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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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征辟雨後乍晴,霞滿西天。伊水北岸零零散散立著幾個人,似乎在欣賞夕陽。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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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八十四章 脆弱

晉末長劍 by 孤獨麥客

2025-1-8 21:03

  佛圖澄從睡夢中驚醒。
  外頭響起了連綿不絕的鼓聲,城頭隱隱有殺聲傳來,有的地段還非常激烈,似乎守軍始終沒能把進攻壹方推下城頭。
  佛圖澄在房間內走來走去,暗暗嗟嘆。
  可惜來鄴城太晚了,沒能取得石勒的信任。
  若他信重自己,這會就會告訴他,經歷了白天的大敗,這會是不可能守住這麽宏大的城池的,至少外城守不住,只能退往宮殿群(三臺)堅守。
  今晚的戰鬥,很明顯是晉軍在試探哪段城墻防禦薄弱。
  壹旦讓他們試探出來,馬上就會投入精兵,壹舉突破,攻入城內。
  他自天竺而來,壹路上的經歷很豐富,聽了很多事情,也見了很多事情,對這些戰爭小伎倆再清楚不過了。
  老和尚不是不知兵的人。
  奈何,奈何!
  佛圖澄來到桌案前,搬了張小繩床坐下,翻開經書,口中默誦,算是為交戰的兩軍兵士祈福了。
  世道艱難,他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佛剎大門突然被推開了,鬧哄哄地湧進了壹批人,間或夾雜著小孩的哭喊聲。
  佛圖澄眼皮子都沒擡壹下,繼續念經。
  收容老弱婦孺入內避亂,是他特意叮囑的,無論何時,都要常開方便之門。
  壹般而言,那些當兵的還不至於在佛剎內放肆,這裏算是相對安全的地方。
  湧進來的人壹波接壹波,就連窗臺下都坐滿了人。
  有人哭,有人叫,還有人在閑聊。
  “大頭出城投降了。”有人說道。
  “哪個大頭?”
  “原先往王將軍府上送木炭的大頭,還能是誰?”
  “他怎麽當兵了?”
  “被征丁了啊。”說話者嘆道:“就連這佛剎之內,都有年輕力壯的僧眾被征發了,拿著錫杖上陣,下午我親眼見到的。”
  “能……能打嗎?”
  “被人打了,栽落城頭,生死不知,顯然佛法不夠精深。”
  佛圖澄不念經了。
  世人愚昧,沒見過他的諸般手段。如果能在那位陳公邵勛面前說上話就好了,壹次,只要壹次!他就能通過表演小把戲讓他信服。
  這是天竺帶來的密技,邵勛壹定看不穿。
  唉,說真的,他也不喜歡玩弄這些東西。無奈在晉國弘法太難了,必須出奇制勝。
  外間兩人還在說話。
  “現在出城投降,能保不死嗎?”
  “當然可以。今晚跑了百十個人總是有的。如果明日城未破,晚上會跑掉更多人。”
  “怎麽跑?”
  “花點錢,從城頭縋下。”
  “沒人管麽?”
  “王陽的人睜壹只眼閉壹只眼,桃豹的人是完全不管。”
  “都到這份上了,還守個屁啊。”
  大門外又湧進了壹批人。
  交談的聲音停止了,充塞耳邊的只有哭泣聲。
  坐困愁城,所有人都很惶恐啊。
  佛圖澄再度起身,沈吟不語。
  以小見大,鄴城的軍心士氣完全垮了。
  士兵們有家人,有親朋,他們並非對外界壹無所知。
  自魏、汲、頓丘、樂陵四郡豪族紛紛投邵之後,這場戰爭就不用打了。
  錢靠豪族籌集。
  糧靠豪族籌集。
  軍情靠豪族匯報。
  出外襲擾時歇腳地靠豪族提供。
  有的人甚至連兵馬都靠豪族貢獻。
  形勢至此,人心思變,妳指望他們賣命,純粹是想多了。
  就算是邵勛統治的河南,如果豪族跟他翻臉,投靠石勒,他也會很狼狽。
  或許,來河北是壹個錯誤,得想辦法見見那個人。
  怎麽能和他見上面呢?
