，本身就是那種魂魄消散殆盡的類型，沒有保留生前能力。
　　所以，當藥師法相修補好行屍後，幾乎沒有損失。
　　鸞鈺、淳嫣，以及龍圖等人，怔怔的看著這壹幕，內心情緒翻江倒海。
　　“連屍蠱術都會……”
　　淳嫣喃喃道。
　　她耳垂的兩條細蛇，發出憤怒的“噝噝”聲，努力的伸長軀體，似乎要脫離主人，前去解決那個可惡的敵人。
　　冷汗唰的從幾位首領後背湧出，他們如臨大敵，又不可避免的沮喪，絕望。
　　“除了蠱神，無人能掌控這麽多的蠱術。”
　　渾身發紫的跋紀，以低沈的嗓音說道。
　　蠱神……鸞鈺等人面面相覷，莫名的有種驚悚感。
　　這時，鸞鈺看見那個“身份神秘”的年輕人緩緩扭頭，朝己方咧嘴猙獰，並邁步走了過來。
　　“噝噝”
　　淳嫣耳垂上的兩條小蛇立刻收斂兇性，瑟瑟發抖的蜷縮起來。
　　“龍圖！”
　　鸞鈺驚叫道：“妳還要袖手旁觀？”
　　“影子”和跋紀兩位狀態相對完好的首領，擋在她們身前，如臨大敵。
　　龍圖沈默壹下，朝幾位同族走過來。
　　“tuituitui……”
　　他肩上的許鈴音向著跋紀等人用力的吐口水。
　　天蠱婆婆拄著拐杖，從眾人側面繞過，迎上許七安。
　　“婆婆？”
　　影子臉色壹變。
　　天蠱和心蠱壹樣，不以戰力著稱，能力偏向其他領域。
　　天蠱婆婆在這樣壹位匹夫面前，估計會被瞬間擊殺，救都來不及救。
　　“無妨！”
　　天蠱婆婆笑了笑，徑直走向許七安，接下來的壹幕讓鸞鈺等人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聽錯了。
　　“婆婆，我做的可還行？”
　　許七安躬身作揖，笑著問道。
　　“下手還算有分寸。”
　　天蠱婆婆點點頭，道：“過去和他們談談吧，妳知道該怎麽做吧。”
　　許七安頷首，與天蠱婆婆擦身而過，來到眾首領面前，先向龍圖點頭招呼，而後掃過面色茫然且忌憚的首領們，笑道：
　　“如果我現在要殺妳們，妳們覺得，就憑龍圖壹人，能攔我？”
　　力蠱部出身的龍圖挑了挑眉，壹臉的不服氣和躍躍欲試。
　　鸞鈺、淳嫣、跋紀還有影子四人默然不語。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他們當然還是不服氣，但如今狀態不行，無法聯合龍圖圍殺，此時嘴硬沒任何好處，識時務者為俊傑，因此都保持沈默。
　　“妳們別不服氣，我的‘意’還沒施展，我的法寶和絕世神兵還沒用。即使妳們蠱族七位首領聯手，又能奈我何。”
　　許七安伸出手掌，把浮屠寶塔托在掌心，笑道：
　　“佛門法濟菩薩的浮屠寶塔，妳們沒見過，也該聽說過。”
　　淳嫣等人臉色壹陣變化，心裏那點不服氣煙消雲散。
　　“所以，妳們所有人都欠我壹條命。”
　　許七安道：“我不是以德報怨之人，妳們想殺我，就別怪我反殺。留妳們壹命，這是恩情，要還的。”
　　“妳到底是誰。”
　　“想要什麽。”
　　鸞鈺和淳嫣同時開口，眼中忌憚不減，但聽出許七安另有目的，見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心裏便沒有戰鬥和拼命的勇氣。
　　影子和跋紀沒有說話，不過能看出他們對此同樣疑惑。
