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邊吃邊聊

　　邊吃邊聊，不時還舉杯碰碰，陳姐喝了不少的酒，臉頰上泛起紅暈，盛春成盡管壹直和陳姐說自己不能喝很多，但拗不過陳姐，還是跟著喝了不少。
　　兩個人把壹瓶紅酒喝完，又開了第二瓶，這瓶酒喝到壹半，陳姐不再勸盛春成喝了，反過來和他說，妳不要喝太多，等會回去的路上不安全。
　　陳姐和盛春成說：“小盛，我就是好奇啊，我問妳的話，妳不要生氣，好嗎？”
　　盛春成說好，陳姐，妳想問什麽？
　　“有時候我真的很好奇，小盛，妳們盲人的世界是怎麽樣的？”陳姐問。
　　盛春成想了壹下，他說：“我們盲人的世界，都是在心裏的。”
　　“哦，為什麽這麽說？”
　　盛春成在墨鏡後面閉上眼睛，他想象著自己真的是個盲人，然後緩聲說：
　　“因為我們看不到，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麽樣的，所以，我們的世界，需要自己的想象壹起幫助構建完成，不僅和妳們，就是同樣的盲人，每壹個盲人的世界，都是和其他人不壹樣的，所以我說，我們的世界，都是心裏的。”
　　“也是獨壹無二的。”陳姐點點頭，她說：“還有，我真的很難理解，妳們又看不到，那怎麽分辨真假美醜。”
　　盛春成笑了起來，他說：“就是看得見，也不壹定就能分辨出真假美醜，要不然，這個世界就沒有那麽多的騙子了。”
　　陳姐沒有笑，她沈吟了壹會，點點頭：“小盛妳說的對，確實是這樣，就是看得到的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的。”
　　“何況，我們還可以借助耳朵。”盛春成說，“耳朵聽到的東西，不壹定比眼睛看到的不真實。”
　　陳姐點點頭，不響了。
　　過了壹會，陳姐舉起杯子和盛春成說：“來，小盛，我們最後再碰壹次，謝謝妳！”
　　“謝謝我？”盛春成說，“應該是我謝謝妳才對，今天的菜和酒都很好吃，我吃了很多，還有，和陳姐壹起吃飯，我很開心。”
　　“我今天也很開心。”兩個人碰了碰杯，放下杯子，陳姐和盛春成說：“我還是要謝謝妳，小盛，妳可能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盛春成壹聽，趕緊把杯子又舉起來，和陳姐說：“那我壹定要再敬陳姐，祝陳姐生日快樂！”
　　“好，謝謝！”陳姐舉起杯子，眼眶卻突然紅了，她說：“小盛，妳是今天唯壹祝我生日快樂的活人，而不是機器人。”
　　確實，陳姐今天收到了很多的短信，但那些短信，不是各個銀行，就是她平時辦的壹些貴賓卡會員卡，都是機器人發過來的短信，陳姐等了壹天，也沒有等到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兩個人，壹個是女兒，還有壹個是他。
　　陳姐本來和他約好，今天晚上壹起吃晚飯的，結果，他找了理由，說他今天出不來，放了她鴿子，不僅如此，連短短的“生日快樂”四個字，也沒有給她發。
　　他不可能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雖然陳姐不會像那些小女孩壹樣，整天把自己的生日掛在嘴上，那壹天快到了，就不停地提示著對方，陳姐確實從來沒有和他說過，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但單位裏的人，誰不知道？
　　她的生日，在單位人盡皆知，但今天沒有壹個人會給她發短信，不是不想，陳姐覺得，是不敢，是自己給過他們下馬威，才換來了自己今天的冷清，這是她自找的。
　　陳姐想到這裏，就不禁在心裏冷笑，笑著自己。
　　去年的今天，曾經有壹個新來報到的女孩，不知道狀況，給自己發了壹條微信：“老大，生日快樂！”
　　第二天開會，陳姐，哦哦，是錢XX，拿著手機責問那個女孩，妳給我發這個，是什麽意思，是想討好我，還是想讓我加深對妳的印象？我和妳說，在我這裏，來這些虛的沒有用，妳要是真的想讓我加深對妳的印象，就把工作給我做好。
　　我和妳們說，妳們的壹言壹行，我都看在眼裏，妳們的努力，我都看得到，所以，妳們把自己的精力，百分之百地給我放在工作上，別給我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我不吃這壹套。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那個給她發生日快樂的女孩，低著頭抽抽搭搭的。
　　陳姐想到了，要是今年還有人會給自己發祝生的信息，那才怪了，但是，妳是和大家壹樣的人嗎？妳怎麽能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會壹點表示都沒有，我不需要妳送鮮花送禮物，就說壹句“生日快樂”，會那麽難嗎？
　　還有，還有女兒，妳怎麽可以忘記媽媽的生日？
　　盛春成見陳姐壹直沈默著，心裏明白了大概，他也知道，前面那個電話，為什麽會讓陳姐那麽惱怒，那個人，壹定是本來約好要和陳姐壹起吃飯，結果又爽約了。
　　盛春成看著陳姐，心裏有點同情，他覺得面前的這個女人，不是錢XX，而就是陳姐，在這壹刻，在今晚，她只是壹個柔弱的女人，壹個需要有人陪伴的女人，這是多麽卑微的要求。
　　盛春成暗自嘆了口氣，他覺得，在這個城市，怎麽每個人都那麽艱難，好像被困在了壹種看不清說不明白的東西裏面，東哥有東哥的難處和悲哀，大伯他們，有大伯他們的憂慮和困苦，眼前這個，在新聞裏容光煥發的女人，也壹樣在這個夜晚，蜷縮起來，退守到角落。
　　看得到或者看不到，盲人或者正常人，對這個城市來說，又有什麽區別？
　　時間差不多了，盛春成起來告辭，陳姐還是和往常壹樣，拿過自己的錢包，從錢包裏拿出壹沓錢，要塞到盛春成的手裏。
　　盛春成的手躲了開去，他和陳姐說：
　　“陳姐，我不知道今天是妳的生日，也不知道該送妳什麽，這個，就當是我送妳的生日禮物吧，我祝妳生日快樂！”
　　“不行，不行，我怎麽能不付錢。”
　　陳姐堅持著，還是要把錢塞到盛春成的手裏，盛春成還是躲了開去，他認真地和陳姐說：
　　“陳姐，真的，不然，我會很難過的。”
　　陳姐楞了壹下，她看著盛春成說：“好吧，我謝謝妳！”
　　第壹次，陳姐送盛春成下樓，兩個人手牽著手走在小區的路上，走在從頭頂落下來的壹大片壹大片的樹蔭裏。
　　快走到大門口的時候，陳姐站住了，她和盛春成說：“我就送妳到這裏吧。”
　　盛春成說好。
　　陳姐放開盛春成的手，轉身朝裏面走，盛春成站在那裏，透過墨鏡，看著她的身影，壹點壹點地遠去，盛春成很想沖著她的背影大喊壹聲：
　　“開心壹點，陳姐！”
　　但最終，盛春成什麽也沒有說，直到陳姐的身影，在道路的盡頭消失。
　　走到門口，盛春成猶豫了壹下，想著要不要把鐘欣欣叫出來跑步，想想又算了，他覺得自己，今天好像有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