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汙點證人

　　小丘之上，廖明輝站在指揮車旁，遠眺四周那片參差錯落的民房，臉黑黑的問：“最遲壹次手機信號顯示在哪裏？”
　　“就這壹帶，不過範圍有點廣，找起來困難。”監測組的小警察回道。
　　廖明輝其實想讓秦江攜帶紐扣式、鞋底式、內褲夾帶式之類的微型定位器材，但又怕財大氣粗的軍火販子，各種設備齊全，若測出秦江身上的貓膩，不免會為他招來橫禍，所以才利用秦江手機的GPS來定位，不曾想秦江為了避嫌居然關機，這會兒可就抓瞎了。
　　廖明輝也急，要是秦江有啥不測，趙美麗那小妮子可就難整了，想想往後她若三天兩頭的，壹把鼻涕壹把淚纏著自己要人，媳婦不懷疑自己才怪。
　　話說這兩天被趙美麗煩得吃嘛嘛不香，耳根子現在仍嗡嗡作響，昨晚上隊友還笑自己夢話，說什麽‘還我河山’，妳親戚的！那是‘還我江江’，魔障啊魔障～。
　　……
　　秦江二人躥走民居、爬繞土丘，想方設法的逃避對方追殺。
　　槍手除了剛開始時太大意，死傷各壹，現在山雞應付起來，可是困難多了，畢竟他自己也受了傷，最重要的是忙亂之中，沒有準備，短槍裏珊珊數發子彈，早已告竭，而對方卻是有備而來，那子彈，撒豆子似的撒。
　　秦江以前總在電視上津津有味看人家亡命天涯，還罵人白癡，不服的點評應該怎樣怎樣，如今輪到自己也過了壹把癮，才明白奔命是何等的糟糕，這不，衣裳被拉掛得東壹窟窿西壹布條，臭汗如雨，和著鮮血沾粘成了糊塊，什麽泰然、灑脫，全丟至九霄雲外，就剩壹狼狽了。
　　可是沒轍啊，子彈咻咻的追著屁屁，激濺的石礫彈到皮膚上，隱隱生疼，這是不存壹分虛假的現實，不似電視劇那樣過後可以壹笑置之，稍有不慎，可真真是要人老命的。
　　倉惶、憚恐、惴悸，紊雜了頭腦，劇動的心臟，更是壹刻也不得閑。
　　還是生活在相對平靜、和諧、花花的申海好，壹天無大事，頂多就遭遭人白眼，操勞壹些婆婆媽媽的活兒，吃飽了拉張小亞侃侃人生，晚上偷空鉆鉆倪彩的溫柔窩，何等愜意。
　　廖明輝這混蛋太不地道，扔人進坑就不管了，小爺這趟不死便罷了，不然做鬼也要風流他！
　　也不知跑了多久，秦江幾乎快要斷腸，耐不住瞅瞅後頭，卻發現早沒了那夥人的影子。
　　秦江上氣不接下氣招呼：“哎哎……等等。”
　　山雞往後看了看，不見險情，這才慢慢停下腳步：“怎樣？”
　　“還成。”實則秦江已是腰酸背疼、腿腳抽筋、翻胃、惡心，跟孕婦妊娠反應沒啥兩樣。“歇……歇會兒。”
　　山雞體魄健碩，尤有余力地四下打量：“他們跟丟了？”
　　“嗯。”秦江壹屁股坐地下：“咱們都跑迷路了，他們哪還找得著北。”
　　山雞沒再搭話，獨自靜靜沈吟，也不知是心忖鋼彈哥哥的事，抑或在為罹難的兄弟傷感。
　　半晌，秦江總算緩過勁來，看看天色不早，便打斷他的思緒：“山雞，有什麽打算？”
　　山雞無神的搖搖頭：“……老母親已經不在了，我孑然壹身，沒什麽牽掛，惟壹的目標就是遵照鋼彈的遺言，倘若僥幸不死，接下來的人生，恐怕就是抱著贓款，找個沒人認識的城市，醉臥紅塵、混吃等死……”
　　山雞覺得‘將來’就猶如壹灘爛泥潭，膩！
　　秦江突然心頭壹動：“妳勢單力薄，怎麽救人？”
　　山雞嘆說：“不知道，走壹步算壹步吧，最多就拼了這百來斤唄。”
