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塵埃

　　壹道喊殺聲，讓本是閉目休養的嫪毐睜開了眼睛。
　　而後，本是靜謐的環境，忽然間仿佛壹變，四處都有聲音。
　　混亂的感覺充斥心中，嫪毐站了起來，握緊了那把掩日長劍。
　　“來人！”
　　嫪毐喊了壹聲，可久久沒有回應。
　　厚厚的帳門被掀開，嫪毐的面前沖來了壹波氣浪，血腥之氣隨之而來，情況要比想象得更加糟糕。
　　所有的壹切伴隨著那個少年的出現，變得不再重要。
　　這壹刻，嫪毐的心中有很多的問題。可是，他都沒有說出口。
　　少年身上沾染著血跡，似乎是也參加了戰鬥。他找了壹個地方，就此坐了下來，看起來很是隨意。
　　“長信侯爺，許久不見了！”
　　尋常的問候在這血殺聲中顯得格外刺耳，嫪毐壹笑，手中長劍壹擺，殺意蓬勃。
　　“是的，很久不見了。”
　　嫪毐壹步壹步走來，速度很慢，卻充滿了威勢與壓迫感，仿佛要將趙爽碾碎壹般。
　　“我的心中，壹直有壹個疑惑。如果我的計劃成功了，那妳也可以受益。為何，妳要攔阻在我的面前？”
　　“妳指的受益，是指割據壹方麽？”
　　趙爽壹笑，似乎在笑著嫪毐的幼稚。
　　“這個最大受益者顯然是妳。可無論是昌平君，還是別人，都不會看到這樣的結果發生。所以，妳今天不是壹呼百應，而是處處受制。”
　　“妳的兵馬是如何來的？”
　　趙爽的話讓嫪毐心中氣惱。他擡起了手中長劍，指向了趙爽，質問著。
　　無論是趙爽的私兵還是站在他那壹方的將領手中的軍隊，離這裏都太遠太遠，不可能如此迅捷的到這裏。
　　最近的兩支兵馬，當屬於駐紮在河東的樊於期部和駐紮在端氏的楊端和部，可是也不可能瞞過羅網的耳目，調兵至此。
　　唯壹的可能——
　　想到這裏，嫪毐心中的怒氣更甚。
　　“——呂不韋為何要幫妳？”
　　“長信侯，妳也太天真了。”
　　趙爽的目光讓嫪毐很是不舒服，刺痛著他的心。
　　“我已經說過了，妳的計劃成功，受益最大的是妳。昌平君也好，文信侯也罷，他們會看著妳登上權力的頂點麽？”
　　“妳用了壹個天大的秘密，將文信侯裹挾，可是他會甘願麽？”
　　“在這場遊戲之中，誰先撐不住，誰就會失敗；除非，妳已經不在乎失敗，打算就此拋棄壹切。”
　　嫪毐這壹刻，心中有著壹種恍然之感：
　　呂不韋算定了他不會罷手，所以，借助趙爽之力，壓低他手中的籌碼。便如壹個賭徒壹般，手中籌碼輸得越多，就越舍不得下賭桌。
　　“我壹直以為呂不韋老了，沒有想到，‘老姜’彌辣。”
　　“妳現在知道也不晚。”
　　趙爽揮了揮手，將桌上羅網卷軸壹扔，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羅網在墨家的臥底名單。
　　“有意思，他們幾個居然是羅網的下線，我以前還真沒有註意到。”
　　看著這樣肆意的趙爽，嫪毐冷哼壹聲。
　　“今日就是妳的死期。”
　　掩日長劍刺來，帶著點點寒光。就在劍鋒靠近的時候，驟然之間，殺意綻放，寒光盡散，仿佛有重重暗影，遮蔽了壹切。
　　趙爽卻似乎沒有什麽感覺，在劍鋒將臨的時候，隨意的彎了彎頭，手指壹彈，彈開了這淩厲的壹劍。
　　嫪毐正當轉身壹劍，回斬趙爽，卻見得壹道劍影劃破帳布，直沖身前，黑色的長劍抵住了他的劍鋒。
　　“玄翦，又是妳！”
　　玄翦壹笑，對於這個不久之前才見面的敵人，抱有壹絲同情。
　　“又見面了！”
　　趙爽在抓緊時間看著羅網的卷宗；畢竟，羅網的卷宗可不是那麽好見到的。
　　“玄翦，陪他玩玩。”
　　趙爽的態度似乎激怒了掩日，我壹個羅網頂級的刺客不要面子的麽？
　　嫪毐當即用劍，挑起了油燈，想要撒在擺放卷軸的箱子，毀了羅網的卷宗。
　　只是，他的圖謀並沒有實現。
　　作為當世頂尖的兩名劍客，在如此狹窄的空間中，玄翦很是輕易的就阻止了嫪毐。
　　長劍壹揮，油燈被劈成兩半，燈油散在了地上，掀起了壹片火焰。此刻，沒有人阻止火焰的蔓延。
　　很快，就燒了起來。
　　熱焰鋪面，嫪毐卻感覺皮膚上泛著寒意。他在帳中穿著並不多，絲絲的寒風從大帳破碎處滲透進來，吹在皮膚上，體內生寒。
　　熱浪與寒風交織，嫪毐的面色顯得很紅。他瞥了壹眼，那個坐在桌案後的少年似乎抓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目光壹刻也不曾離開。
　　勝負之爭，他與玄翦早已經進行過；生死之爭，卻還沒有進行。
　　在這狹窄的地方，玄翦的劍術越發顯得保守。嫪毐大開大合，卻是遊刃有余。玄翦只能被動支招，讓他占了很大的便宜。
　　只是，嫪毐未曾能夠推進壹步。
　　大帳漸漸被燒毀，周圍的視野也漸漸變得清晰。
　　“怎麽會這樣？”
　　周圍的戰場已經見不到幾個穿著秦軍軍服的士兵了，剩下的，都是趙爽的人馬。
　　先前在交戰之中感受到的優勢，在這壹刻蕩然無存。
　　玄翦壹笑，抓住了嫪毐在這壹刻心理上的變化，劍勢徒轉，劃破了他穿著的軟甲，刺進了肩膀。
　　嫪毐悶哼壹聲，後退了幾步，聽得玄翦的聲音傳來。
　　“妳太大意了！”
　　嫪毐看著眼前的情形，心知再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用處。他轉身遁走，玄翦也不曾攔阻。
　　趙爽站了起來，嫪毐留下的卷宗，他看得七七八八。
　　“主上，為何要放跑他？”
　　“他好歹是壹任徹侯，總要有壹個體面的死法。將他手中的籌碼壹點點拿走，最終，他會走向許多人希望看到他走上的道路上。”
　　趙爽微微壹笑，拂了拂袖子，甩去了沾染其上的黑色的灰燼，走向了營帳之外。
　　“君上！”
　　呂不韋麾下的私兵走了過來，圍攏在了快要成廢墟的大帳周圍。
　　“夜有巨寇，襲擊將軍竭軍營。爾等見火光四起，前來救援。奈何歹人狡詐，趁亂而走。妳們只找到了將軍竭遺骸。”
　　“我等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