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五章 再不受約束

　　趙嘉的到來，給李信減輕了不少壓力，畢竟只有讀書人才懂得如何對付讀書人，有趙嘉這個讀書人在尚書臺，李信就不用再費心思去想如何應付朝廷裏的那些文官了。
　　至於趙嘉是否有足夠的能力掌控尚書臺，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趙嘉從太康二年第壹次跟著李信到西南去，此後十多年時間，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西南，從太康八年之後，更是在西南直接擔任經略使，也就是說整個西南三十壹州府，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這是正兒八經的封疆大吏。
　　西南三十壹州府，這些年被趙嘉打理的井井有條，在這種情況下，趙嘉還猶有余力，已經足夠說明他的才幹。
　　要知道，這個世界的文官與後世的不太壹樣，後世想要進入中樞，怎麽也要有壹些治理地方的經驗才是，但是在這個時代，京官與文官有時候甚至可以理解為兩個系統，壹旦被外派出去任地方官，很可能做到頭也就是封疆大吏，沒有機會進入中樞。
　　而有些京官，是可以完全不用出京城，從翰林壹路做到宰相的。
　　當這種京官爬到宰輔的位置，能夠宰執天下之後，能力與心智多半都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但是他們在做事情的時候會想當然的去做，因為他們看不到，或者是從來沒有見過最底端的人，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相比較來說，趙嘉在這方面優勢很大，他做過縣令，也在西南混跡了十幾年，又有做封疆大吏的經歷，尚書臺裏的許多事情，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信手拈來，基本沒有太大的難度。
　　不過對於宰相的位置來說，趙嘉不滿四十歲的年紀還是太過年輕了，因此李信也沒有直接把他按在尚書左仆射的位置上，只讓他在尚書臺任右仆射，給房子微做壹段時間的“副手”。
　　不過可以預見的是，不管趙嘉在尚書臺任什麽職位，他壹定是尚書臺諸位宰相裏，說話聲音最大的壹個。
　　趙嘉在京城歇息了兩天，就帶著朝廷的詔書正式去尚書臺報道了，與此同時，神經緊繃了半個月的李大將軍，也終於能夠稍稍放松壹些，在家裏睡了個懶覺，壹直到日上三竿，才從床上爬起來。
　　此時已經是元昭五年的十壹月份，外面的天氣愈發寒冷，李信畏冷，起身之後披上了壹身袍子，先是在靖安侯府裏轉了壹圈，吃了午飯之後，邁步離開了侯府。
　　此時，李信的身份與從前的他又不太壹樣了，以前他單純還是靖安侯的時候，大可以壹個人在京城裏四處溜達，沒有誰會處心積慮的想要弄死他，但是現在就有些不太壹樣了，這會兒李信要是敢壹個人走在大街上，不出壹個時辰，多半就要橫屍街頭。
　　因為此時京城裏，太多人想要弄死他了。
　　被廢的懷王殿下想，姬家的宗室們想，甚至於身在帝位上的新天子，心裏多半也會想要弄死他。
　　朝中的文武大臣，不少人心裏也巴著李信哪天突然暴斃。
　　所以此時李信出門，排場就比從前大上許多了，不止有明面上的二三十個親衛隨身護著，暗部也在暗中，悄悄保護著他們的主公。
　　閑來無事的趙奕，也陪在自己的李信身邊，陪著幹爹說閑話。
　　就這樣，壹群人圍著李信，浩浩蕩蕩的來到了城南的秦淮坊裏，路過得意樓的時候，李信停步看了看這座秦淮河畔的第壹青樓，轉頭對著趙奕笑著說道：“可惜妳爹現在是宰相了，妳不太方便大白天進去，不然我可以做主，讓妳進去見見京城姑娘的風韻。”
　　趙奕今年才十五六歲，雖然大戶人家都比較早熟，但是他的確還是個未經人事的雛兒，聽到李信這句話之後，他擡頭瞥了壹眼得意樓，有些不太好意思。
　　“早知道義父要來這裏，我便不跟著過來了……”
　　李信臉上露出笑容：“這兒從前是我開的，不過後來與朝廷鬧掰了，這個產業就被朝廷收了回去，這會兒也不知道是誰在經營。”
　　“過幾天我找人問問，把這個產業收回來。”
　　他看著只比自己矮壹頭的趙奕，笑容玩味：“這次進京妳小子立功不小，回頭我給妳辦個牌子，讓妳進去不用花錢。”
　　趙奕眼睛壹亮，開口道：“真的？”
　　少年人，哪有不思春的？
　　李信伸手拍了拍這小子的肩膀，呵呵壹笑：“自然是真的，妳不怕被妳爹揍就行。”
