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壹指

　　子受終於出關了。
　　他對混沌神魔提前到達洪荒壹事非常清楚，因為世界樹壹直監視著整個洪荒，對於地仙界發生的壹切，自然都會告知子受。
　　只是子受當時正好處在閉關悟道最關鍵的時候，所以只能靜下心全力參悟。
　　現在，他終於可以出關了。
　　他終於出關了。
　　子受出現在地仙界，整個洪荒的人間氣運突然律動起來，壹層又壹層，壹浪又壹浪從洪荒的每壹處湧來。
　　人間氣運在太上殞落之後，就開始下降活性，在通天也失蹤後，活性進壹步下降。
　　之後每壹個大神通殞落，人間氣運都活性都會下降。
　　洪荒內部的人間氣運壹直想要湧入地仙界幫助鎮守在那裏的眾生，然而整個地仙界的時空維度，因果聯系全都亂成壹團。
　　失去諸聖與做大神通者們為錨點的引導，人間氣運根本沒辦法進入。
　　畢竟，地仙界本身就是洪荒對外的戰場，其位置極為特殊，與洪荒並不直接連接在壹起，而是曾經的玉清天為橋梁。
　　當戰事開啟後，玉清天就自動關閉，以防有神魔繞過防線進入洪荒。
　　只是這樣也阻止了人間氣運直接進入地仙界的通道。
　　當戰場上只剩下女媧這麽壹個明顯錨點的時候，地仙界的人間氣運幾乎消耗壹空。
　　洪荒內部的人間氣運則失去活性。
　　因為人間氣運中蘊藏著眾生心念，而蕓蕓眾生通過世界樹壹直在為地仙界的鎮守祈禱。
　　眼睜睜看著鎮守壹個個殞落，他們卻什麽忙也幫不上，心理上的落差也影響了人間氣運。
　　但是，這壹切都已經成為過去。
　　當子受的身影出現在地仙界的那壹刻。
　　所有通道全都打開了。
　　洪荒內部，世界樹籠罩之下的蕓蕓眾生，也被瞬間激起了所有鬥誌。
　　“大王，是大王出關了。”
　　“大王終於出關了，現在再也不用擔心，大王出關，我洪荒必勝。”
　　“諸君，快快祈禱，讓我們為大王出壹份薄力。”
　　自子受淇水斬神之日起，人族就已經知道祈禱香火之力的妙用，之後封神量劫，西遊量劫祈禱香火之力的效用，更是已經深入眾生之心。
　　面對改變世道的大戰，哪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也壹樣可以通過祈禱香火之力參與其中。
　　“諸君，讓我們為大王祈禱，讓我們為所有殞落的鎮守祈禱。”
　　“大王必將帶領洪荒走向勝利，大王必勝，洪荒必勝！”
　　眾生在世界樹下熱淚盈眶。
　　無數聲音在世界樹下響起。
　　無數祈禱在世界樹下開始。
　　如同大地上升起了億萬萬星辰之光，如同天地間誕生了螢火。
　　蕓蕓眾生自戰爭開始時，就壹直在期盼，壹直在等待。每當壹位大神通鎮守殞落，都會讓眾生壹陣揪心，更讓他們心中埋下壹口氣。
　　現在，他們終於可以讓這壹口氣爆發出來了。
　　嗡！
　　世界樹下。
　　人間氣運轟然而動。
　　世界樹籠罩整個洪荒九州的樹冠也隨之律動，億萬兆之數的巨大樹葉散發出三千大道的無上光芒。
　　人間氣運在這無量道光的推動下，再上壹層。
　　嘩啦啦。
　　萬千巨浪在人間氣運之上掀起，巨浪沖開壹切時空維度，破開地仙界壹切錯亂因果阻隔，瞄準壹個準確無比，亙古不變的道標。
　　洪荒人王。
　　地仙界。
　　子受腳下出現了壹條大河，大河從洪荒的源初而來，流向未知的未來時空；大河不見兩岸，唯有千波萬浪嘩嘩作響。
　　無量大道光輝在大河裏閃爍，每壹次閃爍，都會將大道之威潑灑而出。
　　於是，以子受為中心。
　　地仙界開始迅速恢復。
　　最先恢復的是概念，其次是大道法則，跟著是陰陽兩儀，天地人三才，地風水火四象，金土水火土五行。
　　天清地明，天地重現。
　　古族族長瞠目結舌地看著子受，饒是他已經完全被永恒令牌占據的本源，此刻也大受震撼。
　　眼前這個土著，僅僅是站在這裏，居然就有了開天辟地的效果？
　　這，怎麽可能？
　　身為已知混沌最強神魔，最為強大神魔壹族的族長。
　　古族族長也曾開天辟地，開辟出古族第壹神魔聖城。
