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很受傷

　　壹楞神間，對方忽然全都住手，在那個痞子頭的帶領下跳開和我們保持壹米開外的距離，壹邊繼續叫道：“誰也不許先動手！”
　　阿破低著頭等著挨刀，等了半天不見動靜，再擡頭壹看眼前已經沒人了。
　　我們兩撥人就這樣在對峙中妳看看我我看看妳，相顧無言，大眼瞪小眼。
　　阿破道：“要不咱先沖過去？”
　　小慧低聲告戒他：“不要輕舉妄動，靜觀其變！”
　　對面的群痞之中也有人大聲道：“大哥，怕什麽，咱們人多！”
　　那痞子頭張開雙手攔在前面，戒備道：“老大剛下的死命令，必須等他們先動手咱們才能動手！”
　　那小痞子嘟囔道：“我要是他們才不會先動手呢。”
　　無雙這時也來了興趣，小聲道：“咱就不動手，看他們怎麽辦？”
　　又壹錯神，雙方仍在對峙，但相距得卻更遠了……
　　阿破忽然指著痞子頭道：“砍呀，怎麽不砍了？”
　　那痞子頭楞了壹下，把臉杵上來道：“有本事妳動我壹下試試？”
　　阿破可不傻，急忙把手收回背在後頭，壹邊把自己的腦袋往對方手裏的刀上撞去，同樣叫道：“妳先動我試試？”
　　痞子頭同樣把刀收在身後，和阿破兩個人都負手而立，這時廣場上正好起了壹陣小風，吹得兩人衣角獵獵，就跟決鬥前的牛仔似的，可是又誰也不肯先動手，壹時陷入尷尬。
　　小痞子們打架從來都是講究壹擁而上先發制人，這樣的場面還是第壹次見，因為怕“誤傷”到對方，50來號人都縮著脖子背著手，腳跟定在地上，嘴上卻不住叫囂，只是少了肢體語言的恐嚇威脅，看上去格外可笑。
　　我們這壹鬧騰自然有人湊上來看熱鬧，只聽有人議論道：“這幫孫子幹什麽呢？”
　　另壹人：“不知道，估計是‘同誌’聚會……”
　　有壹個小痞子終於耐不住了，抓狂道：“大哥，咱們為什麽不能先動手啊？”
　　那痞子頭越發覺得這裏頭有陰謀，屏息凝視道：“別廢話，這是老大交代的！”
　　就在這麽個工夫，從我們身後的上方忽然飄過來壹塊磚頭，以完美的拋物線飛過我們的頭頂，不偏不斜地正好落在那痞子頭的腦袋上，“砰”的壹聲血就下來了，那痞子頭顧不上疼，欣喜若狂道：“大家瞧見了啊，這可是他們先動的手！兄弟們，上啊！”其敬業精神實在令人既感且佩……
　　我暗叫聲不好，壹邊把小慧拉在身後壹邊愕然回頭，就在暗處悠悠轉出壹人來，小慧意外道：“史先生？”
　　老史慢慢踱過來，得意道：“怎麽樣，擒賊先擒王，我那壹磚夠準的吧？”
　　小慧急道：“誰讓妳動手的？”
　　老史道：“放心吧，這樣的小混混妳給他點顏色看看他們就怕了，人再多也……咦？”這時阿破已經開打了，他兩拳砸倒兩個，可自己身上也吃了好幾刀，血流了不少，幸虧這點傷對阿破來說根本不算什麽，所以他還是好整以暇地跟圍著他的壹幫混混們周旋。老史詫異道，“真是年代不壹樣了，我們那會的小混混沒有這麽猛！”他對我說，“何小子，妳帶小慧快走！”說著扯了壹把無雙，“還不去幫忙？”
　　關鍵時刻老頭居然毫不含糊，壹個箭步已經躥到場上，雙拳合抱趁壹個混混不備在他腦後來了壹下，那小子壹聲不吭就栽倒在地，老史大喊壹聲：“尤物，別怕！”
　　小慧頓足道：“這……這……”
　　無雙看了她壹眼，無奈道：“放心吧，我幫妳保護好老頭。”然後又跟我說，“阿憶，阿破已經上了就不說了，妳省點勁吧，有我夠了。”
　　我點點頭，拿出小鋤頭擋在小慧前面，有阿破做主力，我確實不用出手，主要是我們兩個沒必要都為這壹件事耗費妖力，所以我就站在壹邊護著小慧，也算替他們壓住陣腳防止意外發生。
　　無雙壹上去就施展了淩厲的腿功，踢飛好幾個想要暗算老史的混混，老史贊許道：“喲，還有兩下功夫？”
　　老頭說笑歸說笑，手下可壹點也不慢，我這時才發現老史打架幾乎是宗師級別，龐大的身軀靈活無比，而且上躥下跳神出鬼沒，充分利用有限的地形和己方人少的先天條件頑強地打著運動戰，壹直跟在他身後的幾個痞子揮舞著棍子和刀不但砍不著他，反被自己人擋著束手束腳，可老頭卻毫不留情，拳拳不離要害，並且在第壹時間就搶了兩把刀，砍瓜切菜壹般在人群裏東奔西走。看得我既寒且汗，對小慧說：“我覺得妳很有必要了解壹下老人家以前的歷史。”
