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景陽殿議事（下）

　　說是兩樁，實則就是壹樁，或者說是壹樁事的兩個方面。
　　要不要盟誓？如果不盟誓，當然必須尋找替代方案，如果找不到，自然也就必須盟誓了。
　　有替代方案嗎？吳升其實也很想聽壹聽，真心願意聽壹聽。
　　可惜又是壹陣長久的沈默，無人開口。
　　如果能夠找到替代方案，大夥早就不用坐在這景陽殿裏商議了，而且能夠找到替代方案的人，肯定也不至於需要吳升向大夥兒通氣之後才知道洪荒重定這件大事。
　　所以辛真人的問題，真正的用意是在提醒大夥兒，妳們沒得選擇，答案只有壹個，聽吳升的！
　　在座皆合道，他們當然知道沒有別的選擇，所以都沈默不語，因為無話可說。但又多少帶著不甘心，修行到了極致，追求的不就是逍遙自在、隨心所欲麽？忽然間要向某人宣誓效忠，尤其還是壹個過去看不上眼的後輩，怎麽甘心？所以才沈默，因為不甘心。
　　吳升當然知道其中的癥結所在，他曾經考慮過幾種方法，最快最有效的當然是拉下臉皮，拿五彩石硬砸。
　　妳不願意簽？十萬，簽不簽？二十萬！三十萬！
　　但這麽做，對廬山那邊堅定支持自己，毫不猶豫簽下心誓文書的自己人，卻是最大的不公。
　　眼看這般模樣，吳升知道今天大致是商議不出什麽結果了，他決定再等壹等，等這幫家夥自己去解決自己的心結。半個月的時間，或許依然不夠，還要再給他們多壹些時間。
　　當然，結束今日議事之前，還是需要敲打壹下某些人的。
　　吳升看向子魚：“看來大家都沒考慮好，還需要時間，那今日先散了吧，離洪荒重構還有十個月，還有壹些時間……結束之前，我說幾句？”
　　子魚感到很無奈：“也好，吳學士請說。”
　　吳升擡頭，望向景陽殿上供奉的壹排神位，輕聲道：“萇子逝去，已經兩年多了，這兩年來，我時常會想起他，想起當初他與我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幾近生死以對的仇恨……”
　　聽他忽然提起萇弘，肩吾和連叔都猛然擡頭，肩吾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惱怒，連叔則是頗多羞愧。
　　吳升沒搭理他們，繼續道：“我從來沒有懷著如此復雜的心情去琢磨壹個人，也從沒想過自己會去紀念壹個恨不得殺了自己的人，但我就是忍不住，因為萇子的死，讓我由衷敬佩。他只是壹名煉虛，在那些異世強敵面前，猶如手無縛雞之力的嬰兒，又好似壹只螳螂，面對碾壓過來的戰車，卻依舊毫不猶豫的擋了上去，捫心自問，換作我吳升，是絕然沒有這個勇氣的。”
　　子魚嘆了口氣：“是我大意了，不應該派他去調查趙簡子的死因。”
　　吳升搖了搖頭：“妳沒有錯，沒有人知道血鴉子他們的虛空裂縫會在北地開啟。只能說，這是萇子的命，是他的不幸，卻又是我們春秋世數千萬人的幸事。我時常在想的是，當他見到虛空裂縫開啟時候，究竟是什麽讓他義無返顧的迎上去，又毅然決然的自爆氣海，舍棄百年修行，獻上自己的生命，只為阻止裂縫擴大？”
　　頓了頓，吳升唏噓道：“這世界啊……”
　　吳升沒再多言，就讓大家自己去悟吧。
　　羅淩甫起身，朗聲道：“羅某早已想好了，為了春秋世，這盟誓之約，羅某簽了！”
　　子魚看了看其余人等，嘆了口氣，道：“我也簽。”
　　之後是劍宗和辛真人，至此已有四位合道。
　　正要宣布今日結束，下回再議，王蔔忽然回來了，壹入景陽殿，便高聲道：“都在呢？正好正好……吳學士也在，更好了！”
　　他行蹤壹向詭秘，飄忽不定，通常是見不到人的，這次通知各位合道議事，原本也不做他能趕來的考慮，沒想到還真來了。
　　子魚道：“正好我與天師說道說道今日之議，虛空之中將有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幾位道宗神祖打算重構洪荒，吳升蒙無腸君青眼，只要助他成為正神，我春秋世便可固化於洪荒，成為五十五世之壹，再不用……”
　　聽到這裏，王蔔直接打斷辛真人的話：“原來妳們就在議論此事，正好省了我的口舌。我也正是為此而來。有壹點，吳升妳搞錯了，不是妳想的那麽回事……”
　　肩吾忍不住喜形於色：“天師，吳升此言有假？”
　　連叔也滿是期待：“究竟如何，還請天師告知！”
　　王蔔道：“假的，不是五十五世了。我這裏有最新的消息，這次不僅洛書有變，從十增為十二，河圖也有變化，卻非增加，而是減少，由五十五世減為三十三世！不過每壹世依舊還是最多架構九界，這壹點沒變。”
　　眾人聽完都是大吃壹驚，每個人頭上陡然生起壹股強烈的壓迫感。五十五世就已經夠少的了，這要是大幅度削減為三十三世，還讓不讓人活了？
　　雨天師神色凝重，問道：“消息確真？”
　　王蔔苦笑：“妳還不知道我？別的玩笑經常開壹開，但如此大事，哪裏敢開這個玩笑？”隨即又很急切：“吳升，妳被無腸君選為盟臣了？”
　　吳升點頭：“是。我們這不是正在商議麽？可惜今日沒有商議出結果來。”
　　當下，子魚把事情詳細說了壹遍，王蔔眼珠子轉了轉，道：“原來如此……如果諸位真不願盟誓，我這裏倒是想出個主意，說出來大家聽聽吧。”
　　肩吾催促：“天師就不要賣關子了，快些說出來吧！”
　　王蔔道：“長話短說，我的意思，咱們春秋世也該推舉壹個大學士了。”
　　“大學士？”子魚眼前壹亮。
　　王蔔解釋：“過去學宮常年也就四、五個學士，人少，遇到事情相互通個氣，大致就定下來。可今時今日，咱們學宮有多少合道？遇到事情，尤其事涉虛空之事，要吵多久才能定策？因此，有必要推舉壹位大學士，春秋世內部諸事照舊，這位大學士也不管，他專管虛空之間的那些事，可壹言而決。其余人等皆向大學士盟誓，聽從調遣，這個大學士也不是永久的，可以……”
　　轉了轉眼珠子，道：“壹百年，每壹百年重新推舉壹次，無論是誰擔任大學士，都要重新盟誓，如何？”
　　子魚大贊：“好主意！王天師高明！吳學士以為如何？”
　　把對個人的效忠變為對職司的效忠，王蔔的主意還是相當不錯的，這下子，這幫人心裏那道門檻，應該可以邁過去了吧。
　　吳升當即點頭：“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