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3章 復讀皇帝，進京補考

　　北京德勝門甕城之外，回北京過年的朱純臣裹著厚厚的毛皮披風，頂著呼嘯的北風，正和張之極、徐允松、李遵祖、駱思恭、駱養性等壹幹北京勛貴，在護城河外的官道上，伸著脖子向北張望。野外的大風吹在他們的衣服上，吹得獵獵作響。
　　2000名穿著飛魚服，挎著繡春刀的錦衣衛武士，列陣在旁，只是在靜靜等候。
　　這個景象，讓德勝門內外圍觀的天子腳下的老百姓，也都有點頭皮發麻——他們太熟悉錦衣衛了，當然看得出列在德勝門外的這2000錦衣衛的不凡了。他們不是混吃等死的“投胎錦衣衛”，而是緹騎！也就是錦衣衛中的打手和獄卒，是最讓人生畏的朝廷鷹犬。
　　這些緹騎之所以兇悍，和他們的選拔方式有關。錦衣衛的緹騎可不是投胎世襲的，而是從民間選拔出來的兇人！
　　在充當緹騎之前，這些人中的大部分是所謂的“大俠”——對！就是那些“以武犯禁”的遊俠兒。
　　在後世的武俠小說中，都是非常鄙視朝廷鷹犬的人物，可惜在現實當中，不是大俠對抗錦衣衛緹騎，而是大俠成了錦衣衛緹騎……
　　因為招募的都是江湖上的狠人，所以緹騎的兇悍要遠超過投胎投出來的錦衣衛。也就理所當然的成了錦衣衛的骨幹和打手。
　　這壹回被朱由檢重用的“五彪”之壹的崔應元，就是“大俠”出身，當朝廷鷹犬之前就是崔大俠！
　　在他的操刀之下，“投胎”出來的錦衣衛，還有那些擺樣子的錦衣衛（大漢將軍之流），全都被裁汰——這些人當然也不能趕到大街上去要飯，朱由檢早就為他們安排好了出路。等過完了年，就跟著外放的勛貴去南方撈油水吧！
　　也別壹個人走，把老婆孩子都帶上壹塊兒去吧……因為他們得在南邊呆上好些年呢！
　　在裁汰了兩三萬吃幹飯的“投胎貨”和“樣子貨”後，北京的錦衣衛中就剩下兩類人，壹類是經驗豐富的老吏——錦衣衛畢竟是個衙門，而且還管著個偌大的詔獄，獄卒和刀筆吏是少不掉的。
　　而另壹類，當然就是充當打手的緹騎了！緹騎打手們不僅不能裁汰，而且還要擴編，從原本的壹千多人壹口氣擴編到了2000人。
　　現在全都站在德勝門外，列成隊伍，耀武揚威的等待著他們這些朝廷鷹犬和北京城的主人朱由檢的到來，人人臉上都溢滿了小人得誌的那副得意勁兒——他們可算是遇到明主啦！
　　崔應元、田爾耕、許顯純、楊寰、孫雲鶴等五個“惡人”現在則是惡人得誌，全都封了錦衣衛的要職，田爾耕封了都指揮使；顯純當了都指揮僉事、理錦衣衛事；崔應元是理北鎮撫司事；楊寰是理南鎮撫司事；孫雲鶴雖然隸籍錦衣衛，但是卻在東廠任職，是東廠理刑官。
　　五個大惡人也都是蟒袍、烏紗、繡春刀，也不和勛貴、官員們站壹塊兒，而是自成壹體，站在2000緹騎的邊上。
　　今兒雖然天冷，但是看熱鬧的老百姓還是挺多的，大多都在勛貴和官員壹邊，擠得滿滿當當的，列在官道邊上，烏泱泱的壹大片，怕是有不下萬人。而在五惡人和列隊的錦衣衛緹騎那壹邊只有稀稀拉拉幾百個看熱鬧的……而且壹看就知道不是北京本地的，其中還有兩個是口外來的喇嘛，為首的壹個，正是上回在潘家窯鬼市子淘到壹枚“傳國玉璽”的範文寀。現在壹副得道高僧，哦，高人喇嘛的模樣兒，身邊還跟了個徒弟，正是張小旗。
　　這爺倆現在都升級了，擡進了正黃旗漢軍，是黃臺吉和豪格父子的直屬奴才了，前途大號啊！這回他們就是奉了黃臺吉的命令，來探察明朝方面對於大金得天命的反應……這爺倆化妝成了喇嘛，冒著風沙和嚴寒，走了兩三個月，才繞道漠南蒙古進入了長城以南的北直隸，四下轉悠了壹圈，才發現明朝的北京城這邊消息閉塞，百姓官紳都孤陋寡聞，根本沒人知道大金國的天聰汗已經得了傳國玉璽那麽大的事兒。
　　這些北京人現在最關心的大事兒，就是他們的小皇帝重用五個惡貫滿盈的閹黨奸佞去管錦衣衛的事兒！