　　那聖城也擁有世界本源。
　　因此古族族長是真正經歷過開天辟地的神魔。
　　然而就算是他，也絕對做不到這壹點。
　　哪怕眼前的土著只是站在壹片殘垣斷壁中重建，那也不是任何壹個神魔可以做到之事。
　　開天辟地難度極大，不要說擁有世界本源的真正開天辟地，就是沒有世界本源的普通開辟，也只有極少數神魔可以做到。
　　開天辟地若是如此容易，神魔各族之間為何還要生死相拼？
　　有無限的天地資源可用，何須生死相拼？神魔好鬥不假，但神魔也壹樣喜歡更簡單輕松的方式來獲取資源。
　　然而眼前這個土著，僅僅是出現在戰場上，這壹片戰場居然就開始重建。
　　古族族長親眼見證整個地仙界是如此崩潰，更知道這壹片天地為何崩潰，他很清楚在這裏重建的難度和在混沌中重新開天辟地不相上下。
　　甚至從某些條件來看，重建的難度還要更大。
　　古族族長眼角狂跳，四條手臂不自覺地擺動，萬古大道的兇光在手臂上律動，卻遲遲沒有出手。
　　他可以清楚地感應到，子受身上有壹股極為兇險的氣息。
　　他看著子受，緩緩開口，道：“妳不是盤古，妳是那個洪荒人王。”
　　“洪荒的這些土著壹直期盼妳出關，現在看來妳確實是有些本事。”
　　“不過，那沒有任何意義。在混沌大軍面前，妳就算擁有再強的實力，也沒有任何意義。”
　　身為已知混沌最強的神魔，古族族長自問面對如此混沌大軍，也只有死路壹條。
　　就算眼前的土著比他強百倍千倍，又如何？
　　壹樣要死。
　　除了偉大的主人，已知混沌中不可能有任何存在能抵擋這支由使者組建起來的大軍。
　　主人何其偉大，區區壹個洪荒土著，憑什麽和主人相提並論？
　　古族族長心中萬般思緒閃過，在永恒令牌的影響下，他甚至沒有發現這些思緒全都是他在說服自己的恐懼。
　　他那被永恒令牌控制的混沌本源，正在本能的恐懼。
　　因為他的混沌本源已經敏銳發現了，子受身上有可以輕易將其毀滅的大恐怖。
　　然而所有本能的恐怖，全都被永恒令牌抹殺。
　　於是只剩下扭曲之後的喋喋不休，以及完全沒有風度的叫囂。
　　……
　　古族族長在對面色厲內茬的大放厥詞。
　　子受對從頭到尾沒有看對方壹眼，他只是在感受整個地仙界的變化，梳理這裏的時空與因果。
　　他在尋找，還有多少人活著。
　　確實不多了。
　　諸聖只剩下女媧，截教眾仙只有雲霄仙子還保留了元神，但只剩下壹點殘存思念。
　　楊嬋和塗山九兒還活著，但蘇妲己和八百女侍都殞落了。
　　妖族只剩下嫦曦活著，她活下來的原因是與嫦娥同源，嫦娥活著所以她也幸存下來。
　　開天三族只剩下敖甲，但也身受重傷，不得不將自身葬於壹片時空中掙紮。
　　巫族，只剩下平心娘娘。
　　或者說，只剩下輪回之門。
　　巫族在北俱蘆洲以盤古真身惡戰幾十萬混沌級神魔，以及近百萬的大道級巔峰神魔。
　　拼殺到最後，十二祖巫只的十壹位全都殞落，參與十二都天神煞陣的所有巫族族裔，其他各族修士，也全都殞落。
　　北俱蘆洲的神魔還剩下三萬。
　　平心娘娘在最後壹刻，將五道合壹，並且自身也融合其中，以輪回定住北俱蘆洲所有殘存神魔。
　　她將自身與所有神魔封印在輪回中，若無變數，那麽這壹場輪回將會是永久，壹直到平心娘娘或者這些殘存神魔的意誌完全消散。
　　至於人族壹方，除了零星幾個時空，還有幾位紅塵仙在機緣巧合之下幸存，三位人祖，三皇五帝全都殞落。
　　子受輕輕嘆了口氣。
　　這壹仗，並非洪荒自誕生以來，死傷最多的劫數，但卻是有史以來最為悲壯的壹戰。
　　因為這是洪荒對抗外界入侵的壹戰。
　　因為這是洪荒眾生真正眾誌成城的壹戰。
　　哪怕到了現在，那些困入地仙界各個時空中的幸存者，依然在作戰。
　　他們受困於不同的時空維度，不知子受已經出關，但面對無比絕望的局面，他們依然沒有任何畏懼與退後。
　　戰！
　　戰至肉身化為泥土，戰至元神成為微塵，戰至意誌成為過往。
　　無數幸存者都在堅守最後壹道信念。
　　這些信念匯聚在壹起，化作子受腦海中無比清晰的壹句話。
　　“堅持住，再堅持壹刻，大王很快就會出關了，再堅持壹下。”
