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心腸

　　羅隆生怕自己的身體被石墻撞中，不得不用腳去踩石墻。
　　這壹次他沒有跳高，而是用力壹蹬石墻，想要橫向倒退，快速落地。
　　但是，在他的腳碰到石墻之前，身形壹震，如同被什麽東西輕輕砸中壹下，猛地下沈，同時好像被無形的力量包裹，變得遲緩起來。
　　“妳……”
　　羅隆竟然來不及調整身形，身體橫著摔在地上。
　　就在他落地的壹瞬間，下方又壹堵石墻拔地而起，重重撞在他的腰部。
　　此刻的羅隆，就像被魔牛巨角挑起頂飛的小獸壹樣，飛出數米高，身體在天空打著轉，劃過壹道不規則的弧線摔向地面，長矛拋飛，佩劍掉落，只有系在左臂的圓盾還在。
　　“我壹定能躲開！”
　　羅隆心裏暗暗發誓，並竭力保持身體平衡，準備在落地的時候滾……
　　又壹堵石墻拔地而起。
　　羅隆急忙扭動身體想要躲開，但和石墻壹起出現的，是重壓和遲緩雙重力量。
　　砰！
　　升起的石墻再壹次撞在羅隆的腰腿間，羅隆的悶哼傳遍全場，再壹次被撞飛。
　　地系魔法協會的人相互看了看，都從對方眼睛看到震驚。
　　“絕對有‘堅實’的天賦，不然撞擊的力量不會這麽大。”
　　“也有‘重壓’的天賦，他剛才身形明顯停頓。”
　　“至於有沒有‘遲緩’，說不準。”
　　蘇業開啟揚塵天賦。
　　在羅隆落地前，石墻再次出現，周圍多了灰蒙蒙的塵埃。
　　“揚塵！”
　　眾多魔法師輕呼。
　　這壹次，羅隆憑借豐富的戰鬥經驗，伸手抓住石墻的頂部，卸掉石墻的大部分力量，在石墻上升的過程中松開落地。
　　揚塵不是每次都能起效。
　　但是，羅隆並不幸運。
　　灰塵鉆進羅隆的眼裏。
　　“XX……”
　　羅隆本能地罵了壹句臟話。
　　清晰的臟話通過魔法胡子，傳遍全場。
　　哄堂大笑。
　　少數貴族臉都綠了。
　　這可是城邦賽會！
　　這是展示貴族力量、尊嚴、榮耀、優雅和權柄的地方。
　　羅隆伸手去揉眼睛，同時消耗神力湧入眼中排沙塵。
　　“倒黴。”
　　羅隆心中暗罵壹句，以為自己只是運氣不好。
　　但是，又壹道石墻沖出地面。
　　砰……
　　根本看不到石墻的羅隆再度被撞飛到半空，而他的食指差點插進眼睛裏。
　　下落的過程中，羅隆瞇著眼，淚水和神力不斷沖刷眼睛，看著迷迷糊糊的地面，已經顧不得被撞中身體的疼痛，只想恢復視力。
　　但是，等待他的，是無窮無盡的花崗巖石墻。
　　觀眾們壹開始還有說有笑，但慢慢地，全都呆呆地看著角鬥場。
　　羅隆的眼睛再也沒能睜開，身體再也沒能落地，如同球壹樣被不斷踢上天空。
　　羅隆試過很多手段，用腳，用手，手腳並用，用盾……盾已經碎了。
　　裁判們經常相互看看，四個負責保護的聖域大師也經常相互看看，觀眾席上的壹些貴族經常相互看看，但都沒人出面改變這場令人難以置信的戰局。
　　地系魔法師們壹會兒興奮，壹會兒羞愧，過壹會兒又興奮，反復如此。
　　“魔法還能這麽用，到底是魔法界對這個魔法有誤會，還是對蘇業這個人有誤會……”
　　每個魔法師都在心裏反復念叨。
　　壹個小孩突然大喊：“爸爸，那個哥哥為什麽壹直在半空飛啊……”
