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錯位
清算 by 貓敗
2024-10-28 20:59
第二天上午,譚嘯龍喜氣洋洋地出現在醫院體檢中心。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到了泌尿外科檢查時,檢查的醫生對他摸來捏去的,各種沒有尊嚴的打開和侵入讓他聯想起在監獄時的日子。尤其是當醫生用戴著手套在裏面鉆來鉆去,他忍不住爆了粗口:“這他媽是在找什麽?”
“ESP 檢查。妳這單子上有,前列腺常規檢查。” 還沒等譚嘯龍明白他要幹什麽,醫生又將壹塊小小的玻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他私處頂部用力刮了壹下。
譚嘯龍慘叫壹聲。醫生湊過來端詳:“怎麽搞成這樣了?”
他老老實實回答:“最近幹那事搞得多了壹點,擦破了皮。”
“喲,妳這個年紀還這麽猛,”醫生將玻片放進無菌盒,貼上標簽,問:“戴沒戴?”
譚嘯龍驚呼:“我從來不用那玩意兒。戴著難受。”
醫生對他進行了壹番簡短嚴厲的生殖健康教育,但接著又哄他,說譚嘯龍在他見過的尺寸裏屬於前3%的水平,所以他要買加大號的,配合潤滑劑使用,如此這般便能減少他的不適。“有孩子嗎?”醫生壹邊在電腦上輸入信息,壹邊問。
“還沒有。” 譚嘯龍說。
“打算要孩子嗎?”
“當然。”譚嘯龍被問得措手不及,脫口而出。
離開體檢中心時,譚嘯龍如釋重負。他現在不那麽想性這件事了。他坐進車後,把壹瓶醫生指定品牌的潤滑劑放進了扶手箱。
“我已經檢查完了。妳滿意了?”
“這麽快,妳急什麽?”樓越小聲對著話筒說:“要至少禁欲三天後檢查才準確,我不是把檢查須知發給妳了嗎?”
譚嘯龍簡直無語。自從那天走後,他都禁了六七天了。
“沒有問題,等結果吧。”譚嘯龍站在賭場外的空地上,面色凝重地盯著進出的人:“我今天受了多少罪妳知道不?”
電話那端傳來壹聲笑。
這個女人,壹點不知道疼人的。
見有學生從辦公室門口經過,樓越忍住了笑,對電話裏壹本正經地說:“檢查是為妳好。”
“我懂。也是為妳好,”譚嘯龍快活地說:“過兩天應該可以出報告了。到時候我給妳送來過目。”他嘿嘿地笑起來:“放心,我身體好著呢。”
“到時再說,”樓越警告他:“別再不打招呼就跑到我學校來了,還有工作室,妳別來。”
“那我上妳家去。”譚嘯龍嬉皮笑臉起來。
在家的時候,她很是放得開。
“不可以。”
“占彪回來了?”
“沒有。他很少回來。”
“哦。” 譚嘯龍無聲地笑了,對著不遠處剛下車的客人揮揮手。這占彪是不是有什麽毛病,放著這樣的老婆獨守空房?
這就說得通了。之前他請占彪吃喝玩樂,占彪從來不碰他譚嘯龍安排的女人。當時他只覺得占彪對他譚嘯龍不放心,或者對那些女人不放心,或者——雖然這種情況比較少見——因為愛老婆而潔身自好。現在看來,他要麽是外面有人了,要麽是壓根不行。
這兩口子怪講究的。壹個不碰別人送的女人,壹個要他提交體檢報告。
譚嘯龍把幾件事情迅速地理了壹理:
壹,占彪不行;
二,他很行,而且很大(經過醫生認證);
三,他居然是想要孩子的。
“那妳等我電話。”譚嘯龍又補充了壹句:“那房子,我給妳留著。”
掛了電話,樓越發了壹陣呆。
幾個學生抱著壹堆嶄新的書來到辦公室。“樓老師,妳的書到了。”
樓越謝過學生,在已經擺的滿滿當當的桌上騰出壹塊空,把新書堆起來放在桌上。這是她參與的課題組做的壹批引進高校教材。她拿起壹本翻看了起來。段楠出現在主編壹欄,而她在參與翻譯和審稿的壹堆名字之中找到了自己。
這些年來,她馬馬虎虎也做出了點成績,帶公共課和專業基礎課的同時出了幾本書,在青年教師中備受矚目。自從評上副教授後,繁重的教學任務和學校事務逐漸消耗了她的理想。按部就班實現的每壹個小目標,邊際效益不斷遞減。評上正教授又怎麽樣?
她應該不是壹夜之間喪失野心的。樓越翻著書,卻失了神。那大概是從占彪父母開始明確提醒他們倆該盡早要孩子起的,雖然她和占彪嘴上都說著順其自然,似乎也沒有被催得太緊,但占彪的態度是模棱兩可的。壹切還是靜悄悄地圍繞著這個重要但不緊急的任務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說不緊急,但女性的生育生理鐘壹直在倒計時,“順其自然”後並沒有任何動靜。這就產生了壹種挫敗,壹種在不記分考試中交白卷的心虛。她想做出成績,這從來不是什麽難事。她以為自己任性獨立地活著,並得到了周圍人的呵護和容忍。但其實並不是這麽回事,先放棄的是她自己。
樓越關上門,打開手機上的語音備忘錄,開始進行自我對話。
妳記得,那年段楠邀請妳去北京參加高級研習班,名額屈指可數,機會難得,妳為什麽放棄了?
