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壹混搭

張小花

都市生活

公交車上,壹個瘦幹的漢子把手伸進壹個戴金絲眼鏡中年人的口袋,不斷地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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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雖然我只是壹只羊

史上第壹混搭 by 張小花

2021-12-15 22:09

  我下車的時候趙丹和林鶴翔都已經走了,我和那位抱著酒壺的紅臉漢子還有那個去和女朋友約會的小白領點頭致意,以感謝他們剛才仗義執言。
  我坐的這趟24路車是環城線,我下車的地方則是壹處偏僻的城鄉結合部,出了站牌再往西步行壹公裏,那有壹處不惹人註目卻風格極怪的建築:高墻上接著電網,離遠了使勁往裏看能依稀看到裏面有高高的崗樓,荷槍實彈的哨兵在上面巡邏。
  我面前的大鐵門上則寫著五個大字:市第壹監獄。
  從角門進去登了記,把隨身物品交給獄警檢查過,再進壹道鐵門,獄警小王便接了出來,我們雖然不算老相識,可也見過不少次了,小王和氣地說:“又來看妳爸來了?”
  “是啊,王哥挺好的吧?”
  “呵呵,挺好,那妳先進去吧,他壹會就來。”
  我點點頭,走進寬敞的探望室,隨便坐了壹張桌子,不多時就聽裏面犯人通道的鐵門響,我爸他老人家表情嚴肅但步態悠然地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壹個獄警,叫不上名字,但是也見過幾次了,我沖他笑了笑,他也沖我點點頭。這當間我爸便安然地坐了下來,那獄警退後幾步在壹個角落裏背手而立,老頭要不是穿著囚服,他倒像首長的警衛員壹樣。
  “今天不忙?”我家老爺子渾厚的男中音不緊不慢地問了壹句,看來心情不錯,要不是不會和我先打招呼的。
  我笑道:“忙也得來看您啊。”
  老頭不理我的討好,像有司審查下層項目壹樣問:“妳那店兒還開著呢?”
  “開著呢,不開我幹什麽去?”
  “能掙著錢嗎?”
  “仨瓜倆棗的還是有吧。”
  老頭點點頭:“要有合適的行當妳就退出來,要麽就把它賣了。”說道這老頭有點不自然道,“當年也是我看走眼了,拼死拼活得來的壹塊地……”
  我忙笑道:“爸妳看妳又說這個,甭操心!”
  “妳這腦袋上是怎麽了?”老頭終於看見我那撮頭發了。
  我摸著腦門滿腔郁悶地說:“別提了,讓雷劈了!”
  老頭壹拍桌子:“妳不是又跟人打架去了吧?”
  “打架打成我這樣——您見過黑社會打架拿打火機互相燎頭發的嗎?”
  老頭也笑了。
  左來無事,我把公交車上的事原原本本跟老頭說了壹遍,我們這位曾經縱橫江湖的龍爺聽完慨然道:“現在的江湖真是不講規矩了,以前‘小手藝’人要是被發現了老太太都敢上手打。”末了他又道,“嗨,我跟妳說這些幹什麽呀?”
  我說:“妳不說我也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老頭聽我這麽說,表情又嚴肅起來,鄭重其事道:“羊羊啊……”
  我壹頭杵在桌子上:“您能不這麽叫我嗎?”
  老頭的思緒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繼續道:“我再跟妳說壹遍,不許妳插手公司的事,做人要低調,別人打妳左臉……”
  我急忙補上後半句:“我把右臉也伸過去讓他打!”
  老頭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嗯,對了,妳能做到嗎?”
  我腳尖點著地,悠然道:“沒人比我做得更好了。”
  老頭這才笑了:“那雷沒把妳小子腦子劈壞吧?”
  我捋著頭皮道:“聽您的教誨,我準備把這邊也讓它劈壹次,索性給我劈成鍋蓋頭。”
  老頭收起笑容,問:“妳孟姨那邊怎麽樣了,我聽說她又有新動作了?”
  “您就會教訓我,她可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又新開了壹家攪拌站,誰敢不給孟老大面子那就是死路壹條!”
  老爺子嘆了口氣道:“我就怕她這壹點,窮兵黷武,到頭來遲早得殃及自身,這麽多年了壹點也沒變。”
  “您又看什麽書了學這麽多新詞?”我笑嘻嘻地把紅彤彤的兩條軟中華推給他:“外面的這些事您就甭操心了,再過個把月您出來親自收拾她!”
  老頭把煙收了道:“以後這些東西不用帶,不缺,再說妳小子錢也不富裕。”
  我嘿嘿壹笑:“雖然買賣不成,兩條煙還是買得起的。”我問他,“獄長那邊用不用我去打個招呼?”
