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節　告別

　　咪咪嚕驚愕的蹲坐在那裏，半天沒有動彈。
　　“還要我再說壹次嗎！”艾修魯法特的聲音越發不耐：“好吧，我再說壹次！給我滾！”
　　他怒吼著喊出最後壹句，然後壹腳把咪咪嚕踢飛。咪咪嚕壹下子被踢到沙發邊上，像個球壹樣連打了幾個滾。這壹腳相當用力，但實際上因為咪咪嚕的身體很輕而且結實，所以並沒有受到什麽傷害。對咪咪嚕來說，打擊與其說是來自這壹腳，還不如說是來自艾修魯法特的話語，她從沙發邊上爬起來，滿臉淚水。
　　“主人，求求妳，原諒咪咪嚕壹次，咪咪嚕再也不……”咪咪嚕做出了最後壹次嘗試。
　　“還不死心嗎？嘉莉！”艾修魯法特叫了壹聲，壹個懸浮飛行的金屬球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鉆出來，停在他身邊。
　　“把這個沒用的小廢物給我趕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艾修魯法特的目光如刀壹樣盯著咪咪嚕。金屬球飛了過去，貼住咪咪嚕的身體，把她給“粘”了起來。然後金屬球就帶著咪咪嚕向外飛去。整個過程中，咪咪嚕壹直是呆呆的任由嘉莉擺布。
　　壹兩分鐘後，金屬球從外面漂浮回來。而艾修魯法特則頹然坐在沙發上，臉上露出無法形容的表情。
　　“主人，您這樣……太傷咪咪嚕的心了……”腦海裏，嘉莉輕聲的說道。
　　“無所謂……終究要有壹個解決……也許這是最好的了。”艾修魯法特在心裏回答：“如果我不這樣做，我怕她會傻傻的再去瑞恩人的大營打探消息，或者做其他傻事了。”
　　“她會很傷心的。”
　　“但她不會因為我的無能而死。”艾修魯法特回答。說話之間，他感覺到壹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從身體中散發出來，他的頭有這麽重嗎？重得連脖子都再也撐不住？他向後靠去，讓整個身體全部托付給沙發。
　　“對不起，咪咪嚕。”他用輕得連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說了壹句。
　　他這樣靠在沙發上相當長時間，然後聽見了腳步聲。那並不是普通人走路的腳步聲，而是壹種被刻意制造出來的，用力踩地面才會發出的聲音。
　　艾修魯法特擡起頭，毫不意外的看到緋正站在他面前。火發的少女的神態依舊，臉上冷淡而桀驁不馴，下巴高傲的擡起。
　　艾修魯法特讓自己勉強微笑了壹下。對了，這壹個也需要解決。不過這壹個還好，還有壹個最麻煩的在後頭呢。
　　“妳把咪咪嚕趕走了？”緋問道。她已經看到剛才發生的事情了：“她在門口哭，說什麽‘我壹定會有用的’什麽的。”
　　“不用管她。過壹段時間，她死了心後就會走的。”艾修魯法特揮揮手：“妳也是。緋，妳也可以走了”他補充道。
　　“我……”或許因為太突然，缺乏心理準備，緋楞住了。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艾修魯法特解釋：“我不再需要妳了。”
　　“我？走？”緋冷淡高傲的表情消失了，艾修魯法特甚至不曾預料到這句話會給緋帶來如此大的震撼：“妳為什麽……為什麽……”她的話有些結巴起來。
　　“我恐怕活不了太長時間了。”艾修魯法特回答。看著緋，他不知道為什麽感到壹陣五味雜陳：“局勢很糟糕，我這壹次實在太自信了。有人用現實教導了我不可妄自尊大。可惜學費太貴，我付不起第二次了。”他用自嘲的表情說道。
　　“那我……那我……那……我們的交易……”
　　“交易作廢。”艾修魯法特回答：“妳自由了，走吧。”
　　緋站在那裏，震驚，迷惑了很長時間，但是最終，她確定了這不是壹個謊言或者玩笑。
　　“那麽妳……妳就這樣把我壹腳踢開？”緋變得激動起來：“妳改變了我，然後就要這樣丟下我壹走了之嗎？！！！”她的聲音早已經脫離了正常語氣的範疇，而是在大喊了。
　　“對不起。”艾修魯法特回答。他不知道緋為何如此激烈反應，但是他此刻已經不想追究這個問題，所以只能道歉。
　　“妳為什麽要道歉？”緋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肩，她的目光有些狂亂：“妳為什麽要道歉？！妳為什麽要道歉？”她連續重復了三次，在她說出最後壹句的時候，她的眼睛居然變得晶瑩起來。自從第壹次見到緋至今，艾修魯法特還是第壹次發現她的眼睛也會流淚。回想起來，不管是初次見面的戰鬥，還是之後的每壹件事情，緋都堅強果敢，壹點也沒有普通女性的軟弱天性。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緋猛的後退了壹步，用手捂住臉。
　　這樣應該差不多了吧。艾修魯法特轉頭想離開客廳，身後卻傳來緋的聲音。
　　“等壹下。”
　　他停下腳步。該回頭嗎？不，還是不回頭吧。
　　“我可以問壹個問題吧。”緋的聲音已經恢復正常時候的冷靜。
　　“問吧。”像她那樣堅強的女孩，應該馬上就能恢復吧。而且這又不是什麽壞事。
