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試探

　　沈安是個什麽樣的人？

　　趙禎覺得自己早已看透了這壹切：“沈安做事激進，不過還存著赤子之心，朕就取這壹點。上次北海郡王家中失火，朕就懷疑是他幹的，只是沒有證據……”

　　曹皇後補刀道：“那人雖然窮兇極惡，可還算是恩怨分明。歐陽修幫了他，那麽他定然不會坐視不管。可怎麽管？他若是出頭就會被那些人盯上。到時候您這邊還得擔心引發黨爭，弄不好真會把他趕到雄州去……”

　　曹家和沈安也有過恩怨，只不過那事兒都過去了。

　　但女人記仇是天生的，曹皇後才想著補了沈安壹刀，坐實傳謠這等不要臉的舉動就是這貨幹的。

　　大氣的曹禦姐也難免記仇，趙禎自然是新仇舊恨壹起算。

　　“怪不得……朕說他怎地那麽老實，竟然在家裏不動……”

　　這時有內侍急匆匆的來了，稟告道：“官家，先前歐陽修去了榆林巷，在沈家待了有壹個時辰。說是去求醫。”

　　“就是他幹的！”

　　趙禎哭笑不得的道：“什麽求醫？歐陽修上次和朕私下說話時，就說過生死有命，所以不肯為了眼睛去折騰。這樣的人，他有病只會找郎中，怎會去尋沈安？欲蓋彌彰啊！”

　　見他高興，任守忠就堆笑道：“陛下英明……”

　　還沒拍完馬屁，任守忠就發現自己的主子壹眼橫了過來，就趕緊束手站好，把腸子都悔青了。

　　某怎麽就下意識的去拍官家的馬屁呢？

　　拍也是私下拍，竟然當著皇後……死了死了。

　　這下好了，皇後定然會給某小鞋穿。

　　曹皇後看了他壹眼，起身道：“臣妾這便去了。”

　　趙禎點點頭，皇後要去準備見自己的弟弟，他呢？

　　“叫了沈安來！”

　　那個不要臉的家夥，壹番謠言讓那些人心中憋屈，若是被他們知道是這廝幹的好事……

　　包括韓琦在內，都會咬牙切齒的想撕碎他。

　　——那些得了歐陽修恩惠的人，都被權貴收買了，準備尋機對歐陽修下死手……

　　多惡毒的謠言啊！

　　害的大家不得不站出來，否則以後真沒臉見人了。

　　壹頭霧水的沈安進了宮，等見到含笑的趙禎時，心中就是壹個咯噔。

　　“趙仲鍼可跟著妳學了這些？”

　　眼前這個年輕人是沒藥可救了，可趙仲鍼卻值得挽救壹下。

　　想到趙仲鍼跟著這廝學會了不要臉，趙禎就能幻想出未來朝堂之上的精彩來。

　　“什麽？”

　　沈安壹臉懵逼的問道。

　　“什麽？”

　　趙禎冷笑道：“叫人去傳謠，還裝無辜，妳倒是學會了騙人，只是別想騙過朕。”

　　那事兒被他發現了？

　　“是，臣當時氣不過，卻不能出去激化矛盾……就想了這個。”

　　這話很是識大體，否則按照趙禎的理解，這廝多半是會帶著人去和陳鐘打群架。

　　見他沒狡辯，趙禎覺得還算是有救。

　　“趙仲鍼的性子如何？”

　　對於未來接班人的長子，趙禎覺得自己關註的少了些，這樣不好。

　　沈安誠懇的道：“心善，而且和氣。”

　　趙禎冷笑道：“妳帶了他幾年，好壞都是妳在說。若是敢騙朕，稍後自然有懲罰。”

　　他吩咐道：“讓人去試探壹番，好歹讓朕知道那孩子的秉性。”