  難道要立點功勞?最近石勒和他的家眷也不來他的浮屠了,有點麻煩。
  ******
  雖已是深夜,大街上依然人來人往。
  寅時,壹隊軍士鬧哄哄地從西城頭撤了下來,遠遠見到石勒的身形後,又猛然轉身,鬧哄哄地沖上了城頭,與登城的屯田軍大戰。
  屯田軍有點懵。
  他們選了三百人,趁夜襲城,本來很順利,守軍戰意不強,稍稍僵持了片刻就潰了。但他們剛潰到城下,好像見了鬼壹樣,又返身沖了上來,大呼酣戰。
  屯田軍猝不及防,被趕下了城頭。
  石勒臉色鐵青。
  方才那股潰兵可不是什麽豪門僮仆,又或者臨時征發來的丁壯,而是正兒八經的部隊。當年在常山拉丁入伍,算是他最老的部隊之壹,每個人都分了田宅,位於安陽縣諸鄉。
  這讓石勒格外憤怒,意欲嚴懲。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能怪他們嗎?好像也不能。
  他們的家人還在安陽呢,生死不知,妳讓他們怎麽辦?
  怪冀保沒守住安陽,軍敗身死?似乎更不能。
  安陽位於洹水以南四裏,邵勛的船隊直插城北,截斷洹水以南所有大軍的退路,當地豪族受此影響,立場相當可疑。如此險惡的局勢,也就冀保敢迎難而上,挑這個必死的重擔了。
  他戰敗是正常的,最後死於內訌,也十分慘烈。
  什麽人都怪不了,那就只能怪——邵賊了!
  正長籲短嘆間,王陽滿頭大汗走了過來,身上甲葉子鏗鏘作響。
  “如何?”石勒問道。
  “門關上了。”王陽長舒壹口氣。
  方才有人偷開城門,王陽得報後,嚇了個半死。
  匆忙通知石勒後,又率親兵趕來堵截,結果發現開城門的是壹股騎軍,來自上黨烏桓部落。倒不是投敵,而是純粹跑路,不幹了——步兵能城頭縋個繩子逃跑,騎兵就只能開城門了。
  也正是他們的這種行為,吸引了晉軍的註意力,於是離得最近的壹股屯田軍緊急出發,扛著梯子沖了上來。
  王陽在城門口與晉軍激戰,好不容易殺散他們後,親兵已損失了三分之壹。來不及傷感,又聽聞晉軍登城了,於是匆匆趕來救援,好在虛驚壹場,守軍潰散後,見到大胡趕來,於是又上城力戰,將晉軍擊退。
  遠處又傳來了壹陣腳步聲。
  石勒、王陽擡眼望去,卻見太守桃豹帶著千余兵匆匆趕了過來。
  “大王——”桃豹才剛行了壹禮,就被打斷了。
  石勒手執刀鞘,直接砸在桃豹臉上,道:“張家那幫人跑了。”
  桃豹壹驚,沒有躲避,任石勒發泄怒氣。
  “張家”顯然指的是上黨烏桓張氏。
  但上黨烏桓部落姓張的太多了,到底是哪壹家?又或者是哪幾家?
  “今晚妳就守在這裏,勿要懈怠。”石勒冷冷瞪了桃豹壹眼,走了。
  王陽上前,拍了拍桃豹的肩膀,嘆道:“別怪大胡,他只是氣急敗壞了而已。明早就會後悔,找妳道歉的。”
  說完,也走了。
  桃豹默默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抹了壹把,額頭上已有血跡。
  他又轉身看向帶來的兵士。
  兵士們都避開了他的目光,當沒看見。
  桃豹慘笑了壹下。
  好歹他也是壹方大員、老資格的大將,就這麽被大胡當眾打罵,還打出了血,以後怎麽統兵?他不要面子的嗎?
  大胡還當他們是十八騎那會呢……
  現在的十八騎,哪個不是身居高位,妻妾成群,仆役如雲?哪個身邊不是壹堆人跟著他們吃飯?
  以前他可以忍受大胡打罵、扇耳光甚至綁起來,現在不行。
  桃豹深吸壹口氣,開始巡視城防。
  ******
  三臺之內,壹堆人坐在院子裏,竊竊私語。
  劉氏冷冷看了他們壹眼,道:“伏都還說了什麽?”
  “伏都”是羯語名字,威遠將軍劉達的胡名就叫伏都,劉不過是他們家祖上為自己弄的姓氏罷了。
  “野那,妳怎麽想的?”其中壹五旬老者說道。
  劉氏瞇著眼睛看向老者,問道:“曷柱,妳是不是已經出過城了?”