　　秦江定神望著他：“不如……”
　　山雞舉手截停：“不關妳的事，我山雞這次承妳的情，恐怕難以回報，不能再拉妳壹塊去玩命了！”人兄弟本只是義助相幫，哪有非摻合進去的道理？！
　　秦江悻悻道：“不，我是想勸妳……去自首……”
　　啊！山雞猛然呆滯，旋之轉過彎來，當即手掌壹亮，明晃晃的刀子瞬間架至秦江脖子上。
　　秦江額面刷地，立馬飆出壹顆豆大汗珠，底下還有點滲尿的涼意：“哥們，悠著點兒……”
　　山雞怒目圓瞪：“妳是臥底？！”看來，鋼彈的憂慮，他始終是上了心的，只不過秦江這壹路來的所為，可圈可點，讓他老不下臉皮去懷疑罷了。
　　秦江抽抽嘴巴，幹笑道：“妳看我象警察嗎？”
　　不象，既沒威嚴，也無架勢，更象是壹名改邪歸正後去擺地攤的混混。山雞凝視秦江幾眼，反復躊躇、思索再三，最終，松下了刀口。“妳是誰派來的？為什麽要出手救咱兄弟倆？！”
　　秦江聳聳肩：“我不屬於哪方人，不過確實是受人所托，不過妳放心，事實證明，我對妳是無害的，只是立場不同，我才出言相勸而已。”
　　山雞釋然，確實，要除掉自己，剛才松懈之際，他就可以下手了。
　　但山雞為人壹是壹，二是二，眼裏容不得沙子，這會兒待秦江，已經趨於冷淡了：“自首除了坐牢，我能落下什麽好處？沒了自由，又怎麽去救鋼彈哥哥？妳甭提這茬了，咱們就此別過，各走各道吧。”
　　說罷，轉身就走。
　　“等等山雞，聽我說完妳再走呀……”秦江忙不叠跟上去。
　　山雞自顧自的走著，秦江則象蒼蠅似的在他身前、身後轉繞。
　　“山雞，妳這樣去找任劍川，純粹是找死，死也達不到目的，死不得其所，特沒意義，要說妳命大沒死，可救不出鋼彈哥，完成不了鋼彈遺願，也沒意義，哪怕妳現在兩手壹甩，不管這壹切，但混吃等死，妳會覺得更沒意義，因為只能證明妳自己是壹孬種。”
　　“既然橫直都沒意義，現在有機會讓妳活出個意義來，妳又何必在乎使用的是什麽方法呢？比方說自首，妳可以當汙點證人，壹來、可以借用警方力量救出鋼彈他哥，鏟除任劍川壹夥，間接為自己報仇泄恨；二來可以減輕妳的刑罰和罪過，將前生交待清楚之後，重新堂堂正正的站在陽光底下，這不是好事嗎？！”
　　“別告訴我妳是混黑的，有性格，不屑於跟警察合作，可這些天下來，我知道妳是條漢子，能夠為朋友忍辱負重的漢子，能夠為目標臥薪嘗膽的漢子。”
　　秦江第壹次做說客，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錯話弄得對方惱羞成怒，端的是絞盡腦汁、口吐白沫，忒艱難。
　　山雞徒然剎停腳步，秦江立刻猴子似的壹蹦三尺遠，壹副謹防他發飆的賊樣。
　　山雞猶如石頭壹般杵在原地，動也不動，貌似衡量著什麽。
　　良久，山雞擡頭，壹臉盡是解脫神色。
　　“好！不成功，便成仁！我去自首！”
　　秦江長長籲了口氣，這個結果好，至少能給老廖壹個交待。
　　正要掏手機給廖明輝電話，可壹摸空蕩蕩的，秦江壹細想：日！手機又掉了。“借妳手機用用。”
　　……
　　“對不起先生，我們把人追丟了。”兩名手下犯錯似的耷拉著腦袋。
　　賬房先生很不爽：“這對不起，妳們跟老板說去。”
　　這時，之前受傷的那名槍手，靠過來，遞過壹個手機：“在棚架下撿的，裏面的信息，或許對您有用。”