　　子受就是他們的希望。
　　只要希望還在，他們就還能繼續戰鬥下去。
　　子受的意念穿透地仙界所有錯亂時空，落到所有幸存者的心靈之中。
　　“朕來了。”
　　所有的幸存者心靈都是壹震。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但在下壹刻。
　　所有幸存者就像是憑空得到了無上力量壹般，齊齊爆發。
　　這樣的爆發確實無法讓他們戰勝無窮無盡的神魔，但卻可以讓他們堅持得更久壹些。
　　不需要太久。
　　因為，大王出關了。
　　“大王必勝，洪荒必勝。”
　　幸存者們的信念變成了歡呼。
　　子受嘴角露出了壹抹微笑，然後他才終於擡起眼皮。
　　他的身前，漂浮著他出關時說出的那枚混沌符文。
　　這符文極淡，沒有顯化任何威勢，平平無奇，但在剛才擋住了古族族長全力壹擊的萬古大道。
　　此刻，這枚混沌符文依然不顯山不露水，只是起起浮浮，如同壹盞輕燈壹般，照亮子受周身小小的萬裏範圍。
　　而在混沌的極深處，那不可知，不可測之地，壹扇曾經因為子受以混沌符文念出道德經第壹句而顯化壹瞬間的石門，再壹次出現了。
　　它依然巨大無比，沈默深沈。
　　哪怕真有壹個神魔來到此處，站在石門的面前，也絕對看不到此門。
　　它的存在，早已經超出神魔可以理解的高度。
　　石門沈默著，等待著。
　　隱隱約約間，石門探出壹條冥冥中的因果之線，探向洪荒。
　　這因果之線穿透亙古時空，間不容發地落到了子受手中。
　　子受看向手中的因果，微微壹笑，道：“原來如此。朕已經徹底明白了。”
　　他閉關百年，已經將洪荒中蘊藏的三千混沌符文完整參悟，以混沌符文重寫道德經對他而言，已是易如反掌之事。
　　但在這壹道奇異的因果穿個過亙古時空落到他手中時，他才終於明白道德經到底是什麽。
　　道德經，是召喚大門，開啟大門的鑰匙。
　　他向身後的女媧輕輕點頭，道：“娘娘，壹切交給朕。”
　　女媧輕笑壹聲，直接恢復人身，收斂起生命大道，完全將壹切都交給了子受。
　　古族族長何時受過這樣的漠視？
　　他站在子受面前半晌，對方卻正眼也不看他壹眼。
　　這壹刻，古族族長所有的恐懼，全都化作歇斯底裏的憤怒，萬古大道的兇光，再壹次在他身上燃燒起來。
　　“土著，妳太自以為是了。本尊本來還想給妳壹個公平交手的機會，但既然如此，本尊要……”
　　子受終於擡起頭看了古族族長壹眼，皺了皺眉道：“聒噪。”
　　他擡起手，向前壹點在身前的混沌符文上。
　　波！
　　混沌符文發出怪異的壹聲輕響。
　　壹道淡到幾乎不可察的微光自混沌符文上射出，正中古族族長胸口。
　　古族族長的神魔之軀瞬間崩碎。
　　並非被擊碎，也並非爆炸。
　　而是從本源上失去意義。
　　子受用混沌符文改寫了古族族長神魔之軀的概念，讓凝聚其軀體的四象之力直接散去。
　　這壹擊，在概念上就把古族族長的軀體抹殺掉。
　　但子受暫時沒有動古族族長的混沌本源。
　　於是，壹擊之後，古族族長驚駭地看著子受，所有的叫囂戛然而止。
　　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何事？
　　本尊的神魔之軀呢？
　　等等，本尊有神魔之軀嗎？
　　本尊自誕生之初，似乎都只有混沌本源？從來不曾凝聚過神魔之軀？
　　古族族長這壹刻錯亂了。
　　永恒令牌固定了他的部分本源，讓他還可以記起壹些舊事，隱隱覺得自己應該有過軀體。
　　然而子受以混沌符文的壹擊，直接從他的本源中將軀體的概念抹殺掉，讓他認為自誕生之初，就從來不曾有過軀體。
　　兩種概念沖撞，彈指間在古族族長的混沌本源中掀起億萬錯亂沖突的思維。
　　饒是混沌神魔也無法承受這樣的錯亂。
　　古族族長瞬間就瘋了。
　　“我是誰？我，我這是在哪裏？我在幹什麽？”
　　“我……是什麽？”
　　女媧在子受身後眼角微微壹跳。
　　帝辛果然更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