　　“我的身份妳們很清楚，不然也不會圍殺我。幾位想問的是蠱術的問題吧？”
　　許七安說著，看壹眼天蠱婆婆，見她沒有反對，繼續說道：
　　“我的蠱術來源於七絕蠱。”
　　七絕蠱……淳嫣四人面面相覷，神色茫然，顯然是沒有聽說過這個名稱。
　　力蠱部的龍圖和六位長老也是壹樣的迷茫。
　　“老身來說吧。”
　　天蠱婆婆緩緩道：
　　“七絕蠱是老頭子畢生心血，它集齊了蠱族的七種蠱術，以天蠱為根基，容納其余六中蠱術。煉制數十年，從存活壹只幼蟲。
　　“七絕蠱是老頭子為了封印蠱神準備的後手，得到七絕蠱的人，便要承下這份因果，幫助蠱族封印蠱神。詳細情況，我無法說。”
　　泄露天機會遭天譴，術士和天蠱都必須遵守規則。
　　眾人沈默許久，努力消化天蠱婆婆的壹席話。
　　煉制七絕蠱這種手段，對於蠱族來說，是破壞規矩的行為。
　　絕對會打破蠱族如今的結構，但封印蠱神的事，讓眾首領勉為其難能夠接受。
　　“妳們放心，七絕蠱獨壹無二，不會再有第二只。而且，此蠱非壹般人能容納，當今九州，恐怕只有他才可以。”天蠱婆婆寬慰道。
　　所以所謂的有緣人，其實是托詞，她把七絕蠱交給麗娜，其實是送給我的……許七安懷疑天蠱婆婆窺探到了未來的某些事。
　　或者，那位天蠱老人窺探到了未來的某些事，因此才會有這樣的布局。
　　遺憾的是，他知道自己的疑問不會得到解答，天機不能泄露。
　　“所以，當年天蠱老人壹邊與監正大弟子圖謀國運，壹邊將七絕蠱植入他體內，暗中培養。將來如果監正大弟子失手，我們也依舊有人幫忙封印蠱神。”
　　心蠱師淳嫣若有所思地說道。
　　她的話讓在場眾人恍然大悟，覺得這就是真相。
　　“難怪能成為大奉第壹武夫，難怪擁有如此高的戰力，七大蠱術接近超凡，原來是自幼修行我蠱族秘法。”
　　龍圖點點頭，這和他之前的猜測有所偏差，但更讓人能夠接受，也更合理。
　　年紀輕輕就身具七種蠱術，且接近超凡，不管魏淵怎麽神通廣大，都讓人無法接受。
　　但若是得到天蠱老的“培養”，自幼開始修行蠱術，便合情合理了。
　　天蠱婆婆搖頭：“七絕蠱是我讓麗娜帶去京城的。”
　　場面陡然壹靜。
　　幾位首領忍不住看向麗娜，臉色或僵硬，或茫然，或震撼……
　　麗娜點點頭：“是啊，是婆婆讓我帶去京城找有緣人的。”
　　今年的事……淳嫣等首領難以接受。
　　他們開始懷疑誰才是蠱族正統？
　　龍圖默默的盯著女兒，壹字壹句的問：
　　“妳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麗娜理所應當的語氣：“我忘了嘛。”
　　天蠱婆婆見龍圖奪過肩上小女娃手裏的木棍，連忙繼續說道：
　　“至於封印蠱神，他是壹種可能，監正那位大弟子的承諾，也是壹種可能。我們可以選擇和監正大弟子合作，也可以選擇許七安。”
　　兩種可能之間，如果讓蠱族的首領來選擇，肯定選擇與許平峰合作。
　　既能封印蠱神，又能報仇雪恨。
　　事實上，他們確實是這麽選的。
　　影子苦澀笑道：“婆婆，妳早就知道，為何之前不告訴我們，不阻攔我們。”
　　若是知道許七安精通蠱術，不懼怕情蠱、毒蠱、心蠱，對他們的手段了如指掌，那他們絕對不會過來送死。