  “不用了,妳孟姨都有安排。”老頭手撫煙盒道:“這個女人做事除了有時候毛躁壹點還是靠譜的。”
  我站起身道:“那我走了。”
  老頭起身相送,父子倆握手,點頭示意,隆重分手。
  出來又是獄警小王把我送到門口,我說:“我爸這就麻煩王哥多費心了。”
  小王客氣道:“哪裏,龍老板在這也待不了幾天了,等他出去以後我還得求著妳們多照顧呢。”
  “那是必須的。”
  小王笑道:“其實也就這麽壹說,我們這種人犯忌諱我知道。”
  我笑:“瞧妳說的,我都在外面誇下海口了:‘咱監獄系統裏有人!’”
  小王楞怔:“這可沒什麽值得炫耀的,小龍我跟妳說,我還是挺佩服妳爸的,他跟妳說的都是為妳好。”
  我點頭:“我知道。”
  “行了妳走吧,路上慢點。”
  我剛要回身擺手,小王在我背後喊了壹句:“別回頭,這地方不吉利。”
  我忙正襟走出監獄大門。
  迎面正好來了壹輛出租車,大概是貪近繞小路繞過來的,經過上午那事,我也沒心坐公交了,於是伸手攔下,跟司機說:“去火車站。”
  司機看了我壹眼問:“東站還是西站?”
  “東站。”
  “東站還有車嗎,您去那幹什麽?”
  我笑瞇瞇地說:“別管。”
  利用這段時間我來介紹壹下自己吧,我叫……我叫……呃,還是先說我爸吧,我爸叫龍寶華,不到40歲就已經成為江湖上人人聞名的龍爺,以做事穩重講求公允深受道上大哥們的追捧,早年間包攬工程,後來做大,成為我市建築業的龍頭,6年前因為對抗外省的入侵勢力“海河幫”發動了上千人的械鬥,事情搞得太大驚動了上頭,我老爹為了公司投案自首,以聚眾鬥毆、故意傷害被判入獄8年,這就是他老人家的背景資料。
  至於孟姨,是我爸後娶的老婆,也就是我後媽,我親媽在我3歲那年因病去世,我爸鰥居3年後認識了孟姨,當時孟老大已經算是壹方諸侯,掌管著壹個區的沙石壟斷,在壹次“生意摩擦”中,兩人壹見傾心,孟姨就成了我後媽。
  兩口子雖然出身壹樣,但是為人處世卻大相徑庭,孟姨是苗紅根正的江湖兒女,該出手時就出手,絕不拖泥帶水,三句話裏起碼有兩句半是問候他人女性直系親屬的修飾詞,煙不離手酒不離口,是能惹能抗的典範。我爸就不壹樣了,混了半輩子江湖,難得聽他嘴裏罵句臟話,平時沈默寡言,喜歡看各類文摘雜誌,而且能學以致用,時不時冒壹兩句聽著特深邃細壹琢磨全是廢話的格言。不提倡跟人動手,更像是個事事權衡的商人。
  我6歲就認識了孟姨,自然少不了朝夕相處,那麽不可避免的壹個問題就是教育,孟姨外表粗糲,骨子裏全是傳統思想,滿腦子父業子承的預想,從小就下意識地要把我培養成獨霸壹方的老大,對我說的最多的幾句話就是:什麽,他敢搶妳玩具?打他!什麽,他敢偷妳糖吃?打他!什麽,我那件貂裘上的窟窿是妳燙的?別跑,小兔崽子!
  ……除了最後壹種情況,我老爹總是鼻子壹哼,重重地說道:“別教壞小孩子!”老頭自己不喜歡用暴力,對我打架更是深惡痛絕,每次不管我是凱旋而歸還是折戟沈沙,等待我的都是又壹頓毫無來由的臭揍。
  在這個問題上,從給我取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老頭子的態度,我姓龍,叫……咳咳,還是從我出生那天說起吧。
  話說我出生那天,那真可謂風雲因而變色,草木為之含悲,天地之間壹片肅殺之氣(創意需要,請勿模仿)——壹言以蔽之,那天是個大陰天。我風華絕代地來到人間,壹邊咳著羊水壹邊嘹亮大哭,我爸的幾個得力手下便來恭請聖訓,想打聽打聽“太子”的名字,也有幾個軍師樣的人物奉上奏章,壹個建議叫“龍定邦”,還有壹個“龍振海”候選,我爸壹聽就大搖其頭道:“江湖味道太重,有洋氣壹點的沒?”
  我媽也不願意我跟武打片裏的壞蛋頭子似的,隨口說:“那就叫龍洋吧。”
  我爸的手下們壹合計,都皺眉:“洋——羊,那不是說任人宰割嗎?”
  誰知我爸壹瞪眼:“任人宰割怎麽了?我寧願他任人宰割,壹個羊不夠,我還要再給他加壹個:就叫龍羊羊吧!”
  龍羊羊……龍羊羊……知道我為什麽不想說我的名字了嗎?用現在的流行語說,這叫壹個各種悲催、杯具、不給力,不過倒是挺萌的。
  現在想來,龍這個姓先天已帶三分氣勢,不管叫什麽都不會太難聽,哪怕龍五龍六都透著那麽股子老油梭子味,我爸為了克制我,硬是給我添了倆羊,由此就可以看出他壹早對我的人生規劃,他絕不允許我踏足道上生意,從某種意義上說,有點自廢武功的意思——幹這行的人不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絕不會擁護壹個從青青草原上來的人做他們老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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