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豹之魂〔四〕

　　胤成帝六年壹月十六日，晨，漫長的跋涉之後，謝圭終於帶著他的隊伍踏雪登上高地，看見了雄偉的北都城。他們頂著寒風在深夜推進，此時天光破曉，北都城北門的巨閘被鉸鏈拉升起來，壹支軍隊正在出城，領軍的是壹個年輕人，配著五尺的長刀。這支軍隊由形形色色的人組成，只是他們都在額頭上系了壹根鮮艷的紅色布條，在皚皚白雪的襯托下，跳動如火焰。

　　謝圭吸了壹口涼氣，“要說戰術，沒有比這更愚蠢的了吧……可草原人的氣勢，就是那麽雄偉啊。”

　　他來晚了。他是戰陣的奇才，曾在鐵線河邊幫助真顏部連續抗擊青陽部大軍三個月，靠的只是軍力的配置和奇兵之術，這也是息衍派他來的原因。可惜這場大雪拖慢了他的腳步，他來的時候，看見的是轟轟烈烈的決戰，那個十八歲的孩子還沒有來得及學會息衍戰陣的精髓，就被他的血統和命運推上了戰場。

　　他俯瞰下去，看著那些蠻族武士跟隨在那個少年身後，壹往無前，壹個個臉上全無畏懼不安。那支軍隊就像壹個巨大的馬群，那個少年就是他們的頭馬。

　　“有的人，像我這樣，就只能當個將軍；有的人，就能當皇帝，因為人們願意聽他的。”他自嘲地笑笑，“將軍，妳教出來的是這種該去當皇帝的學生，這能算妳教學有成麽？”

　　他想起那封信來，於是從懷裏掏出那根竹管，直接拗開了，裏面是張考究的樺皮紙，筆跡潦草飛揚。

　　“尊敬的阿蘇勒·帕蘇爾閣下，作為妳的老師，我更習慣稱呼妳為呂歸塵。

　　但是在這個特殊的時候，我這麽稱呼妳，是把妳看做值得尊敬的夥伴。我們需要妳的幫助，非常迫切。

　　妳也許已經發覺，朔北部對北都的進攻是由辰月的教士們所挑唆的，我的情報已經證實了這壹點。妳已經在殤陽關親眼看見了辰月的強大和不擇手段，他們所要挑起的戰爭遠比殤陽關的更加慘烈。他們同時在瀚州和寧州扶植了自己的力量，如果他們在這兩州的戰爭中獲得勝利，下壹步他們會把矛頭指向東陸，華族、蠻族和羽族之間的戰爭將會殺死上百萬人。

　　妳的另壹個老師，壹位值得尊敬的天驅武士已經緊急返回羽族布置我們的防線。而在瀚州，我們也需要壹個值得尊敬的天驅武士站出來對抗辰月。妳是我唯壹可以信賴的人，我知道妳的堅強，在我的學生中我為妳驕傲。

　　請勸說大君，把辰月和朔北的推進阻止在北都，失去了北都的防禦，東陸將直接面對朔北部的屠殺。”

　　息衍。

　　“將軍，我想妳要告訴他的事，他已經知道了。”謝圭緩緩地撕掉了那張信紙，隨手讓紙屑飛散在風中。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十年之後，他又壹次踏上這片草原，又壹次聽見戰鼓，又壹次準備沖鋒。

　　小時候他幻想著去瀚州的草原上流浪，那裏有好客的牧人、豪情的少女，每到壹個寨子他就下馬去討酒喝，拉著少女的手兒贊美她們的容顏，和蠻族男人爛醉在月光之下，天明的時候再起身去下壹個營寨。就這麽壹桿槍、壹壺酒、壹匹馬，隨著水草飄零，在自己的馬脖子下掛壹塊牌子，上面寫著“死便埋我”四個字。可偏偏來這裏，肩上都負擔著使命，看到的都是戰火。