　　賬房先生撈過來壹看，上面有條仿佛是位妞兒發來的短信：妳到嘉峪關沒？
　　手機號碼陌生，顯然是那位不知名的小子的，他不是任老板必取的目標，這信息顯然沒用。賬房先生正要遺棄，忽然手機滴滴作響，又有短信進來，賬房先生無聊，下意識打開，只見短信寫道：秦江，什麽時候道站給我個電話。
　　看似普通的話語，卻令賬房先生打了個激靈。
　　秦江？！
　　這名字熟悉……
　　啊！對了！任老板前天吩咐，讓我接洽壹外地殺手，好像是要合作壹件事，所針對的人，名字就是秦江！！
　　好嘛，真叫無心插柳柳成蔭。賬房先生老臉頓時綻開，陰陰壹笑：“孫子，跑得過初壹，跑不過十五啊～，兄弟們，去嘉峪關守株待兔！”
　　……
　　廖明輝本就在薛家灣壹帶，收到秦江電話，不壹刻功夫，便出現在兩人面前。
　　諸警察壹瞧山雞也在，頓時緊張，長短槍支嘩啦齊舉：“妳已經被包圍了！繳械投降！”
　　日！這會兒才說，黃花菜都涼了！秦江壹瞧他那耍潑皮的熊樣，氣就不打壹處來：“拉倒吧就！他已經轉為汙點證人了！”
　　山雞爽脆地丟掉刀子，雙手抱頭。
　　廖明輝精神壹震，這可是好兆頭，須知山雞的上線，直接便是任劍川了，離首犯是如此之近，所獲情報，也必定不菲。“太好了！秦江妳真是福將，我還沒著落的事，妳壹出馬就全解決了。”
　　秦江嗤鼻哼哼：“有事也指望不上妳！”
　　廖明輝老臉壹紅，自知理虧，陪著笑說：“這裏還有什麽情況嗎？”
　　秦江白了他壹眼：“沒了，哎我說，他轉為汙點證人，妳看成麽？”
　　廖明輝嘿嘿笑道：“成！成！您都說成了，我當然沒意見。”
　　“那他得判幾年？”這是秦江最關心的問題。
　　“根據刑法第八十六條第壹款規定，犯罪分子有揭發他人犯罪行為，查證屬實的，或者提供重要線索，從而得以偵破其他案件等立功表現的，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有重大立功表現的，可以減輕或者免除處罰。”
　　這所謂的“重大立功表現”，自然由得廖隊長指鹿為馬，愛怎樣就怎樣啰。“自家人好說話，判幾年妳直說，別跟我打馬虎眼。”秦江打心坎裏不願意山雞受牢獄之災，畢竟他是受自己串唆而遭的罪，卸磨殺驢，枉對山雞的信任，是很沒品的事情。
　　“這是法官的活兒，我哪知道，總要幾年的吧？”廖明輝含糊其辭。
　　秦江不滿道：“妳不是有向法官求情的權利嗎，趕緊給求求。”
　　廖明輝撓撓鼻子：“有是有，可我才多大的官兒啊？太明目張膽包庇重犯可不行，咳……放心，他至多就三、五年吧。”
　　“有點多了哈。”
　　“這……要不兩年？”
　　“還能不能少點兒？”
　　“靠！妳當這買大白菜啊！”廖明輝氣呼呼地，也忍到頭了。這潑皮，公然讓司法部門黑箱操作不算，還要求這要求那的，真該將他梆在靶場上練槍！
　　秦江不滿抗議：“餵，妳這樣對待棄暗投明的人，可不厚道啊。”
　　廖明輝揮揮手趕人：“行了行了，我只有主張！”
　　臨行，秦江又不忘添堵：“對了，還有那花紅，趕緊撥放，咱都快沒錢張羅吃飯了。”
　　廖明輝煩不勝煩，回頭恨恨下令：“收隊收隊！”
　　“哎妳別壹談錢就轉移話題呀，多傷感情啊。”
　　“媽的反過來說也行？！妳老談錢才傷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