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名分

　　鹹陽。
　　昌平君府。
　　日暮西斜，照在桌案之上。
　　昌平君正在吃晚食，桌案上擺著壹碗菜羹、壹疊肉醬和壹碗栗米。
　　昌文君急匆匆趕來，看著桌案上的食物，壹楞。
　　“大兄，妳怎麽就吃這個？”
　　“好多年沒有吃過了，今日吃壹下，卻發覺壹點也不如當年那樣，難以下咽。”
　　昌平君壹笑。當年從軍之時，他在秦軍之中也是如此。軍中勞苦，能吃的有限，有壹碗肉醬，伴著栗米，就著菜羹，便能吃得很香甜。
　　可是昌平君位居高位許久，食精膾細，如今在吃當年的“香甜”的食物，感覺卻已經不壹樣了。
　　“秦軍之中，尊卑分明，恩賞有度，只有簪裊爵以上，才能吃得上如此好的食物。如果不是當年老將軍照顧，我怕也是吃不上這麽好的食物，只能和尋常的士卒壹樣，吃些陳年的栗米。”
　　昌文君看在眼裏，覺得如今的昌平君情緒有些復雜。他的情緒之中，帶著幾分淡淡的流連。
　　他們雖是楚人，可從小在秦國長大，受到華陽太後照顧。楚國於他們而言，反而有些陌生。
　　“大兄，妳……”
　　“只是近日有些感慨，前線戰事如何？”
　　昌文君反應了過來，說道。
　　“前線傳來了情報，李信和蒙恬行軍很快，如今已經攻下了平輿。怕是寢地的戰報，不日要傳來。”
　　“這麽快！”
　　即使昌平君早已經有所預料，可李信與蒙恬的攻勢也太快了。他思慮間，喃喃而語。
　　“這倒是壹招好棋啊，那楚軍呢？”
　　“平輿守軍在李信的進攻下，全軍覆滅。”
　　昌平君握緊了手中的筷子，心中滿是警惕。雖然昌平君事先讓楚軍做好敗退的準備，可這種事情也不可能通知到每個士兵與將校的耳中。
　　正如昌平君無法控制秦軍壹樣，對於楚軍也只能做出影響，真正能夠聽他命令的，只有項氏壹族的軍隊。
　　李信的鋒芒實在太甚了。昌平君將桌案上的盤子碟子放在壹旁，從袖子裏拿出了壹張地圖，攤開壹看，昌文君湊了上來。
　　“李信就算是進軍再快，可陳地與安陵他必須拿下來，才能繼續進軍，深入楚國腹地，直指壽郢。讓我們在韓地的人盡快行動，先鬧出些小動靜來，我好請命離開關中，前往陳地，安撫楚民。同時，妳也請命南下宛城。”
　　“那這樣，我們要不要提醒在陳地的守軍，先行撤離？”
　　昌平君搖了搖頭。
　　“風險太大，而且李信乃是宿將，若是讓他察覺有異，反而不好。”
　　“我明白了。”
　　李信的動作快，那麽他們的動作也必須跟著加快。
　　“那趙爽那邊的婚事？”
　　“就定在他的山中櫻庭，我們動手的前壹日。另外，讓宮中也準備了。”
　　“那夫人那裏，我們要不要讓她提前離開？”
　　昌平君苦笑壹聲，悠悠壹嘆。
　　“她是不會聽我們的。也罷，就讓這關中更加熱鬧吧！我們楚系在秦國的最後壹擊，必定要讓秦人好好看看。”
　　……
　　陰陽家。
　　翠竹小溪，焱妃獨坐在石臺前，看著眼前的美景，猶如壹座美麗的雕像。
　　“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州！”
　　“妳都快變成望夫石了。”
　　月神緩緩而來，看著焱妃的樣子，調侃著。
　　“妳怎麽來了？”
　　“芷兒的事情，妳真的不打算告訴趙爽？”
　　月神問道，卻見焱妃眼睛中流露出壹絲憂愁。
　　“告訴他了又能怎麽樣，難道他趙大寶還能將芷兒接回族中，登在族譜中？頂天了，他就取個二丫的名字，糊弄過去。”
　　“妳還真了解他。”
　　月神壹笑，當初她問趙爽，如果將來他們之間若是有個女兒，趙爽會取什麽名。趙爽想都不想，就取了個“二丫”的名字。
　　焱妃看向了月神，顯然她和趙爽之間，有些焱妃不知道的事情。不過，月神似乎並不想要說。
　　“妳還沒告訴我，妳怎麽來了？”
　　“趙爽要成婚了！”
　　月神說完，看著眼前的焱妃，經過最初的壓抑與怒火之後，便平靜了下來。
　　“娶妻便娶了唄！”焱妃有些自嘲地說著，“當初我們和機關城中那位爭了這麽久，誰料想到最後是這個結局。”
　　月神心中也有些憤懣。
　　“機關城中的那位，恐怕現在還不知情。”
　　“趙大寶那麽狡猾的人，能說實話麽？爭了這麽多年，我們最後也不過是他趙大寶墻外的野花野草罷了。”
　　焱妃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了幾分欣喜之色。
　　“好在我也有芷兒了，算是個念想。他趙大寶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反正我不在乎。”
　　月神聽了這話，情緒相當的復雜。最終，她哀哀壹嘆。
　　“姐姐不想爭了，我也不想爭了。他趙大寶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月神留下了這句話，默默離開了這裏。
　　“妹妹啊，跟我鬥，妳終究還嫩了些。妳最終還是和那些平庸的女人壹樣了，被名分這種東西絆住了腳步。”焱妃看著月神離去，本是面帶憂愁的臉色壹變，拳頭握緊了，帶著幾分得意，“趙爽，最後還是我的。”
　　月神離開了焱妃的居所，轉頭便到了火部。
　　“月神大人！”
　　大司命本在訓練弟子，見到月神，趕緊行了壹禮。
　　月神點了點頭，帶著大司命到了偏僻的地方。
　　“本座近日占蔔，知東方將有兵災。”
　　“兵災？”
　　大司命有些疑惑，秦軍正在楚地用兵，這還需要占蔔麽？
　　“此次兵災，不在楚地，而在南陽，必有人在作祟。故而我需要妳先行進入南陽，準備接應我，好為我陰陽家在秦國立得大功。”
　　“遵命！”
　　看著英姿颯爽的大司命離去，月神壹笑。
　　我愚蠢的姐姐哦！這麽快就心灰意懶了麽？壹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就讓妳止步不前了麽？妳最終還是和那些平庸的女人壹樣了麽，居然會被名分這種東西絆住了腳步。
　　真的是凡人的意誌！妳就在這裏和我的侄女好好度過下半生吧！
　　“趙爽，最後還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