　　老頭雖然嘴上喊打喊殺顯得十分暢快，可是眼神裏漸漸有了憂色，因為按實際情況來講，我們四個男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50號人都撂倒的，就算在老史這樣的打架高手眼裏這也是現實，尤其在他發現阿破已經不說話的時候，這種憂慮更濃，他揮舞著雙刀逼開兩個人，湊到阿破近前，大聲問：“妳小子沒事吧？”
　　阿破壹邊攬過壹個混混用拳頭捅他個滿臉花，壹邊擡了壹下頭，很自然地道：“我？我能有什麽事？”
　　小慧輕咬貝齒道：“阿破要是露了餡就壞了！”
　　我點了點頭。其實要不是匆忙間沒人註意，阿破基本上已經算露餡了，此刻他的衣服早就被砍成了亂七八糟，壹條壹條飄蕩在身上，因為忙著顧不上用妖力及時恢復，他跟平常人受了傷以後沒什麽兩樣，同樣是血肉翻騰，當然，這種程度的物理傷害在阿破看來幾乎還在可忽略不計的範圍內，目前這種狀況他修復身體大概只需要付出和我停止時間接住壹顆蘋果差不多的力量。我們曾親眼見過阿破從十幾樓跳下來落在地上，簡直就成了壹幅向前撲騰的山水畫，可阿破壹撅屁股就完好無損地戳起來了，那才叫原地滿狀態復活呢。
　　雖然平時隱藏得很好，可是他現在這個樣子顯然已經不像壹個正常人了——被砍得血肉模糊，居然還能不疼不癢地和人打架，我知道阿破現在有點趕時間，因為我不出手的話，這場仗最後的勝利還得著落在他身上，所以他任務有點重，就像半個小時要揀壹筐韭菜壹樣，任務如此繁重的情況下阿破只能是埋頭幹活，不聲不響的，可這在老史眼裏就是不祥之兆，在他看來，這是去日無多的表現。
　　老史奮力殺到阿破背後，貼著他的耳朵道：“小子，別硬撐了，只要妳躺下，我就不信這幫混混敢要妳的命。”
　　阿破隨手把離他最近壹個混混腦袋上鑿個血窟窿，道：“還有壹多半呢，我躺下妳能應付得來嗎？”
　　老史道：“大不了被他們砍幾刀也躺下，難道妳還想把他們都放倒？”原來在他眼裏這場架早就有結果了……
　　無雙這時在外圍打著遊擊，問道：“那我怎麽辦？”
　　老史大聲道：“留得青山在，不怕——”說到這他忽然驟然提高聲調道，“妳們怎麽還沒走？”這句話是對我和小慧說的。
　　老頭大吼壹聲，猛的沖出包圍，然後背對著我們，怒道：“兩個小王八蛋，非害老子死在這不行——快走！”
　　我感覺到小慧的身子微微抖了壹下……
　　七八個痞子從兩面圍上來，老史揮舞著七孔砍刀左右壹劃，鏜開身側的攻擊，可惜正面壹把刀卻再也躲不過，眼睜睜看著大刀片子迎面砍來——“鐸”的壹聲，像砍在木頭上相仿，阿破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趕在老史身前，用自己的胳膊替他擋下了這壹刀，老史神色壹緊，攬住阿破肩頭沈聲道：“妳怎麽樣？”
　　我嘆了壹口氣，亮出小鋤頭準備加入戰鬥，我要再不出手阿破已經沒法再演下去了——
　　就在這時，廣場上忽然響起了嘹亮的警笛，兩輛警車急剎在我們跟前，從車上跳下七八個警察，有拿槍的有不拿槍的，壹起嚷道：“都住手！”
　　小痞子們大嘩，能跑的全跑了，只留下壹地傷員。壹個男警察扶著腰上的槍，高高舉著手銬子道：“這到底怎麽回事？”
　　血流滿面的痞子頭捂著腦袋叫道：“警官，我們遭到打劫了。”
　　那警察道：“誰？”
　　痞子頭壹指我們幾個：“他們！”
　　我對那個警察壹攤手：“警官，妳想我們可不可能5個人還帶著壹個姑娘去劫他們50來號人？而且他們還都帶著刀。”
　　那警察大聲問痞子頭：“是啊，這些刀都是怎麽回事？”
　　“那……都是他們帶的！”
　　“妳意思他們壹個人帶著四五把刀，特地劫妳們的道？”
　　另壹個警察不耐煩道：“別跟他們廢話，都帶回去再說——我們十分鐘前就接到線報說這裏將會有大規模械鬥，要不是堵車早來了！妳們誰先動的手？”