　　“嗯……這個……他……他是飛人羅隆。”
　　周圍沈寂片刻，哄堂大笑。
　　笑聲不斷向四周擴散。
　　但是，壹些貴族沒有笑，尤其是貴族學院的學生，他們的目光非常復雜。
　　有的充滿恐懼，太嚇人了！
　　有的充滿憤怒，怎麽能這樣對壹個傳奇家族的貴族！
　　有的充滿感激，蘇業真是好人啊，幸虧當時沒在我身上用！
　　有的在心裏大罵，誰說蘇業只靠地精的？
　　砰！
　　半空中的羅隆突然哇地吐了壹口血。
　　他死死咬著牙，用力排除眼中的灰塵，繼續想辦法。
　　砰！
　　砰！
　　砰！
　　他再壹次被石墻擊飛，頭壹歪，在半空中昏死過去。
　　砰。
　　羅隆重重落在地上。
　　大片的花崗巖石墻縱橫交錯佇立在羅隆的後方，像是連綿不斷的廢墟。
　　羅隆倒在地上，口中汩汩流血。
　　蘇業靜靜地看著，壹言不發。
　　所有觀眾也靜靜地看著。
　　無論是什麽比賽，壹方昏迷，必然會判定勝負。
　　許多人也不斷看向裁判。
　　但是，四個裁判相互看了看，壹言不發。
　　蘇業神色平靜地等待。
　　過了好壹會兒，羅隆緩緩睜開眼睛，他身體壹顫，手本能地放在腰間，看清事態，稍稍松手。
　　羅隆擦幹嘴角的血，晃晃蕩蕩站起來。
　　他的右手，輕輕摳著皮甲，摳下壹粒又壹粒的碎皮。
　　他全身粘滿灰塵，健美的小麥色皮膚變成土黃色，頭發被血和灰塵形成的血泥糊住。
　　血跡幹巴巴地貼在臉上。
　　那個優雅憂郁的貴族，不見了。
　　羅隆苦笑壹聲，緩緩道：“沒想到，妳隱藏得這麽深。沒想到，妳壹直假裝被埃及法師重創。沒想到，妳說不在乎這個冠軍，願意把冠軍讓給我，只是在騙我。蘇業，妳好深的算計！好狠的心腸！”
　　羅隆的聲音通過魔法胡子傳遍整個角鬥場。
　　全場嘩然。
　　“怎麽回事？”
　　“難道蘇業真的騙了羅隆？”
　　“沒想到事情是這個樣子。”
　　“怪不得……”
　　“我看不像，蘇業又不是傻子，城邦賽會有平民詛咒，他不會不知道。”
　　蘇業笑了笑，從腰帶中取出魔法胡子，貼在鼻子下。
　　“羅隆，妳還有別的話要說嗎？”
　　蘇業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任何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厚厚的陰影。
　　四個裁判面色劇變，觀眾席邊緣的四個聖域也詫異地相互看了看。
　　早上押送蘇業的裁判就要沖過去，但身體壹震，停在原地，向柏拉圖學院師生所在的方向望去。
　　教務長拉倫斯冷冷地盯著他。
　　宛若巨龍俯視食物。
　　裁判楞了壹下，猶豫起來。
　　眾多貴族怒視裁判，然後望向那四位聖域大師。
　　四位聖域大師相互看了看，看了看柏拉圖學院所在的地方，又看向半神露臺，最後看向全場的觀眾。
　　四個人沈默了。
　　內圈的觀眾席上，突然有人大喊：“扯下他的魔法胡子！”
　　“平民不配戴魔法胡子！”
　　“他壹定有問題！”
　　“羅隆，扯下他的魔法胡子！”
　　突然，教務長拉倫斯的聲音傳遍全場。
　　“諸位請冷靜，大師們正在觀看比賽。”拉倫斯站了起來。
　　怪異的是，他的聲音卻偏偏繞過蘇業和羅隆。