　　聽北京這邊的人說，這五個奸佞不僅奸而且惡，就是那種奸詐無恥，惡貫滿盈的人物。大明小皇帝真是瞎了眼，放著那麽多正人君子不用，居然用了這五個奸惡之徒……看來這天命真的隨著傳國玉璽壹起，到了大金國壹邊！
　　可是範文寀還是有點難以置信……那顆“傳國玉璽”分明就是他在潘家窯花了300兩銀子淘來的，而且獻上去的時候還是個“白板”。白板玉璽也能加天命？
　　所以感到疑惑的範文寀幹脆就趁著大明皇帝回京的日子，帶著張小旗壹塊兒來了德勝門外，想就近觀察壹下那幾個惡人。而壹看之下，範文寀就放心了——看看北京城的老百姓都站在哪壹邊就說明問題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現在民心就擺在這裏，都離小皇帝寵幸的奸臣遠遠的，這說明小皇帝壓根不得北京的人心。連北京的人心都不在小皇帝這邊，遑論天下？看來他的敗亡只是時間問題……
　　正想到這裏的時候，壹旁的張小旗忽然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對範文寀說：“來了！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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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出現在範文寀眼簾中的，是幾列排成壹線，不斷起伏著前行的長槍的槍尖，在太陽光底下泛著寒芒，遠遠看見就讓人心裏直打寒顫。
　　範文寀和張小旗都是上過殺陣，見過屍山血海的人物。而且還整天和兇悍得不像話的八旗天兵湊在壹塊兒，可以說見慣了強兵。即便是小皇帝的帳前騎兵來了，也不見得能讓這二位有壹種膽寒的感覺。
　　不就是長槍嗎？有什麽可怕的？可問題是，這兩人就是感到了膽寒……似乎正在靠近的，是比八旗天兵更可怕的對手！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額戈矛，與子同仇……”帶著陜西腔的軍歌突然響亮了起來，唱的是《國風·秦風·無衣》，整齊而且嘹亮，不知道有幾千還是上萬男兒壹起高歌！
　　範文寀和張小旗的臉色都有點變了，他們壹聽這些長槍兵的軍歌聲，就能知道這支軍的士氣和嚴整！
　　單個的長槍兵不可怕，但是成千上萬的長槍兵合力結陣，那就是相當可怕的敵人了……天命老汗打得最慘的壹場勝仗——渾河血戰中大金軍最可怕的敵人，就是幾千手持長桿的石柱土司兵。
　　難道小皇帝把這支石柱土司所有的長桿兵調到北京來了？不對，他們的軍歌聲聽上去好像是西北壹帶的口音啊！
　　“不對，不全是長槍兵……”張小旗忽然又道，“長槍兵前面還有人扛著火銃……好大的火銃，好多的火銃！”
　　原來長槍兵的前面是大隊的火銃兵，扛著火銃列隊而行。因為火銃的長度比長槍短多了，所以遠處的人們先看見長槍，後瞧見火銃。而火銃兵隊形和後面的長槍兵壹樣嚴整，壹樣是高歌而進……
　　張小旗這個時候湊到了範文寀耳邊，低聲問：“老師，那些火銃看著很大很結實啊，會炸膛嗎？能打得著人嗎？”
　　範文寀瞇著眼睛，低聲說：“會炸的，壹定會炸的，因為天命還在……”
　　就在這時，“豈曰無衣”的歌聲戛然而止，然後就聽見震天動地壹般的歡呼吶喊：“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萬歲之聲尤為落下，遠處就傳來了馬蹄奔騰的聲音，三兩千“赤騎”（披著紅色罩甲），分成數隊，奔騰翻湧而來，十二面天子旌旗，也在這些騎兵陣中，獵獵飄揚！
　　“復讀了50多年”的大明崇禎皇帝朱由檢，進京補考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