　　聽到最後壹句，我們心裏壹動，無雙忿忿道：“聶平這個王八蛋，合著他就幫咱們報了個警！”
　　這時壹個清脆的聲音帶著不屑道：“什麽帶回去再說，沒看見這裏有壹個重傷員嗎？快叫救護車！”壹聽這聲音我就知道誰來了，心裏多了幾分塌實，果然，袁靜利落地跳下警車，大步走向我們。
　　阿破茫然道：“重傷員？哪呢？我沒下死手啊！”
　　小慧在後面狠狠踢了他壹腳，我也急忙在他耳邊道：“妳就是！趕緊躺下！”
　　阿破楞了壹下，就勢躺倒在老史懷裏，袁靜老遠就看見了我，可是走到近處才發現受了“重傷”的是阿破，她只掃了壹眼渾身浴血的阿破就下意識地倒吸了壹口冷氣，關切道：“他怎麽樣了？”
　　阿破道：“我——”我趕緊小聲道：“虛弱！”
　　“我……我沒事……”阿破居然反應不慢，急做電影裏配角彌留狀……
　　袁靜蹲下身粗略地查看了壹下阿破身上，苦惱地把手支在額頭上道：“天吶，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我剛想解釋，袁靜壹擺手道：“先送醫院再說！”
　　旁邊過來兩個警察道：“小靜，這幾個人起碼得有壹個跟我們回去說明情況吧？”他們警銜都比袁靜高，可是說話十分客氣，顯然是知道袁靜的背景。
　　袁靜擺擺手道：“我先跟他們去醫院，口錄我會做的。”
　　“這……”兩個警察還有點猶豫，可是見袁靜壹皺眉就不再說什麽了。
　　袁靜也不再和我們多說，到路邊等救護車去了，其他警察就押著地上的痞子上了警車，掛著警笛回去了。
　　老史自始至終沒有放開阿破，他把外衣披在阿破身上，不停和他說話，大概是想分散他的註意力，老史道：“小子，妳可別有事啊！”老頭雖然平時混蛋，可看得出這時是真有點急了。
　　阿破忽然擡頭看看他，道：“以後別叫我尤物了——”
　　“……好。”老史有點無語。
　　小慧對老史道：“妳去幫我們買幾瓶水好嗎？”
　　老史莫名其妙，但還是去了。
　　老史壹走，我們三個六只手猛的壹起扯住地上的阿破脖領子猛烈搖著，壹起道：“小子，這下妳把事情搞大條了！”
　　阿破攤手道：“這怎麽話說的……”
　　我看看周圍，呵斥他道：“虛弱！”
　　阿破急忙先恢復眼神迷離狀，“虛弱”道：“那妳們說我該怎麽辦？”
　　小慧凝神道：“當務之急，妳先用力量把那些在人類看起來不能治愈的傷恢復成不太嚴重的狀態！”
　　阿破攤開手腳道：“怎麽樣才算不能治愈啊？”
　　無雙指著他肚子上的窟窿道：“這個。”
　　我在他四肢查看了壹圈，拎著他已經被完全砍斷的右手道：“還有這個。”那是替老史擋的那壹刀砍的。
　　阿破趁小慧轉過頭的工夫沖我咧嘴壹笑：“謝了老大。”
　　只有我明白他在謝我什麽：剛才如果我要出手，他就沒機會用這種方式討好老史了……
　　“這，這，還有這！”我和無雙在他身上指手畫腳地指揮著，阿破發動妖力，身上不斷有微妙的變化，我問他：“有什麽感覺？”
　　阿破知道我在問他有沒有被元妖腐蝕力量，壹笑道：“小意思。”
　　大修工程完成後，小慧道：“剩下的傷口就讓它們那樣吧，還有最重要的壹點！壹會去醫院的路上和到了那以後，妳必須得裝出壹副痛苦的樣子。”
　　無雙道：“準確地來說，是疼痛！”
　　阿破愁眉苦臉道：“可是我從來沒體驗過啊！”
　　我說：“裝不出來喊幾聲也行啊。”
　　“喊我會！”阿破道。
　　這時袁靜小跑著過來，帶著兩個男護士和壹副擔架，兩個護士壹見阿破不由分說就放下擔架抓住他的手腳往擔架上弄，袁靜握著拳頭道：“妳們輕點！”
　　我急忙給阿破使眼色，阿破恍然，冷丁大叫：“啊，疼死我了！”把兩個護士嚇得差點把擔架扔了。
　　然後壹直到救護車這段路上，阿破都在誇張地大喊大叫：“疼啊！哎喲，媽天爺，可活不了啦——”
　　買水回來的老史聽了他這壹路中氣十足的叫喚，抹了壹把汗放心道：“哈，看來這小子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