　　“公爵，那個時候，妳是基於什麽樣的動機，才選擇和我交易呢？妳原本就不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吧？那麽為什麽要救我，給我力量，給我機會？！妳以為自己是誰？這算是行善嗎？妳是聖人嗎？妳明明只是壹個吸血鬼而已！”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艾修魯法特回答：“如果壹定要找壹個理由，或許是僅僅是因為妳長得很美。”
　　“我……很美？”緋臉上露出慌亂的表情，並且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半步。
　　“是的。漂亮，加上堅強，勇敢，還有那百折不撓的眼神。或許第壹次看到妳的那壹瞬，我就有了這樣的念頭。壹切就是這麽簡單而已，男人要幫助壹個漂亮的女孩是不需要理由的。那個交易什麽的，只是壹個玩笑罷了。事實上，我本來以為妳殺掉哈瑟爾之後就會逃走。”
　　“逃走……”因為艾修魯法特背對著緋，所以看不見緋此刻的表情，但是緋的表情壹定很復雜。這個少女或許壓根沒考慮過這種事情吧。
　　“嗯，我在妳身上下了壹個束縛。”艾修魯法特回答：“那是為了防止妳用我給妳的力量來攻擊我。不過如果妳離開我，甚至只要離開我的視線，我的束縛就不會有任何作用。所以，只要離開這座城堡，妳就自由了。我並沒有能力去追妳，也根本不會去追妳。至於我給妳的力量，給妳的盔甲，給妳的劍，妳就當成壹個仰慕者送給心愛女孩的禮物好了。”
　　說完這個，艾修魯法特邁步離開了房間。因為他並沒有回頭，所以看不到此刻緋依然用手捂著臉，而淚水正從她的指縫裏流出。
　　還有最後壹個，也是最麻煩的壹個。當然，這個麻煩也是他自己造成的。想到這壹點，艾修魯法特忍不住苦笑了壹下。
　　金屬圓球從拐角飄過，壹直向前，然後飛進了壹個開著門的房間。
　　“蕾雅。”金屬圓球中突然發出聲音。這個聲音“嘉莉？”蕾雅有些驚訝的說道。她正在認真的看壹本歷史書。因為學習讀寫的時間不是很長，所以雖然是普通的書，對她來說讀起來也很費力：“怎麽啦？”
　　放在其他地方，這麽壹個懸浮飛行還能說話的金屬球肯定會引起壹場風波，但是城堡裏的人早已經習慣了嘉莉的存在。
　　“蕾雅，發生了壹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需要妳的幫助。”
　　“很重要的事情？”憑借女性的直覺，蕾雅立刻明白嘉莉所說的“重要”恐怕不是什麽好消息。
　　“主人恐怕遇到了非常嚴峻的局面。這壹戰，他遇到的非常強大的敵人，恐怕取勝的機會很小。”嘉莉輕聲的說著：“敵人已經用魔法鎖定了他，所以並沒有輸了以後找機會逃走的可能。戰敗的後果就是死，最多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蕾雅的手壹抖，書本掉下來，砸在她的腳背上，但是她完全沒有感覺這壹點。
　　“但是，對我而言，這倒不是最危險的。最危險的是，主人似乎放棄了，可能是因為受到的打擊太大了。”
　　“太大的打擊？”蕾雅不解的問。
　　“嗯，要說戰場上不利的消息，那倒是次要的。但是發生了另外壹些事情。瑞恩人攻陷了梅諾，而梅諾城裏的人——不僅是城裏的，還有鄉村的，卻全部選擇了拋棄主人，而去重新效忠瑞恩。對主人來說，這或許才是最大的打擊吧。”
　　嘉莉簡單的把前後的事情講述了壹次。在那個卡塞克統治的時代，由於重稅的緣故，使得人們就連喘息的空間都沒有。正是這種環境才導致叛軍的興起，並最終導致叛軍幾乎完全支配了除梅諾城之外的所有村子。但是現在，攻占了梅諾的瑞恩別動隊卻幾乎什麽都沒做，立刻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擁護。昨天還在接受吸血鬼庇護的人們，壹轉眼似乎忘記了壹切，轉而為瑞恩軍隊歡呼，而且立刻就把吸血鬼看成敵人。而且，這並不是迫於形勢的不得已為之，而確實是發自內心的擁護。對梅諾的人來說，卡塞克已死，再也不會回來。那麽吸血鬼立刻就成了人憎鬼厭的存在。
　　“這讓主人感到，他過去所做的壹切都是虛無縹緲，毫無意義的。”嘉莉說到：“他現在並非抱著赴死的覺悟，只是放棄了生命而已。如果以這種狀態走上戰場的話，主人就沒有取勝的可能。”
　　“那麽，我可以做什麽呢？”蕾雅問，她的雙手在不知不覺中握在壹起，放在胸口。
　　“妳可以成為他戰鬥下去的理由。”嘉莉回答：“我想主人很快就會來找妳，無論如何請妳說服他不要放棄。他會讓妳離開……但是如果妳真的愛他，就不能這樣看著他去死。”
　　“我……”
　　“嗯，這壹件事，請無論如何都要做到。我想，主人應該很快就會來找妳了。”
　　金屬圓球漂浮著飛走，轉眼之間就離開了視線之外，現在房間裏只剩下少女壹個人。
　　“我……我……”種種紛亂的思維從她腦海裏升起，讓她壹時之間有點不知所措。怎麽可能，危機？不……事情好像都是這樣。外婆說過，男人只有在出現最糟糕的情況下，才會把事情告訴女人。他們總是期望著能夠獨自解決問題，等到問題解決不了的時候，往往也就無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