　　他又想起那個牧民般的君王了，十年之後，“獅子王”的眉宇和笑容仿佛刻在他腦海深處那樣清晰，他真想這個男人還活著，可以壹起坐下來喝壹杯酒。

　　“嶽父大人……生命真像壹個輪回，我又重新回到了這片草原，看見壹個像妳壹樣執著的人沖向戰場。”他輕聲自語，自嘲地笑笑，“也許是因為我就是那麽個愚蠢的人，所以才總是遇見這種愚蠢的……要為了榮譽和守護這種虛幻的事情而去拼命的人吧？”

　　他摘下馬鞍上的黃銅酒罐，嗅了嗅裏面殘留的酒氣，最後享受了下，點點頭，“難怪妳那麽看重妳這個表弟啊。”

　　“諸位都準備好了麽？”謝圭回頭，看著身後的九騎黑駿馬，“壹會兒我們要面對的可是朔北狼主蒙勒火兒·斡爾寒和他的白狼。”

　　沒有人回答，黑駿馬上的武士們在同壹刻無聲地握住了自己的武器。

　　謝圭緩緩地舉起了手，指間鐵青色的光芒在朝陽下猙獰如劍。

　　“鐵甲，依然在！”

　　“依然在！”

　　阿蘇勒聽見了駿馬長嘶的聲音，猛地扭頭，看見南面的高地上，十匹黑駿馬壹躍而出，順著地勢而下，向他直沖過來。

　　胤成帝六年壹月十六日，晨，東陸，天啟城。

　　雷碧城從露華大街的壹間妓館裏緩步而出，他身邊殷勤招呼著的是皇室重臣，太常寺卿。曉光刺破薄霧，從高處看去，城市的面目漸漸清晰，遠處的太清閣巍峨矗立。水汽中有股春天將要來了的暖意，雷碧城深深地呼吸，緩緩吐氣。

　　“原來國師不好近女子，我還真是唐突了。”太常寺卿歉意地笑著。

　　“感謝大人的盛情，侍奉神的人，身軀已如槁木。”雷碧城說，“但這裏的茶很好，我很喜歡。”

　　“在陛下和長公主面前，我的事情都拜托國師了。”

　　“大人忠貞恤國，不避危難，梁秋頌下野之時，就是大人登龍之日。”

　　“可這沒有了淳國為天啟屏障，北蠻會不會重演風炎皇帝時的故伎啊？”太常寺卿搓著手。

　　“不，不會，”雷碧城淡淡地說，“東陸已經沒有風炎皇帝，當蠻族鐵蹄再次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壹切都會和七十年前不同。我步行回宮，這就和大人告別了，搜集梁秋頌謀反的證據，請務必從速。”

　　他帶著兩名黑衣從者，沿著露華大街緩步而行。太常寺卿望著他的背影，琢磨他最後那句話，心裏茫然。東陸已經沒有風炎皇帝了，壹切將會不同。沒有那樣壹個絕世的皇帝威懾蠻族，這不同莫非是指大胤終將亡國？可是這樣的不同又有哪裏好？他苦著臉，搖搖頭，覺得國師真是太高深了。

　　雷碧城走出很遠，忽然停下了腳步，他聽見了馬蹄聲，從前方而來，只有區區數騎，而勢如雷霆。他皺起眉頭，黑衣從者們不解，但還是踏上壹步掩護在他身前。

　　五匹純黑的戰馬風壹般而來，逼近的瞬間，馬背上的騎士壹同拔劍，他們都是最有經驗的武士，劍刃橫在壹側，帶馬直沖。戰馬沖鋒的巨力遠比他們揮劍造成的傷害更大。間不容發，黑衣從者壹齊發動，雙臂上的四枚銅盾組成壹面堅不可摧的屏障擋住雷碧城，他們自己卻全無防禦，壹個被戰馬撞得斜飛出去，壹個肩上留下巨大的傷口，壹條胳膊幾乎被卸下。

