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遇刺

　　隨著揚州各種流言傳來，上庸的局勢壹天天緊張起來，而庸侯病情的愈發沈重，就連城外的野人都敏銳感受到了時局的不同，他們進城的次數少了、時辰也短了，有壹些村落更是重修了籬墻，警惕的面對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吳升將收自坊市的壹批靈材放入儲物扳指，長舒了壹口氣。至此，扳指裏的儲物格已然盡數填滿，再無多余的空間，其中有爰金壹百六十鎰、優質靈材上百斤、中品以上法器三十余件、各色靈丹數百瓶，當然還有最重要的觀譜表和丹方。
　　東西都是好東西，若是拿出來計價，妥妥的豪富之身，有此家當在手，就算事態失控，不得不再度逃亡，他也心中有底，絕不會亂了方寸。
　　唯壹可惜的是，南楚大地太過偏僻，想要收購幾座法陣，卻始終未得其便。盡管他在坊市中壹直留意著，但偶有兩次拿出來拍賣的法陣，居然都是子午七星陣，且售價極高，都賣出了四十金，令他徒呼奈何。
　　至於宮門、兩位公子府、幾位重臣府的守護法陣，他卻沒找到機會去觀想，如今的形勢下，出門都很醒目，去人家府門前壹站，恐怕立刻就會鬧出事端來。
　　家當已經整理完畢，隨時都可以拔腳就走，但不到最後關頭，他是絕不願意離開上庸的。於此經營了大半年，庸仁堂已經紮穩了腳跟，方方面面關系到位，各種渠道盡皆暢通，正是事業的上升期，就這麽走了，實在不甘心。
　　所以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助公子慶予襲爵成功，只要慶予登上了庸侯的寶座，他在上庸城、乃至四國的發展，必然還要邁上壹個新的臺階。
　　現在只等揚州的消息了，如果揚州尹向郢都舉薦慶予，那麽壹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如果相反，接下來將是壹場生死之戰。
　　上層奪位的準備，自有公子慶予、司馬元子讓、寺尉易樸、門尹庸季籌劃，地位身份使然，吳升於此暫時插不上手，但私下裏，他的努力壹點都不少。通過董大，通過庸仁堂，在默默的挖著公子成雙壹黨的根基，影響著國人的觀感，不聲不響策反著各家卿大夫的門下士。
　　因此，在城中事態最嚴峻的那天，他也依舊堅持開門坐診。
　　這是冬筍上人走後的第五天，這壹天午後，成雙黨的部分門客忽然聚集到了壹處，沖擊廷寺，與寺吏對峙了半天，直到門尹庸季親自率門客趕去支援，對方幾十號人才慢慢散了。
　　這壹天的下午，還發生了成雙門客和慶予門客的大規模鬥法，鬥法爆發在慶予公子府外不遠的壹處街巷中，雙方各自傷了數人，擊毀了幾處宅院。
　　而到了傍晚時分，更有兩名司徒門下士滿身酒氣的出現在庸仁堂外，想要硬闖庸仁堂的時候，被壹直守衛在門口的庸直攔了下來。
　　其中壹人手指庸直，放聲大笑：“直大郎，某認得妳，妳不是國老門下士麽？如今改換門庭了？”
　　另壹人譏笑：“汝知忠義二字如何寫否？”
　　“就是不知，爾以國老門客之身，侍奉慶予之門客，是否還能稱士？”
　　“簡直羞與妳同伍！”
　　“還敢拔劍？妳以為國老門下得了第壹，在上庸城中便是第壹了？速速閃開，否則今日便將妳斬於階下！”
　　正說時，壹道劍光劃過，隨著劍光落下的，是壹頂飄散的方巾，和壹只血淋淋的耳朵。
　　“啊——”慘呼聲響起，少了只耳朵的門客倒退連連，倚著對面房墻，捂著斷耳處大叫。
　　另壹位門客手忙腳亂抽出短鉞護在身前，驚恐的盯著庸直，雙腿不停顫抖。
　　庸直緩緩道：“不要打擾申丹師。”
　　這壹次莫名而至的交手，頓時驚動了整個北坊三甲，在坊甲的帶領下，每家每戶都出動丁壯，上自五十、下自十四，三十余男丁各持兵刃，自發將庸仁堂所在的街巷封鎖住了。
　　女人們則燒水做飯，孩子們打探和傳遞消息，老人奔走聯絡親友，鼓動鄰甲加入。
　　庸仁堂行醫，可不單單是惠及三甲，周圍的頭甲、二甲、四甲、五甲、六甲，也各聚集丁壯，由本甲甲長帶隊，趕到三甲相助。
　　這就是庸人，曾經正面硬撼楚國、甚至敢於主動向楚軍進攻的庸人，哪怕如今國小力微，哪怕已經遷國附楚，三十年前的傳統依然沿襲著，國人尚武、家藏兵刃，不分男女老幼，壹旦有事，全民皆兵！
　　城中九坊，半個北坊都驚動了，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國老自是坐不住了，帶著麾下門客趕到這裏。
　　國老掌管國人事務，國人不敢阻攔，只好任其直趨庸仁堂。到得庸仁堂前，見了幾個全副戎裝的甲長，不由緊鎖眉頭。
　　本地三甲的旬甲長帶頭，向國老拱手：“見過庸老，恕我等戎裝在身，無法叩拜。”
　　國老嘆了口氣：“旬仲，這是做甚？”
　　旬甲長道：“今日有人行刺申丹師，我等街坊於此守護。”
　　國老道：“此時我已聽聞，不過是酒後失態，諸位不必驚駭……倒是直大郎……”說著，看向門前拐角處壹語不發的庸直：“鐘司徒責問老夫，說妳傷了他的門客，妳說該當如何？”
　　庸直默然，他是國老門客，國老若要切責，他只能受著。
　　國老盯著他道：“此事，老夫會向司徒解釋，妳斬他門下壹耳，本當還他壹耳，念在妳於老夫門下多年，老夫代為求情，賠付三金即可，去籌錢吧！”
　　庸直拜倒：“待此間事了，下臣定向國老賠罪，只如今危急之間，下臣尚需看護庸仁堂，走不開，還請國老準允。”
　　國老身後門客庸義叫道：“直大郎，枉妳家屢受國老大恩，如今為壹外人而違國老之令，汝可知忠義二字怎麽寫麽？”
　　正說時，吳升聞訊而出，他壹露面，庸義等國老門客盡皆拔劍，董大擋在吳升身前，亮出鐵棍，幾位甲長同樣抽出兵刃，壹時間雙方劍拔弩張。
　　庸義上前兩步，劍指吳升：“庸仁堂是國中禍起之源，若無妳，今日何至於此？”
　　庸直伏地未動，口中卻道：“庸義，妳敢再進半步，死！”
　　庸義狠狠盯著庸直，雙腿想要向前邁出，卻無論如何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