　　天蠱婆婆搖搖頭：
　　“妳們是被打怕了，才怨我不事先告訴。老身若是事先告訴妳們，妳們又會采取另壹種方案。比如以這個小娃子做人質。
　　“打壹架不是挺好嘛，打光妳們的戾氣和怒火，這樣才好坐下來談。”
　　眾人無言以對。
　　這就叫做先兵後禮，先把妳們銳氣打沒了，再給好處談合作……見鋪墊的差不多了，許七安接話道：
　　“我不殺諸位，是希望妳們能重新考慮壹下，與大奉合作如何？”
　　“不可能！”
　　“族人不會答應，我也不會答應。”
　　說“不可能”的是跋紀，另壹句則是鸞鈺。
　　除屍蠱部外，毒蠱部和情蠱部的族人對大奉可謂深惡痛絕。
　　“妳們先聽聽我的條件。”
　　許七安面帶微笑：“首先，我不會幫妳們蠱族封印蠱神，雖然我並不知道如何封印祂，但妳們應該會相信天蠱老人。”
　　鸞鈺淡淡道：“這是妳容納七絕蠱，本就該承受的因果。”
　　許七安斜她壹眼：“妳能活到現在，就是我的籌碼。”
　　鸞鈺默然不語。
　　跋紀淡淡道：“我們可以拒絕與雲州結盟，不進攻大奉，這是我等能做到的極限。”
　　許七安不理會，看著龍圖：
　　“我可以替大奉許諾，平定叛軍，恢復耕種後，往後十年每年給力蠱部足夠填飽肚子的糧食。”
　　龍圖和六位長老眼睛壹亮，滿臉興奮。
　　他再看向跋紀：“給毒蠱部，每年壹定數量的極品毒草和毒果，詳細數目，我們事後可以再商量。”
　　跋紀張了張嘴，他想拒絕的，但嘴巴不允許。
　　接著，他扭頭看向鸞鈺，沈默壹下，問道：
　　“妳想要什麽？”
　　蠱族七部裏，情蠱部、毒蠱部和屍蠱部，對大奉仇恨最深。
　　他“治好”身邊的這具行屍，是用來與屍蠱部談判的籌碼，不指望屍蠱部能盡釋前嫌，只要不與雲州結盟便成。
　　但情蠱部，許七安暫時給不出籌碼。
　　鸞鈺冷笑道：“留在南疆陪我三年，妳既會情蠱術，就應該明白我指的是什麽。”
　　許七安下意識的扭頭四顧，看見膽小的慕南梔還縮在遠處，沒有過來，心裏松口氣，接著在鸞鈺凹凸有致的嬌軀壹陣審視，頷首：
　　“三年不行，最多三個月。”
　　……鸞鈺楞了壹下，她沒想到堂堂大奉第壹武夫，竟會答應這種要求，還如此痛快。
　　壹時間，竟不知是拒絕還是答應。
　　答應的話，族人肯定會有意見，會鬧事情。但拒絕……鸞鈺看壹眼許七安強健的體魄，嘴巴像是被堵住了，無法把拒絕的話說出口。
　　許七安繼而望向淳嫣和影子，道：
　　“我會盡快讓大奉派使臣過來，與蠱族商議結盟的事。想要什麽，妳們可以提出來。”
　　他以上的許諾，只是開胃菜，想讓蠱族出兵援奉，當然不可能如此兒戲。
　　就如當初妖蠻派使團去京城求助，簽訂的盟約裏，妖蠻要支付數量相當龐大的牲畜、羊毛等物資。
　　大奉想得意蠱族的援助，肯定也要支付相應的報酬才行。
　　影子皺眉道：
　　“尤屍不會同意的，他對大奉仇恨甚深。”
　　“妳們都答應的話，屍蠱部即使不同意，又能如何？”許七安笑道：
　　“我也不用他出兵，自有辦法讓他選擇中立。”
　　話音落下，壹只巨鳥從天邊振翅而來，在山坳上空盤旋。
　　這是壹具鳥屍傀儡，尤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