　　五名武士擦著雷碧城閃過之後，立刻調轉馬頭，為首的默默地看著雷碧城，迎著日光瞇起了眼睛。他黑衣白帶，嘴角帶著不經意的笑容，拇指上青色的鐵光壹閃。他沒有再貿然沖鋒，因為雷碧城在那壹瞬間已經完成了掌心花紋的繪制，此刻那個秘術的印紋正如同燃燒般騰起光焰。

　　“妳居然會來，妳來這裏是為了殺我麽？”雷碧城問。

　　“當然，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和平下去，既然妳們真要把這天下變成蒼生的戰場，那麽我向妳們宣戰，不死不休！”

　　“天驅武士團，萬壘宗主，息衍。”為首者踏上壹步，古劍靜都上初日的光芒忽地跳躍起來。

　　“期待已久。辰月教，陽，雷碧城。”

　　雷碧城擊掌，受傷的黑衣從者們從地上爬起，默默地和雷碧城組成了三角的陣形。雙方都看著對方的眼睛，看到的都不是殺氣或者怒氣，而是決心。從這壹刻起，沈寂了數百年的兩大秘密團體，他們的戰爭將徹底公開，將把所有人都卷入亂世的洪流中。

　　胤成帝六年壹月十六日，晨，寧州。

　　翼天瞻·古莫·斯達克舒展那對十二尺的白翼，無聲地降落在高樹上。他轉身回望，青都的方向滾滾濃煙升入天空，那座已有上千年歷史的羽族都城正在火焰中倒伏，那些古樹，青樟、紫檀、白樺、赤松，都將化為壹場浮灰，想必正對著天空發出臨終的悲怨。這是翼氏重輝的壹日，翼氏斯達克家族的勇敢子孫翼霖·維塔斯·斯達克投入四萬大軍，以長達半年的圍城戰，最終滅盡了忠於羽氏的守軍，他就將踏著鮮血和碎裂的白羽登上王座，接受整個羽族的俯拜。違逆他的人都將死去，他已經決心用弓箭和自己的意誌來統治這片青色的土地，而非聽從神的諭示。

　　神也不再諭示什麽了，維塔斯在和談的會議上手握壹支利箭洞穿了大司祭的心臟後，羽族不再有人能聆聽到來自雲端之上的旨意。

　　翼天瞻雙手合十，以長門僧的禮儀祭奠那些戰死在青都的戰士們，他逃離那片森林的時候，最後的十二個戰友把箭囊裏的所有箭拔出來插在自己面前，張弓面對五千人的斯達克家族射手大隊。

　　翼天瞻想自己真是老了。在他還年輕的時候，是無論如何不會撤走的，那時候他跟那些東陸朋友學得像個烈血的蠻子似的，浴血吼叫，面對幾十倍於己的強敵死戰不退，只要他的箭囊裏還剩下壹支箭，他就仍握著殺戮之柄，他壹定會把那支箭送到敵人的心口裏，而不是帶著它離開戰場。

　　他張開雙臂擁抱身邊白衣的公主，輕輕撫摸她的頭發。

　　“翼罕，帶羽然離開，不要再猶豫。進入寂靜之座，不要擔心驚擾那裏的靈魂，泰格裏斯之舞能開啟那座森林，羽族先人的靈魂會守護妳們。”他轉向身邊的年輕人，“要等待時機，不要心急。”

　　“爺爺！妳要幹什麽？”羽然緊緊抓著他的衣袖。

　　“喊什麽，傻孩子。”翼天瞻面無表情地撥開她的手，“妳以為我是壹個想要死在這裏的倔強孤老頭麽？我是無法進入寂靜之座的，早在七十年前，我就成了羽族的棄民。那些靈魂不會允許我玷汙聖地。”他眺望著遙遠的西方，“其實埋葬我的，該是瀚州的土地，原本七十年前我就該死在那裏了，但是我的朋友們用他們的命換我活了下來。我可不想就這麽白白地死去，我還要再回瀚州去拜謁他們的墳墓。”