　　作為皇帝他很忙，而且趙仲鍼還不是他看著長大的，對那孩子的性格他幾乎是壹無所知。

　　若是不出意外的話，趙宗實就是未來的皇帝，而趙仲鍼就是太子。

　　趙禎想讓大宋肩上萬萬年，可繼承人卻被他拖到現在才確定。

　　趙宗實原先是被他養在宮中，所以是什麽秉性他自認為還是了解的。

　　可趙仲鍼呢？

　　這孩子跟著沈安幾年，不知道被這廝教了些什麽東西。

　　按理他應當是把趙仲鍼叫進來，然後仔細觀察。可時間緊迫，他必須要用非常規手段。

　　他看著沈安，正色道：“若是那孩子被妳教的不堪，此後朕自然會找人教他。”

　　沈安心中暗自叫苦。他不知道張八年會怎麽去試探趙仲鍼，所以只能求滿天神佛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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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司裏什麽人都有，張八年只是提了壹句，無數註意都出來了。甚至有人建議綁架了趙仲鍼，然後威脅，看他的膽色如何。

　　這種蠢貨自然被張八年壹腳踢了出去。

　　“讓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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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仲鍼最近喜歡上了看戲。

　　王雱每日都會來甜水巷的那家小店外站著。

　　裏面的婦人在熟練的炸鵪鶉，王雱就在街對面假裝看書，偶爾擡頭看那婦人壹眼，就很是心滿意足的模樣。

　　這是癡戀啊！

　　趙仲鍼覺得王雱瘋魔了。

　　他看了壹會兒，等王雱念念不舍的走了之後，才轉身回去。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壹枝花……”

　　他念著沈安曾經說過的壹句話，覺得正契合王雱的處境。

　　“救命！”

　　正在唏噓著的趙仲鍼被壹個人撲過來抱住了大腿，卻是個少女。

　　少女仰頭，淚眼朦朧的道：“奴不肯去做妾，救命！”

　　很簡短的話，卻深刻的說清了自己的境遇。而且那張臉清純無比，被淚水襯托的楚楚可憐，更是讓男人移不開眼睛。

　　趙仲鍼此刻正是慕少艾的年紀，蠢蠢欲動……

　　他皺眉道：“松手。”

　　少女悲鳴道：“那人來了，小郎君救命！”

　　“賤人！”

　　壹個大漢狂奔而至，手中還拎著棍子，見狀就喝道：“還不過來！”

　　那少女看了趙仲鍼壹眼，淚水不禁滑落下來，哽咽道：“奴壹旦去了就會成為他的小妾，那人殘暴，奴怕是命不久矣……”

　　“怎麽回事？”

　　趙仲鍼負手問道，自然有壹番威嚴。

　　大漢冷笑道：“看妳穿著簡單，可卻知道憐香惜玉了，好事，此人的父親欠了某壹千余貫，妳若是替她還了，此後她就是妳的人！”

　　壹千多貫啊！

　　這年頭買個小妾哪裏需要那麽多錢？

　　壹千多貫能買十個小妾了。

　　可若是不肯伸出援手，聽這個少女的訴說，多半是要去受苦。

　　這等楚楚可憐的少女竟然要掉進那火坑裏，少年，妳忍得住嗎？

　　但忍不住妳得出壹千余貫錢，妳舍得嗎？

　　這便是兩難！

　　最是考驗人的難題。

　　張八年喬裝在側後方的店鋪裏冷眼看著，身邊的人說道：“這辦法好，換做是下官的話，定然會忍不住出手……”

　　“錢不夠，妳要怎麽辦？”

　　“打！”

　　手下的話讓張八年冷笑道：“開封府是做什麽呢？妳以為欠債還錢是壹句空話？”

　　“都知，看！”

　　有手下低呼壹聲，張八年凝神看去，就見趙仲鍼心平氣和的道：“她爹爹欠錢……這是把她賣給妳了？若是這般也沒辦法，可妳得知道壹個道理，女人不如錢有用，可對？”

　　大漢不禁點點頭。

　　有錢就有壹切，這話古今中外通用，若是不同意，那就是傻子。

　　趙仲鍼正色道：“妳既然想拿回錢，某這裏有個主意。某聽聞北海郡王府最近在招納侍女，聽聞那北海郡王最喜歡絕色女子，妳……”

