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離別

　　不得不說史存道畢竟是戎馬壹身的老軍骨，在強敵到來至之前只三言五語就把士氣調動了起來。
　　眾人答應壹聲就要各自準備，史存道忽然道：“等等，在此之前還有壹件事情要做。”
　　史馳道：“請父親吩咐。”
　　史存道頓了頓，緩緩道：“這壹戰生死未知，妳們把家眷……都安排好吧。”
　　史馳道：“父親的意思呢？”
　　史存道停頓了壹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最終才道：“我的意思是讓她們出去避壹避。”
　　史家三兄弟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均自黯然，大家都明白，史存道這麽說，那是因為對此戰還無把握，他固然是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可作為壹家之長不能不考慮別的，兒子們隨自己出生入死，不能讓他們還有後顧之憂。
　　史存道道：“妳們三個回去收拾壹下，如果問起，不妨以實話相告，就跟我的兒媳婦們說，是老夫連累妳們了。”
　　史馳生澀道：“父親這是說的什麽話？”
　　史存道卻不理他，繼續道：“為了少惹人耳目，除了我三個兒媳婦和迪佳以外，壹應婆子丫鬟全都不帶，東西也以精簡為主。”
　　我想起壹個茬兒來：“爺爺，咱府裏可是連馬也沒有了。”
　　史存道默然不語，只是握緊了拳頭……
　　史迪揚見狀急忙道：“我這就叫人去雇車。”
　　史存道蒼涼笑道：“誰能想到我們史家也有今天？”
　　史馳小心道：“父親，不知該讓她們往哪去？”
　　史存道思考了片刻，忽然道：“老三！”
　　史動嚇了壹跳：“啊？”
　　史存道盯著他道：“妳在鄉下不是有壹個外宅嗎？”
　　史動大感窘迫，訥訥道：“想不到父親已經知道了……”
　　史存道哼了壹聲道：“妳以為能瞞我多久？”
　　史動急忙跪倒道：“孩兒有錯！”
　　史存道嘆了壹口氣道：“起來吧，我知道妳也是求子心切，所以也沒說什麽。”末了又似笑非笑地問，“那個桂枝肚子有動靜了嗎？”
　　史動爬起來，唉聲嘆氣道：“還沒有……”
　　史存道道：“就讓妳大搜二嫂她們去那裏避壹避吧。”
　　史動低頭道：“是。”
　　史存道苦笑道：“魏無極百疏壹密，十三個血手印裏總算沒把桂枝算上。”
　　史動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安排妥當，眾人正要分頭行動，史存道忽道：“五郎，妳也去吧。”
　　我納悶道：“我？去哪？”
　　史存道道：“隨妳娘她們到鄉下去吧。”
　　我吃驚道：“為什麽呀？”
　　剛走到門口的史家三兄弟聽到這也壹起回頭，史馳神色復雜道：“父親，這不合適吧？”
　　史存道面無表情道：“沒什麽不合適的，就這麽定了吧。”
　　我再次道：“為什麽？您別說這事和我無關，魏無極那小子可是把我的血手印也按在門上了。”
　　史存道淡淡道：“史家總得留個種兒吧？”
　　我哭笑不得道：“那為什麽是我呀，我又不是種馬。”我就近抓住史迪州的手道，“他怎麽樣？”
　　史迪州甩開我道：“妳扯我幹什麽？”
　　史存道環視了壹眼眾人，緩緩道：“我這個決定誰有意見？或者誰想壹塊走，我絕不勉強。”
　　沒人說話……
　　我知道老史對這壹戰心裏沒底，可是沒想到嚴重到這種程度，他這分明就是怕史家被人滅門就此絕種要留個播種機，至於為什麽選上我，我多少是有些明白的。
　　我急道：“爺爺，妳讓我留下我至少還能助妳壹臂之力。”
　　史存道搖搖頭道：“就算妳已經是劍師前期，多妳壹個少妳壹個也於事無補，妳現在最大的責任就是暫避敵人的風頭，保住我史家的香火。”
　　史迪揚道：“爺爺說得沒錯。”他拉著我的手道，“五弟，妳臨敵經驗太少，留下也幫不了什麽忙。”
　　我說：“就因為這樣我才應該多鍛煉啊，現在妳們組團刷BOSS，不就是壹個好機會嗎？大哥，要不妳走我留下？”
　　史迪揚笑道：“說什麽傻話？”
　　我又對史迪威道：“妳不是壹直看我不順眼嗎？要不咱倆換換？”
　　史迪威冷笑壹聲，陰陽怪氣道：“這我可不敢，妳是咱們史家的天才，我們要是都死了還得指望妳給我們報仇呢。”