　　“真的？妳不說謊？”羽然摟著他的脖子，瞪大眼睛，“我們還要壹起回東陸的，是不是？”

　　“妳很重了，不要總做這樣小孩的事。”翼天瞻像是摘下壹只白色花環那樣把她從脖子上摘了下來，“是的，總有壹天我要像當年那樣騎著馬帶妳去東陸，壹路上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妳不是和姬野呂歸塵都有約麽？我也可以和妳約定，妳想聽什麽樣的誓言？”

　　“我不要誓言，要是爺爺妳不回來了……我留著妳的誓言有什麽用？”羽然的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要相信老人的話，我們可不是那些矯情的年輕人，說著謊話勸別人離開，自己留下來獨自戰死。”翼天瞻拍拍她的頭，“如果真的找不到我，就去東陸，我會在南淮城我們以前住的地方新蓋壹座房子，不過妳可要快點來，我太老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死在床上了。”

　　“那棵老樟樹還在的吧？”

　　“樟樹這東西，只要不燒成灰，就算燒焦了，春天也會長出新的樹皮來，放火的時候我就告訴過妳。”翼天瞻說，“我們這些老家夥也壹樣。”

　　羽然把壹只小小的手掌伸到翼天瞻面前。翼天瞻看了看，壹巴掌拍上去。羽然轉過身，和翼罕壹起展翅而起，翩然如兩只白燕。

　　翼天瞻默默地看著自己的手心，那記響亮的擊掌在他的掌心裏留下了微微的疼痛，這就是東陸年輕人訂約的方式吧？擊了掌，壹生壹世，縱然遠隔千山萬水，也不會忘記約定。他們還要壹起策馬回東陸，羽然還在期待和那兩個男孩的重逢。

　　這樣性格的公主，本不該學習泰格裏斯之舞的吧？更不該把自己獻上羽族命運的祭壇。他想。

　　“頭兒，都過了七十年了，妳這種騙人離開的辦法還是有效。”翼天瞻笑著搖頭。

　　他還記得那個魁梧冷漠的男人在瀚州草原的夜幕下對他說這話時何等的嚴肅，“要相信大哥的話，我們可不是那些矯情的年輕人，說著謊話勸別人離開，自己留下來獨自戰死。”

　　遠處的天空裏，隱約的白影刺破了流雲。他們來了，鷹壹樣迅疾。

　　翼天瞻緩緩地舒張羽翼，他掀起了強大的風壓，人如仰射的利箭那樣筆直地升入天空，他的腳下，落葉紛紛如同大雪。十二尺羽翼上光輝流溢，近乎透明，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森林在他的腳下越來越遠，他沖向天穹，沒入雲層。

　　鶴雪們感覺到了殘留在空氣裏的澎湃力量，他們警惕地盤旋，懸停在森林的上空，眺望著東北方的墨綠色雲障，那片永不散去雲障仿佛壹條巨大的龍，數百年來壹直停留在東北方森林的上空。它的下方就是深綠色的寂靜之座，由木靈和羽人靈魂封鎖的禁忌之地，傳說那裏籠罩著壹座山，山上有參天的大樹壹直把枝葉伸入雲層裏。

　　他們在疑惑是否要繼續追趕，侵入禁忌之地令人不安，多少代以來只有羽皇和大祭司能夠自由地進出那裏，其他人卻可能遭到懲罰。

　　他們探察著那股力量，那並非來自寂靜之座，而是什麽人留下的。如此強大的力量痕跡，只能源於壹名被棄的鶴雪，那個叛國者古莫，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飛行軌跡中隱藏的力量痕跡仍舊叫年輕人不安。鶴雪們把白羽箭搭在弓弦上，組成壹個圓形，留意著四面八方的動靜。

　　就在他們的正上方，雲層之上，翼天瞻低聲說：“鐵甲，依然在！”

　　他猛地收攏了雙翼，筆直地墜落，古槍楓花帶起壹道筆直如線的銀光。

　　“上方！”鶴雪首領大喝，“發箭！”