　　他低頭對少女說道：“妳可去試試，聽聞北海郡王很是仁慈，不會強迫人。妳到時候簽了契約，做幾年再回家……”

　　他擡頭對大漢說道：“她做幾年下來，至少能賠些錢給妳，如此豈不是更好？”

　　趙允弼無辜躺槍中！

　　大漢冷笑道：“做幾年工能掙多少錢？還不如這女人值錢。”

　　他喝道：“還不快來！”

　　少女仰頭哭泣，然後松開手，緩慢的起身……

　　這可憐模樣啊！

　　是人都想為她打抱不平！

　　“且慢。”

　　大漢喜道：“妳願意為她還錢？”

　　“不。”

　　趙仲鍼說道：“某想問問，她爹爹做了什麽會欠壹千多貫？”

　　壹千多貫是壹筆巨款啊！

　　大漢剛想說話，趙仲鍼冷冷的道：“汴梁城能借出壹千余貫的人……誰？”

　　能借出壹千多貫的人不少，但那得有天大的交情，否則就是高利貸。

　　大漢果然說道：“某就是放貸的。”

　　趙仲鍼問那少女：“原先借了多少？”

　　少女哽咽道：“原先借了四百貫。”

　　利滾利啊！

　　大宋的高利貸事業蓬勃發展，從汴梁到邊疆，無處不在。

　　這事兒沒辦法了。

　　張八年微微搖頭，覺得這試探過分了些。別說是趙仲鍼，就算是換了沈安來，估摸著也只有為那少女還錢的份。

　　“這是吸血！”

　　少年驀地的爆發了，他憤怒的道：“四百貫竟然能滾到壹千余貫，這是什麽？這是盤剝，這是吸血！”

　　大漢有恃無恐的道：“此事有借據在，到哪某都不怕！”

　　眾人都唏噓著，但卻沒辦法相助。

　　高利貸破家無數，後來還引發了壹場變法，青苗法。

　　趙仲鍼凜然道：“借據是借據，可高利貸本就無恥，這等盤剝百姓，官家聽了也會心疼。此事某管定了，來，跟著某，咱們壹起去開封府！”

　　啥？

　　去開封府？

　　大漢有些慌亂，隨即強作淡定的道：“去就去。”

　　趙仲鍼冷笑道：“說出妳的上家是誰。”

　　汴梁專門有人放貸，模式是這樣的：家裏有閑錢的，就找人來商議，說是妳把我的錢拿去放貸，得的利潤咱們對半分。

　　大漢看著也不像是有壹千多貫的模樣，所以趙仲鍼壹問，他就說道：“某是馬五的人。”

　　馬五大抵就是壹個有閑錢的土豪，趙仲鍼說道：“去個人把那馬五叫來，咱們在開封府說話。今日某定然要為那些被盤剝吸血的百姓討個公道。”

　　那少女起身感謝，趙仲鍼搖頭道：“妳莫要謝某。這高利貸本就有問題。若是官府許了，就該定個規矩，最高是幾成。否則任由那些人盤剝百姓，坐視百姓被人魚肉，這是官府失職！”

　　這話恍如壹記雷電劈了下來，那些人心中壹陣歡喜，有人喊道：“對，如今這高利貸卻是太高了，借壹百貫，壹年就要還壹百貫的利息，誰能還？”

　　群情激昂啊！

　　張八年也傻眼了。

　　“都知，要鬧起來了！”

　　“那小郎君竟然這般……正義凜然，事情要糟了！”

　　“……”

　　“住口！”

　　張八年喝住了手下，吩咐道：“三百步，若是趙仲鍼還不止步，就讓他跑，或是讓……去北海郡王府……”

　　有人過去，借著機會把這話轉給了大漢和少女。

　　張八年跟在後面，死死的盯著了趙仲鍼。

　　來，讓某看看……

　　三百步！

　　妳是虛張聲勢還是真的正義凜然，咱們來見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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