　　史存道怒道：“屁話！妳要不想死就給我滾！”
　　史迪威也覺得這話說得有點過分了，急忙跪下道：“孫兒說錯話了，請祖父責罰。”
　　史存道瞪了他壹眼，來到我跟前，語重心長道：“五郎，我之所以讓妳走不是因為妳天分有多高，也不是因為妳進展有多快，是因為妳是咱們史家最小的孩子，就算妳還是以前那個不能修煉劍氣的五郎，我壹樣還要妳走！”
　　這句話說得我心裏壹熱，不禁脫口而出道：“爺爺，我有把握對付魏無極！”
　　史存道在我肩膀上重重拍了兩下道：“不要意氣用事，走吧，妳娘和妳嬸母她們也需要人保護，我們萬壹不測，妳就是史家最後壹個男人，她們就全靠妳了。”
　　“這……”這壹點我倒沒想到，史飛和史動雙雙來到我面前，鄭重道：“五郎，拜托了。”言下之意都有托孤的意思。
　　我壹跺腳道：“叔叔們放心，我把兩位嬸母送到地方以後就回來。”
　　史存道嚴肅道：“不行，沒我的命令妳不許擅自回來，天黑以前如果我沒派人去找妳，妳就帶著她們到壹個別人找不到妳們的地方隱居起來，至於報仇……”史存道苦笑道，“那也不用想了，等妳真成了劍聖那壹天，魏無極只怕也早就入土了，人活壹世，壽者百年，到我這個年紀也就看開了，什麽恩恩怨怨，不過是壹場浮雲。”
　　我跟著感慨道：“其實神馬都是浮雲。”
　　史存道無力地揮了揮手：“都去吧，辦完各自的事以後還在這裏集合。”
　　儼然就是壹場生離死別，眾人都面目凝重地退了出來。在外面，史飛和史動又再三地托付了我，這才決絕而去，史迪揚幾個兄弟也和我握手言別，只有史迪威躲在壹邊，神色閃爍。
　　在回去的路上，史馳和我並肩而行，沈默了片刻，這才道：“迪載，妳二哥的話妳別放在心上，有時候忍辱負重遠比從容赴死難，妳走以後莫忘了肩上的擔子，萬萬不可因小失大。”
　　我明白他是擔心我受激不過半路返回而導致史存道的壹片苦心白費，說道：“我才不和他壹般見識，爹妳放心吧，我不會惦記著給妳們報仇的，我這人壹般有仇當場就報了。”
　　史馳停下腳步，黯然道：“臨別在即，爹也沒什麽給妳的，我現在才發現除了壹具先天不足的身體，我從來都沒給過妳什麽，以前我總是對妳惡聲惡氣的，妳不會恨我吧？”
　　雖然他不是我親爹，但這幾句發自肺腑的話說得我有點難受，我故意大大咧咧地壹揮手道：“當兒子的哪有恨爹的，妳別亂想，快去和我娘告別吧。”
　　史馳在我胸口捶了壹下，奔後宅去了，看著他的背影，我決定，就為他剛才那壹席話也壹定要保得史家周全！
　　回到小院我吩咐綠萼：“收拾東西跟我走。”
　　綠萼壹驚壹乍道：“妳又要離家出走了嗎？”
　　“差不多，不過這次是帶著我娘她們壹起走。”我把事情的經過壹說，綠萼聽完手腳麻利地收拾了壹包銀子交到我手裏道：“那妳快點動身吧。”
　　我看看她道：“妳什麽意思，妳也壹起走啊。”
　　綠萼咬著嘴唇道：“老太爺不是說外人壹概不帶嗎？我還是不去了吧？”
　　我在她鼻子上掐了壹下道：“少廢話，妳是外人嗎？”
　　綠萼眼睛壹紅道：“少爺有這份心我就知足了，只是幾個太太都不帶下人，我去了算什麽？”
　　“別磨嘰，快點走！”
　　“好！”綠萼胳膊壹甩，已經把包扛到自己肩上了……
　　我失笑道：“這才像妳的風格嘛，學什麽幽怨派？”
　　綠萼道：“壹會車上要是坐不下，我就跟在妳們屁股後面跑。”
　　“……放心吧，就算我跑也不能讓妳跑。”
　　帶上綠萼，是我早就做好的決定，小丫頭對我有情有義，這節骨眼上我要拋下她還能算人嗎？
　　盡管我不怕魏無極，還是認為轉移家屬很有必要，否則壹會亂起來不免顧此失彼，真要有什麽損傷，那就抱憾終身了。
　　按照事先說好的，我帶著綠萼來到後門，這裏已經停了壹輛兩匹馬拉的四輪馬車，趕車的是史動的壹個老家人，他認識去外宅的路。
　　不大工夫，史家的三個夫人依次出來，史迪佳跟在最後，攙著史動的老婆，各人眼角均有淚痕，史馳的夫人——也就是我那便宜老娘，壹見我又沒來由地哭了壹鼻子。
　　這裏面哭得最傷心的還得是二夫人和三夫人，不過傷心的理由不同罷了，二夫人神色悲戚，那是因為她的兩個兒子都留了下來，從此能不能再相見還在兩說；三夫人神色愁苦，原因自然不言而喻——大婦家裏遭了難要去小三那棲身，就難怪她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