　　鶴雪的箭雨逆空而起。

　　相隔著十幾裏，策馬疾馳的華碧海拉緊了韁繩。他身後追著戰馬奔馳的黑衣從者們驟然停步，“老師？”

　　“那裏，”華碧海指著黑衣從者們看不見的天空盡頭，“我像是看見了……壹顆銀色的流星。”

　　胤成帝六年壹月十六日，晨，彤雲大山的支脈，絕高的山峰上，狂風掀起白色巨狼耳邊的長毛。

　　“厄魯·帕蘇爾派人帶信來說，昨夜斡赤斤和脫克勒兩家當家主，還有旭達汗和貴木兩人，都死在北都城的內訌中，死傷數千人，如今北都城已經完全無力防禦。但是郭勒爾的小兒子阿蘇勒糾集了大約幾千人，試圖半途埋伏，請狼主小心。除此之外，狼主踏入北都的道路已經被打掃幹凈。”斥候跪在巨狼的腳下。

　　滿是筋節的粗糙大手撫摸著狼的脖子，蒙勒火兒眺望著朝陽下那座城池的影子。他的身邊站著壹個桑都魯哈音，桑都魯哈音的脖子上騎著斷腿的雷碧城。

　　“旭達汗沒能活到最後麽？真出乎我的意料，不過我的另壹個外孫讓我有意外的驚喜啊。”蒙勒火兒說，“來吧，郭勒爾的兒子，看看妳能不能讓壹個老家夥血管裏的血重新熱起來！”

　　他們的腳下，白色的巨狼夾在數以萬計的騎兵中，正高速奔馳，薛靈哥戰馬和巨狼組成的隊伍仿佛壹道洪水，沿著地勢宣泄而下，在他們腳下轉過了巨大的彎。

　　山碧空向著南方伸出了手，從五指間俯瞰大地，“神啊，就讓這個時代的火，燒得更盛大壹些吧！”


　　歷史

　　胤成帝六年春，北都城內亂，大火壹夜之間燒掉了小半座城池。

　　內亂中，大君比莫幹·帕蘇爾、旭達罕那顏、貴木那顏均橫死，鐵由那顏瘋厥，從此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帕蘇爾家的男人們瞬間雕零了。

　　久候的城外的朔北部大軍也向著北都進發了，就要兵不血刃地拿下這座象征草原霸主的巍峨大城了。

　　在北都城陷落的最後壹刻，壹個扛著夔鼓的少年帶著僅剩的年輕人和各家的奴隸們走出了城門，他們穿著各式各樣的鎧甲，有的武器精良，有的僅僅手持獵弓，他們帶著酒氣和被酒氣熏紅的臉，高舉的旗幟上是青陽的豹子圖騰。

　　呂氏帕蘇爾家最後的兒子，呂歸塵·阿蘇勒·帕蘇爾，從這壹天開始被稱為北陸的大君。

　　朔北部的白狼團和這些年輕人做了最後的交鋒。

　　壹日之後，大汗王厄魯·帕蘇爾捧著象征大君的九尾大纛出城投降。樓炎·蒙勒火兒·斡爾寒，這位狼背上的勇士終於如願以償地開進了北都城，三十年前他在這裏飲恨北竄，多年後終於實現了夢想。蒙勒火兒並未自稱大君，而四方畏懼他的威勢和殘酷，紛紛前來降服，草原上共稱“大狼主”，書中對他的稱呼是“篡王”。

　　也許是已經習慣了北方荒原的嚴寒和寂靜，次年蒙勒火兒帶著他的白狼團離開了北都城，不知所蹤。有人傳說他最終回到了北荒中的朱提山，老死在冰雪中，被狼群分食。

　　這位郭勒爾時代的最後勇士的死，象征著遜王之後草原五百年的平衡被打破了，諸部重新進入了混戰。

　　歷史對於某些人已經結束，而對於另壹些人，只是剛剛開始。

　　（《九州·縹緲錄VI：豹魂》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