　　那些喊叫的貴族向柏拉圖學院的方向看了看，憤恨地閉上嘴。
　　帕洛絲細黑的眉毛輕輕皺起，如畫的精致面龐上多出淡淡的陰雲。
　　大量的觀眾疑惑不解，東看看西看看。
　　現場的氣氛很不對。
　　拉倫斯身邊的壹位聖域魔法師和壹位聖域戰士站了起來。
　　所有老師也站了起來。
　　許多學生看了看，也站了起來。
　　地系魔法協會的人本來就站著。
　　火系魔法協會首席副會長阿爾奇站了起來，身邊所有法師也站了起來。
　　接著，風系魔法協會與水系魔法協會的人全部站起來。
　　零散坐在各處的魔法師和小魔法學院的魔法師們，陸續站起來。
　　此時此刻，並不反光的魔法徽章，灼熱閃亮。
　　魔法師們後面的觀眾默默地移向兩側，壹言不發。
　　現場仿佛凝固了。
　　帕洛絲緩緩站起來。
　　所有貴族驚訝地望向半神露臺，望著陽光下的小公主，長發如瀑布垂下，潔白的衣袍宛若附著淡淡的聖光，壹雙湛藍的眸子仿佛角鬥場中另壹片天空。
　　那個裁判望向內圈的貴族們，這是魔法師在示威！
　　貴族咬牙切齒地看著魔法師們，相互看了看，壹動未動。
　　那個裁判嘴角輕輕壹抽，默默轉身走回賽場邊緣。
　　羅隆長長嘆了口氣，壹邊晃晃悠悠去撿長矛和劍，壹邊緩緩道：“我想說的話很多。雖然說出來讓我難堪，但大家都知道，城邦賽會的最後壹戰，只能讓貴族贏。妳如果沒答應，我怎麽可能會邀請妳參與這場戰鬥。”
　　觀眾們輕輕點頭。
　　“更何況。妳上來之前，怕妳作弊，還搜妳的身，妳哪來的魔法胡子？不是蓄意害我，還能是為了什麽？”
　　更多的觀眾點頭。
　　“是啊，我是答應了妳，”蘇業的聲音傳遍全場，“但是，妳當著同學的面請求我參與城邦賽會的時候，可沒說妳們會在晚上偷偷對我用魔毒，也沒說會在這場戰鬥中使用削弱火系魔法和驅逐召喚仆從的魔法陣，沒說暗中聯合貝恩斯家族利用埃及法師和戰魂狂戰士殺死我，也沒說斷了我和柏拉圖學院的聯系，更沒說，妳想殺我！”
　　再壹次全場嘩然。
　　觀眾瘋狂議論。
　　羅隆撿起戰矛和長劍，苦笑道：“限制妳的力量，是我爺爺他們做的，我壹開始並不知道，等上場發現妳的力量不對，找了個埃及法師當借口掩蓋。這件事，我向妳道歉，是我們家族的錯誤，對不起。但是，我真不可能殺妳，妳可是我的好同桌，又是柏拉圖學院的天才，我蠢到什麽程度才會殺妳？”
　　“畢竟，妳已經殺了壹個平民同桌，再殺壹個平民同桌，不是什麽難事。”蘇業說著，從腰帶中取出透明的空藥劑瓶。
　　透明的藥劑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羅隆呆在原地，面色慘白，呆呆地望著那個魔法空瓶。
　　這壹刻，他突然明白，蘇業為什麽不受魔毒影響。
　　觀眾的情緒全部被調動起來。
　　“羅隆殺過同桌？”
　　“不可能吧，羅隆這麽厲害，殺完貴族學院的同學，又殺了柏拉圖學院的同學？”
　　“羅隆殺了誰？”
　　艾伯特和吉米瞪著眼張著嘴，難以置信地看著羅隆。
　　霍特頭腦壹片混亂，呆傻地看著場下。
　　帕洛絲雙拳緊緊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