  “我沒出過,我兒賀度出城了,又回來了。”老者也不隱瞞,大大咧咧地說道:“伏都在邵勛那邊很好。晉人給他治傷,賜了酒食和漂亮的衣物,還說只要立了功,就給他官做。”
  今晚的鄴城城墻,仿如高速公路壹般,人員進進出出,忙個不停,十分滑稽。
  “晉人和我們不是壹路人。”劉氏仰著臉,琥珀色的眼睛裏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只聽她說道:“伱們背棄匐勒,能得到什麽好處?邵勛得了鄴城,將來再攻上黨,怕是要把妳們全部殺光。”
  “或許吧,但邵勛至今還沒騙過人,聽說信譽很好。”老者說道:“現在不降,我們都要死,等不到邵勛攻打上黨的那壹天了。”
  劉氏失望地看著這幫子親戚。
  大敗之際,不是降就是走,就沒壹個願意留下來與鄴城共存亡的。
  “野那,妳也別用那種眼光看著我。”老者又道:“大胡都守不住鄴城了,早晚要走,妳又為何指望我們留在這裏為他賣命呢?”
  “邵勛在城外修墻挖壕溝,即便是深夜也未停止,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們是騎兵,難道要讓我們下馬守城?有這麽荒謬的事嗎?”
  “我們留在這裏也沒用。在城市裏,騎兵還不如步兵好使,還不如回上黨,或者幹脆投降邵勛。記住,野那,沒有我們,妳什麽也不是。妳只是壹個女人,若我們不幫妳,大胡轉眼就會去睡程遐的妹妹,再也不會看妳壹眼,他是個很無情的人。”
  說完這些話,老者緩緩起身,退後了兩步,說道:“話就說到這裏,把妳的手從腰間離開吧,女人不該佩劍。”
  其他人也看向劉氏,臉上隱有不滿之色。
  都是壹家人,難道向著石勒,要幫著那個註定失敗的男人對親戚動手?
  劉氏松開了手,深吸壹口氣,昂著頭看向眾人,說道:“我會守在這裏,等來朝廷的援軍。”
  傍晚的時候,夫君說了,如果集結諸將的親兵、僮仆,退守三臺,應該可以堅守很長時間,還是有希望等來朝廷援軍的。
  “妳自己守吧,沒有人會來幫妳收屍的。”老者搖了搖頭,招呼壹聲,帶著眾人走了。
  當最後壹個人的身影消失後,劉氏只覺身體壹軟,仿佛渾身的精氣神都被抽走了壹般。
  她跪坐在地上,遙望遠處。
  城外燈火通明,無數人揮舞著鍬壕,挖掘壕溝,夯實泥土,建造城墻。
  那就是壹個牢籠,意圖困住所有人的牢籠。
  有些人頂不住壓力,於是在牢籠合圍前,可恥地逃跑了。
  滿城軍士,沒有幾個人願意為大胡拼到最後壹刻。
  白天有三千騎不告而別,根本就沒進城,那是匈奴,可以說與他們不是壹路人。
  壹個時辰前又逃走了兩千烏桓,這個時候再說他們不是自己人,就有點自欺欺人了,因為他們來自上黨。
  到了這會,自家親戚、上黨羯部也不想幹了。更可怕的是,他們在逃走之外,還認真思考另壹個可能:投降邵勛。
  這是劉達被俘後帶來的直接惡果。
  至於步軍,他們的態度和騎軍不會有太大差別,甚至更差,因為他們的土地、宅園、家人都在河北,投降的可能性更大。
  鄴城內還有不少士族、豪強。
  他們的府邸富麗堂皇,他們的奴仆成群結隊,只要稍微武裝壹下,就是壹個動亂之源。
  之所以現在沒動,大概還在觀望,還在等待時機吧。
  這個時機可能很偶然。
  興許是壹頓飯的分配不公。
  興許是有人罵了句臟話。
  興許是有人被打了。
  興許是有人賭錢賭輸了。
  甚至純粹是今晚的月色不夠美麗,讓我心情不好,所以我決定背叛大胡……
  是的,現在的鄴城就是這麽脆弱,這麽詭異。
  “整天吃黑豆,屎都拉不出了,不如反了,陳公那裏可吃粟米飯。”寂靜的夜色中,突然有人大聲叫喊。
 

有人給出的安陽之戰方略
  實在忍不住了,先發個單章。
  有人在章評區發了好幾條,書評區又發了兩條。
  核心論點是:安陽之戰,不該這麽操作,妳削弱大胡了。
  我們來看看他的方略:石勒親自帶兵守安陽,而且是“數萬精銳”、“堅壁自守”、“不主攻就拖”、“派騎兵抄截糧道”、“守不住了再退守鄴城”。
  來來來,我們看看地形。
  安陽位於洹水以南四裏,河上有安陽橋,過橋到鄴城四十裏。
  大兄弟,妳這是要大胡死啊!!!