因為研習班長達六個月,而占彪休假的時間也不穩定,如此壹來,我們基本上大半年都碰不到壹起。
是妳還是他提出反對?
這是我們共同的想法。我覺得。如果我堅持要去,他肯定也會同意。那時候我們感情很好,我不想成為制造問題的那個人。
請定義「感情很好」。
(沈思著,猶豫地)經常見面,周末壹起出去玩,也經常……做愛。
嗯。事業發展對妳來說,沒有穩定的感情重要,是這樣嗎?
不。我只是覺得,如果有兩全其美的方法,就不要兩地分居。這不是很容易理解的想法嗎?
妳做了選擇。這是妳的選擇。
是我的選擇。
(沈默)
也許那個時候,我就對我們的感情沒有足夠信心。 我是要負責為我們的感情澆水施肥的那個人,因為我這方面的能力更強。他缺乏這方面的知識。以及本能。
所以妳是說,這段關系的成功與否取決於妳的努力?
不能這麽說。我只是了解我和他。我應該做我擅長的。
妳擅長的,是指什麽?是默默遷就別人的需求,哪怕那種需求是沒有明說的,並把這種妥協視為妳主動自願的選擇?
(快速眨眼)我不喜歡妳這種過度概括。
那請妳自己來說。
我是覺得,當我停止努力,這段關系就會慢慢枯萎。因為他不知道該做什麽,而且我不能怪他,他是警察,他工作很辛苦,他回家就是休息的,我不能跟他鬧情緒。我不是那樣的女人。
“那樣的女人”,指的是無理取鬧嗎?妳有要求的權力。
我有要求的權力。但是……
但是那意味著沖突。
而我不希望沖突。
那麽我們又回到了妳的老問題。想談談嗎?
現在我沒有時間。我有很多事情要準備。
比如?
我要去買壹身新衣服,去做培訓時穿。對,我還要做個頭發。
這些比妳探尋妳的錯誤認知更重要嗎?
當然。培訓班裏可能有很多認識占彪的人。我不想讓他們覺得,哦,占彪厭倦妳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們——
我還沒有說完。我要抓緊完成離婚協議書。計算壹下離婚後我的固定開支會發生什麽變化。房子我不要,車我得開,但在他名下。我要決定什麽時候去辦離婚。在這之前,我得跟他談壹談。這些還都是小事。新學期要開的新課,我還沒備完課。我哪有時間去離婚?如果他不配合,我又要拖多久?所以在這所有的事情之前,我得去買壹身新衣服,做個頭發。
我明白了。不過我發現,妳沒有提到關於譚嘯龍的——
樓越拿起手機,停止了錄音。
“樓-越。” 譚嘯虎拿起茶幾上的書,念出了作者名。他翻了起來,發現裏面還折了頁、劃了線、圈圈點點的。“哥,在哪兒弄的?我發現妳陷得挺深啊。” 譚嘯虎有些擔憂有些嘲笑地看著靠在沙發上盤著手串的哥哥。
譚嘯龍壹揮手,懶得回應這種讓他無從反駁的評論。身邊根本沒有人能談談這種事情!
自從上回離開她的床,之後的日子裏,他不得不清心寡欲,讀書看報,寄情茶道香道。除了釣魚的時候,壹蹲坐下來,命根子就被褲子蹭得隱隱作痛,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幹了不符合年齡的傻事。這些天,因為心理和生理原因,他的下半身進入了休眠。但上半身,他胸口靠近心臟的位置,飽含了壹股他不習慣處理的情緒。該怎麽形容它呢?像已經吃飽了什麽都不需要,但同時,又有種很深的饑餓感。
“哥,我就問壹下哈,妳怎麽知道,她除了妳就沒有別人?” 畢竟,第壹次做客就跟主人關系走得這麽近的女人也是少見。
“妳不懂就別瞎說。”譚嘯龍煩躁地說:“她有她的事情,忙著呢。我自有安排。”
譚嘯虎懷疑地看著哥哥。於是譚嘯龍補充了壹句:“她沒有別人。我調查過了。”
譚嘯虎心裏有些害怕起來,哥哥居然為了壹個女人害了相思病。這事可不能讓手下人知道。但這個女人是刑警隊長的老婆,情況就更難評估了。於是他開玩笑地說:“我看妳這樣丟了魂似的,不如去找她做咨詢得了。”
“她跟我說不行。”譚嘯龍擡頭對弟弟認真地說:“她跟我說什麽:咨詢師和來訪者不能存在雙重關系。妳知道這什麽意思嗎?”
“知道,就是說,因為妳們倆有了關系,所以她不能接待妳。” 譚嘯虎樂呵呵地說。
譚嘯龍覺得這話很有道理,咧嘴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