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破局

　　如今北邊真的打起來，宇文部入關已經是不可阻擋的事實，但是只要鎮北軍死守，宇文部就算入關也會損失慘重，李信的意思是，鮮卑部可以入關，但是不能超過五百裏，要盡力把戰事的影響控制在壹定的範圍之內。
　　這個是很難辦到的事情，壹來李信不是朝廷的任何將領，也不在朝廷任事，他手底下雖然有兵，但是不可能穿過朝廷去管北邊的事情，也不太可能這麽做。
　　從理性考慮，現在李信，或者說西南應該做的事情就是等北邊鬧大了，趁機起兵，給自己打下壹個萬代的前程，但是這麽做難免生靈塗炭，血流漂杵，李信雖然兩世為人，但是上輩子只是壹個普普通通的普通人，沒有那種寧我負天下人的梟雄之心，相對於那些大人物來說，在他眼裏，普通人的性命也是性命。
　　這種時候，整個西南集團在推著他往前走，想要後退或者縮在西南不動，是不可能的，李信必須要有所作為。
　　聽到趙嘉的話之後，李信開口道：“我心裏有壹個計劃，可以控制北疆的局勢，同時讓西南軍出蜀，不過這個計劃可行還是不可行，需要沐英回來之後，仔細商量。”
　　趙嘉大皺眉頭，他看著李信，緩緩嘆了口氣：“侯爺您也是讀過史書的人，史書上各種帝王英雄，腳下都是累累枯骨，有人哪怕父母被烹，也能‘分我壹杯羹’的狠話，侯爺且放下心中壹點慈悲的念頭，您還年輕，只要咱們占據了京城，將來有的是時間收拾舊山河。”
　　李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不得不承認，哪怕到今天他做到了這個位置上，骨子裏還是壹個普通人，最多算是壹個聰明壹些的普通人，他跟那些大人物的思想觀念還是相差太多，此時如果是九公主還有他的兒女被抓了，他便說不出那句“分我壹杯羹”的狠話。
　　但是人生在世，總要跟著自己的本心去走，壹味逐利，到最後史書上或許會多出壹個梟雄，但是也會少了壹個李長安。
　　他閉目沈思許久，開口道：“我想試壹試兩全之法。”
　　說罷，他便不再說話，閉上眼睛想著事情，又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壹身戎裝的沐英堪堪從城外趕到了李園，他還沒有走進，就對著李信拱了拱手，開口道：“侯爺召屬下何事？”
　　李信睜開眼睛，緩緩吐出壹口氣：“讓幼安兄跟妳說。”
　　趙嘉從桌子上撿起那壹封情報，遞到沐英手上，然後淡淡的開口道：“這是薊州那邊傳回來的消息，宇文部憋了壹整個冬天，終於憋不住了，現在估計已經跟鎮北軍打了起來，大晉北邊的局勢大亂。”
　　沐英就沒有趙嘉那種壹目十行的本事，他認真看完書信之後，不由眼前壹亮。
　　這廝壹拍大腿，叫嚷道：“這豈不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姬家北邊大亂，我等當可以趁機出蜀，劍指京城，如今的姬家可沒有了武皇帝時候的心氣，也沒有了……我就不信他們還可以南北兼顧，兩邊作戰！”
　　他想說葉晟來著，但是現場還有壹個葉老公爺的弟子在，於是閉口不言。
　　沐英有些興奮的對著李信拱了拱手。
　　“侯爺下令罷，咱們準備了這麽些年，早就按捺不住了！”
　　李信睜開眼睛，深深地看了沐英壹眼，然後開口道：“沐兄，現在西南軍出劍門關，面對漢中的十萬軍隊，以及安康裴進的五萬軍隊，勝算幾何？”
　　“十成！”
　　沐英回答的毫不猶豫，他有些興奮地說道：“這些年錦城生產了許許多多的天雷，咱們練兵的這麽些年，就算仍舊不如當年的平南軍，也差不到哪裏去了，此時出蜀面對朝廷的軍隊，只是付出多少代價的問題，不存在能不能打贏的問題！”
　　西南雖然也只有十五六萬人，但是如今的軍事素質直追當年精銳的平南軍，再加上天雷的加持，以及對西南地形的熟悉，朝廷安插在西南門戶的十五萬人，不太可能擋住西南軍出蜀。
　　當然了，西南軍出了西南之後，真正面對京畿禁軍還能有幾份勝算，就是未知之數了。
　　“那好。”
　　李信睜開眼睛，緩緩說道：“傳令下去，整軍備戰，同時等候北邊的消息，壹旦北邊戰事激烈，沐英妳與李朔兩個人，各領五萬人出蜀，攻打漢中，安康！”
　　聽到李信這句話，黑臉的沐英臉上幾乎隱現紅光，他立刻站了起來，對著李信彎身抱拳：“屬下，尊令！”
　　而趙嘉卻聽出了壹些不壹樣的意思，這位壹身白衣的經略使皺了皺眉頭，看向李信說道：“那侯爺妳呢？”
　　李信咧嘴壹笑：“從我辭官以來，天子已經下了五道聖旨召我回京，盛情難卻。”
　　“等再過壹些日子，北邊的消息清楚壹些了，我就動身進京去。”
　　說到這裏，李信看了看趙嘉，緩緩說道：“去收拾爛攤子。”
　　沐英聞言，臉色大變，而趙嘉仿佛猜到了壹些，並沒有如何吃驚，他看著李信，深深地嘆了口氣：“這麽做確有可行之處，但是侯爺您親自去，太過冒險了。”
　　“除了我，旁人做不得。”
　　靖安侯爺面色平靜，他轉頭看向沐英，笑著說道：“只要沐兄方才不是吹牛，真的能夠大破朝廷軍隊，那麽我在京城裏就是絕對安全的，西南這壹仗打越漂亮，我在京城裏的聲音就會越大。”
　　說到這裏，李侯爺頓了頓，然後半瞇著眼睛，微微壹笑：“當然了，沐兄也可以故意輸掉這壹場仗，讓我死在京城裏。”
　　李信壹死，西南就是蜀王府之下，當今蜀王是沐英的兒子，因此李信才會說出這麽壹句話，稍稍敲打壹下沐家。
　　沐英冷汗涔涔，他撲通壹聲，跪在李信面前，叩首道：“侯爺，屬下絕不會有這種心思！”
　　“西南上下，也不會有這種心思！”
　　壹身白衣的趙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整理衣衫，對著李信恭敬作揖。
　　“坦白來說，我還是不支持侯爺進京，但是這麽些年侯爺做了決定的事情，無人能夠更改，既如此，我便不勸了。”
　　“我少年讀史，史書裏無數英雄人物，各領風騷幾十年，縱橫天下，他們或者殺伐果決，或者英雄無敵，讀起來令人神往敬畏。”
　　說到這裏，趙嘉嘆了壹口氣，對著李信作揖道：“少年時，他們都是趙嘉敬佩之人，如今人到中年，才恍然覺得他們身上少了壹股人味。”
　　“與他們相比，侯爺您更像是壹個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