  我們來捋壹捋。
  石勒6月23日返回鄴城,那只是他回來了,部隊並沒有全部回來。
  好!我給石勒傳送門,就算他主力部隊回來了,然後把五萬步騎全部帶去安陽,而且我再給邵勛降智,他不去主動掏鄴城,就在安陽和石勒打。
  再給石勒開個掛,就花了幾天時間,堅守的糧食、兵員、輜重籌集完畢,抵達安陽。
  6月27日,邵勛攻克長樂,離安陽只有壹步之遙。
  假設此時石勒已到安陽,堅壁不出。
  邵勛笑死了,主力大軍沿著洹水逆流而上,直插洹水北岸,堵住安陽橋,斷石勒大軍後路。
  我笑石勒無謀,張賓少智,怎麽會有如此智障操作。
  我水陸大軍弓弩齊發,在河上射得妳過不了河,老老實實待在南岸吧,我分兵數千,直插鄴城,汝妻子吾養之。
  好,我再再給石勒開個掛,鄴城憑空變出幾萬兵馬,邵勛不敢打,那麽——
  南岸安陽這壹大坨人還是穩的,五萬頭豬盡入吾彀中。
  邵勛這壹路,在軍事上叫“迂回穿插”,大哥妳到底有沒有數啊?
  這壹戰術直到20世紀甚至21世紀還有效。
  解放戰爭中我軍就喜歡迂回穿插,朝鮮戰爭中也是。
  劉裕伐南燕之戰,迂回偷襲臨朐,慕容超立刻跑路。
  妳知不知道這個戰術動作意味著什麽?
  穿插到後方,威脅敵軍後路,士氣動搖啊。
  還抄截糧道,人家沿洹水而來,派蛙人鑿穿船底嗎?
  李重那壹路倒是可以抄截,石勒也壹直是這麽做的,從未停止過。但人家三十裏壹城,囤積物資,石勒得手了好幾次,燒了不少糧,但沒能讓李重大軍斷糧。
  本卷第173章:
  張賓匯報邵勛進占長樂,這就是壹種提醒。
  石勒當場下令:“傳令,冀保即刻停止南進,退守安陽。”
  這道命令是什麽意思?
  很簡單,石勒發現光靠騎兵無法徹底截斷李重的糧道,於是派冀保帶了五千本部兵馬,沿途收攏塢堡丁壯炮灰,打算攻打李重沿途修築的小土城,不把這些土城搞掉,妳就無法真正斷絕李重的糧道。
  但收到邵勛的動靜後,立刻下令冀保退兵,返回安陽固守。
  但當時沒有讓騎兵撤,同壹章說得很清楚“壹旦讓邵勛撲至安陽,騎兵好跑,冀保的步軍卻跑不了,完全被邵勛、李重南北夾擊,關門打狗了。”
  我發現伱對大胡是真的狠,要讓他被斷絕後路的情況下,南北夾擊,關門打狗。
  本卷第174章,邵勛水陸部隊抵達安陽,第壹件事就是派府兵精銳攻打安陽橋。
  冀保都知道往安陽橋增兵,妳居然讓大胡在安陽龜縮,堅壁不戰,逆天!!
  安陽橋之戰是夜間打響的,戰鬥過程中,洹水以北還來了壹支騎兵部隊,這就是大胡不放心安陽後路,給冀保遮護,不過被擊退了。
  妳看看,大胡、冀保、張賓都盯著洹水、安陽橋,邵勛第壹件事也是截斷安陽與鄴城的聯系,妳倒好,給大胡出餿主意。
  佩服,佩服!
  我記得妳在章評說張賓“言過其實”,書評區又說同樣的話。
  大哥,張賓提醒大胡邵勛已占長樂,馬上可以直撲安陽後方,將大胡派到安陽、蕩陰壹帶襲擾李重糧道的部隊全部堵截在洹水以南,他比妳知兵啊。
  別扯淡了行不。
  上本書就是妳。
  本書又是,還振振有詞,發好多帖子,反復說。
  實在忍不了這麽離譜的戰術,抽根煙壓壓驚,繼續摸魚碼字,稍晚些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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