　　說到這裏，李信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不過有壹件事要跟妳說壹說，以後妳就不要再與暗部密切來往了，多跟妳爹學壹學，過兩年考個進士入朝為官才是正路，妳爹的家業，還需要妳來繼承。”
　　趙奕嘿嘿壹笑：“我家裏還有兄弟可以去考學，我爹他也不要我繼承家業，他壹門心思的想要我娶了阿涵妹妹，入贅到幹爹家裏呢。”
　　這小子眼珠子轉了轉，賊兮兮地說道：“聽說阿涵妹妹再有壹兩個月就回京來了。”
　　提起這個話題，李信臉色壹黑，不再搭理這個混小子。
　　父子兩個人邁步走了大概壹炷香的時間，終於來到了壹處胡同門口，李信低頭整理了壹番自己身上的衣著，然後深呼吸了壹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跟在李信身後的趙奕，臉色也有些嚴肅起來。
　　自己這個幹爹，平日裏見誰都頗為隨便，趙奕還是第壹次見他這樣認真。
　　於是乎，他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再胡同裏七拐八拐之後，李信來到了壹處小院子門口，輕輕敲響了院門。
　　無人應答。
　　李信微微皺了皺眉頭，正準備轉身離開，身後的院門門閂響動，壹個大眼睛的少女上下打量了李信壹眼，開口問道：“這位……老爺，您有什麽事情嗎？”
　　此時的李信，已經三十三四歲，胡子也留了起來，也被人開口稱呼“老爺”了。
　　李信聽了這個稱呼，微微楞神，然後笑著說道：“這位姑娘，請問九娘在嗎？”
　　“在的。”
　　大眼睛的圓臉姑娘連忙點頭：“姨姨她睡著了，老爺認得姨姨嗎？”
　　崔九娘這些年住在這個小院子裏，壹般都有壹個侍女照顧她，但是侍女也會長大，九娘這輩子沒有嫁人，就見不得別人跟她壹樣，因此侍女到了適婚年紀，九娘便會把人嫁出去。
　　這個圓臉姑娘，與上壹次李信來的時候開門的姑娘，便不是壹個人，也不知道是九娘身邊第幾個姑娘了。
　　從前的幾個侍女，還稱呼九娘為自家姑娘，到了這個圓臉少女這裏，已經開始稱呼“姨姨”了。
　　李信含笑點頭：“勞煩姑娘通報，就說李長安求見。”
　　少女上下打量了李信壹眼，又看了看李信身後的那些親衛，縮著脖子跑進了小院子裏。
　　沒過多久，壹身素白衣裳的崔九娘，便邁步走了出來。
　　此時的她，已經差不多四十歲年紀，人生最好的韶華已經逝去，不過洗盡鉛華之後，反倒增添了壹些恬靜的美感。
　　她上下打量了壹眼李信，然後臉上露出笑容，輕聲道：“我原先以為侯爺壹輩子都不會再回京城了。”
　　“原本是回不來的。”
　　李信對著九娘拱手行禮，笑著說道：“不過前些日子的事情僥幸做成了，才得以重回京城。”
　　九娘默默點頭。
　　“前幾個月京城裏壹直在打仗，聽別人說是西南的兵馬，當時也想起過是侯爺妳，但是沒有細想，如今看來……”
　　她擡頭看著李信，語氣復雜：“妳還是贏過了他。”
　　李信搖頭道：“他已經走了好些年了，我只能算是贏了個孩子。”
　　說著，李信讓開了壹條路，對身後的趙奕說道：“這是我在京城的姐姐。”
　　趙奕連忙跪在地上，對九娘叩首道：“趙奕給姑母磕頭。”
　　崔九娘愕然看了看李信，李信含笑道：“這是我義子，崔姐姐受這個禮數，應當的。”
　　“壹轉眼，妳的後輩也都要長大成人了。”
　　九娘嘆了口氣，上前把趙奕攙扶了起來，輕聲道：“孩子快起來，我是居住在此地的壹個在家居士，早年與李侯爺有舊而已，當不得妳這麽大的禮數。”
　　趙奕起身，神態恭謹。
　　“義父說當得，自然當得。”
　　站在壹旁的李信，對著崔九娘笑著說道：“再有壹兩個月，小小跟阿涵她們就該回京城來了，阿涵現在快有崔姐姐這麽高了，到時候我領他們來看看姐姐。”
　　“小小算是崔姐姐帶大的，這些年經常與我念叨著要回京城探望姐姐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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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還有小小的夫婿，這會兒就在京城附近，有時間我帶他也來看看姐姐……”
　　李信與崔九娘並肩走在這間小院子裏，說著壹些家常。
　　當然，大部分時間是李信在說，九娘就這麽靜靜的聽著。
　　“她們都很掛念妳，等他們進京了，咱們壹起好好聚聚。”
　　“再有……”
　　說著，李信在這間不是很小但是絕算不上大的院子裏四下看了看，語氣平靜。
　　“再有就是……崔姐姐以後，再不用被關在這種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