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鏡像

　　如果說，這東西是影子或者鏡像壹類的東西，那它下半身的那團觸手又該怎麽解釋？
　　柯嵐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雙腿——他的腿還好好的，並沒有發生任何異變，他甚至還能感覺到套在趾尖上、充滿彈性的襪子，這是獵犬專門跑到特種部隊去采購的軍用品，聽說單雙的成本價就高達壹百多信用點。
　　那個輪廓，顯然和樸尚佑召喚出來的怪物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生物，盡管他們身上都長著黏糊糊滑膩膩的觸手，但柯嵐面前的這個東西，卻保留了大部分的人類特征。
　　乍看之下，倒是有些像和“容器”產生了壹定程度融合的侵蝕之種。
　　“應該還能再來幾次吧……”柯嵐咬了咬牙，摘了下了頭盔，手指並攏，緊緊摁在了兩側的太陽穴上。
　　“砸瓦魯多——”
　　他再壹次回到了灰白色的世界之中，而那個人形虛影的輪廓，依舊停留在原地。
　　柯嵐後退了半步，對方便跟進了半步；而當柯嵐向前邁步壹步的時候，它又後退了相同的距離。
　　這個人形虛影始終和柯嵐保持著五米的距離，不曾靠近，也從未遠離。
　　不對，這東西不是自己的鏡像！如果是鏡像的話，自己遠離它應該也會跟著遠離，而當自己靠近的時候，它同樣也會靠近。
　　而之前柯嵐擡起右手的時候，對方擡起的也是右手，而非鏡像對稱的“左手”。
　　它並不是在壹味地模仿自己的動作，更像是……
　　柯嵐還想再多做幾組測試，但腦海深處刀絞般的劇痛迫使他不得不退出了“時停”狀態。
　　盡管如此，這壹次“時停”的持續時長，竟是破天荒地達到了近四秒鐘，這時柯嵐之前在自我練習的時候，從來不敢去奢望的成績。
　　四秒鐘的時間暫停意味著什麽？別的不說，單說和人壹對壹單挑，柯嵐就幾乎立於不敗之地——他完全可以在這四秒鐘的時間內，繞到對方背後，將槍口頂在對方的後腦勺上扣動扳機……從對方的視角來看，這枚彈頭就像是突然從柯嵐的彈匣裏瞬移到了自己的腦袋之中，根本躲不開。
　　而且，頭痛的感覺也比先前要減弱了許多，後遺癥也不像以往那麽強烈了。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這種能力就像是玄幻小說裏的某種功法壹樣，只要能夠突破壹道桎梏，在遇到下壹處關隘之前，實力都會突飛猛進？
　　還是說，因為眼下的這個環境？
　　柯嵐更偏向於第二種猜測。
　　就是不知道自己離開這個地方之後，時停的持續時間會不會又恢復到原本的長度。
　　雖然“三秒男”是壹個讓男性同胞唯恐避之不及的標簽，但要是“時停”的時長能保留個三秒鐘，那也足夠變態了。
　　三秒鐘，要讓自己心愛的女孩心滿意足或許很難；但要殺個人，或者完成壹些正常時間流速下根本不可能達成的操作，那就綽綽有余了。
　　柯嵐再壹次啟動了“時停”。
　　然後端起了槍，對準了五米之外的那個“影子。”
　　他扣下扳機，然彈頭剛剛飛出槍口就定格在了半空之中，槍口四周甚至還能看到壹圈同樣被凝固起來的灰白色氣流，在“灰白濾鏡”的作用下，這圈氣流就像是壹大團臟兮兮的棉花糖壹樣。
　　在“時停”狀態下，只有柯嵐直接接觸的事物才能被他“挪動”，當這件事物脫離他的接觸之時，就會融入到背景之中，成為定格畫面的壹部分。
　　他將槍口橫移壹寸，又開了壹槍，然後取消了“時停”。
　　按照槍口初速來算，在柯嵐解除“時停”狀態的零點零幾秒內，子彈就會命中目標——當然，前提是這個目標是“能夠被命中的”。
　　就在柯嵐打算再壹次進入“時停”狀態去觀察射擊效果的時候，海量的記憶碎片如同開閘泄洪壹樣從他的腦海深處奔湧了出來，他的大腦甚至因為壹時間無法處理如此之大的信息量，出現了短暫的“宕機”狀態。
　　很多畫面如幻燈片壹般高速閃過，他甚至都還沒有看清楚其中的內容，這些記憶碎片便已經再度沈寂，柯嵐感覺自己就像是壹個抱著壹臺六十四倍速播放的電視機，哪怕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也沒法捕捉到足夠多的信息。
　　如果說屏幕裏播放的是壹段連續的內容，那就算速度快壹點，將前後文串聯起來多少還能猜出壹些劇情，但偏偏播出的東西是壹部充滿了荒誕、詭異風格的後現代主義藝術剪輯片，每壹幀都是完全獨立的內容，壹息之間閃過的幾百幾千個畫面中甚至沒有出現哪怕壹處重復的場景，就算換做有著超常記憶力的天才來，恐怕也得看的壹臉懵逼。
　　如果把這些記憶碎片比作是從空中高速墜落的雨滴，那麽柯嵐的意識就像是壹個站在懸崖邊用雙手去接水的人——大雨傾盆而下，而他的手掌大小就那麽大，能接住的雨水也就只有掌心的那壹抔而已。
　　柯嵐只記下了三個畫面。
　　第壹個畫面，是壹個廣闊得似乎沒有邊際的廣場，廣場上方的天空被鉛灰色的厚重雲層所覆蓋著，雲層之中時不時就會閃過數道電光，將天幕的壹角點亮片刻。
　　除了沒有從地面升騰而起的硫磺煙柱之外，這片天空的景色幾乎和熔火礦區壹模壹樣。
　　而在這片廣場之上，站著數以千計的人。
　　當然，這個“人”字，需要加壹個雙引號。
　　這些人和柯嵐在時停狀態下看到的那個“影子”幾乎壹模壹樣：它們有著人類的上半身，雙腿則是被壹大團糾纏在壹起的觸手所替代，就像是傳說中的生物人魚壹樣。
　　只不過，這個人魚的魚，指的是章魚。
　　這些“人”前後左右彼此的間距都是五米，它們站的很整齊，就像是壹個正在列隊接受檢閱的閱兵方舟壹樣。
　　讓柯嵐有些遺憾的是，他看不清這些生物的臉——當他將註意力集中在它們的臉上時，視線的焦點就會變得壹片模糊，就像被兒童監管插件的AI識別成了少兒不宜的畫面、自動打上了馬賽克似的。
　　這壹幕，當初在無底天坑，那個充滿BUG的夢境，柯嵐就已經體會過壹次了——他知道，自己看不清這些東西的臉，不是因為自己的視線被馬賽克給遮住了，而是因為這些臉壓根就不存在於他的記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