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九章 變法強國

　　張希孟也被叫來參加收獲，面對著密密匝匝的土豆田，他還挺感慨的。土豆不需要太好的土地，肥力要求也不高，偏偏產量極大，口味也不錯，簡直就像是天賜的寶貝壹樣。
　　如果再聯系到美洲的環境，就會發現更有趣的事情。
　　美洲印第安人缺少馬匹，也沒有牛，甚至有些地方拿羊駝來運輸……美洲土著還缺少鐵器，壹直使用石器。
　　缺少這兩樣神器，美洲土著只能刀耕火種，像遊牧民族壹樣，逐水草遷徙，這塊水土流失嚴重，種不了莊稼，就換下個地方。
　　按照道理來說，他們的文明水平應該非常低，可偏偏又在天文歷法上面，造詣精深，讓人十分驚嘆。
　　總體來說，相比起歐亞大陸，印第安人就像是點錯了科技樹的可憐娃。
　　許是上帝可憐他們，就把土豆、紅薯、玉米送給了他們，讓這些高產作物，挽救印第安人。
　　但是呢，如果換個角度，如果美洲沒有這些高產作物，或許就不會有印第安人存在了。是雞生了蛋，還是蛋生了雞，這是個哲學問題。
　　不過有壹點是確定的，那就是上帝不會殺人，但是西方人會……
　　如今大明搶先發現美洲，又把東羅馬的皇子捏在了手裏，到底會產生什麽結果，這就變得很有趣了。
　　想到這裏，張希孟甚至有點雀躍了。
　　“主公，讓王保保和那個拂林國皇子也來吧！”
　　朱元璋想了想，笑道：“那行，順道也把鐵鍋叫來，咱要拿他這口鍋，燉土豆吃！”
　　好家夥，不多壹會兒，包括也先帖木兒在內，這幾位陸續趕來。
　　曼努埃爾已經稍微習慣了大明朝的奇怪，但是說實話，他瞧著鐵鍋，依舊心驚肉跳，不寒而栗。
　　這就是大元朝的皇帝？
　　蒙古人的帝王？
　　最強大帝國的擁有者？
　　他怎麽就亡國了？
　　亡國之後，他怎麽甘心活在大明朝？
　　大明朝又怎麽會容忍這麽個人存在？
　　瘋了，全都瘋了！
　　他壹個東羅馬的皇子，不遠萬裏，跑到東方，希望得到幫助，或許他也是瘋子吧！
　　既然都是瘋子，那就老實幹活吧！
　　朱元璋壹聲令下，眾人開始刨地收獲土豆。
　　張希孟跟王保保湊在壹起，他發現王保保的身體好了不少，變形的關節也恢復了很多，竟然能順暢幹活，效率比自己還高。
　　“我說王保保，妳知道不，這個土豆啊，可以在很寒冷的地方種植。”
　　王保保怔了壹下，低著頭道：“那我可要恭喜太師了。”
　　“不是恭喜我，是恭喜所有人，尤其是北方的蒙古、女真諸部，當然也有其他所有人。”張希孟笑道：“有了這個土豆之後，北方的土地產量會大大增加……而且我還琢磨出了壹個吃法，就是把土豆制成極細的粉條，粉絲……就像是面條，米線壹樣，這樣壹來，不但能延長保存的時間，還能多出來無數美味。所以說啊，人類的進步，有時候還真是靠著吃貨！”
　　王保保怔了許久，整個人仿佛僵住了，最後他緩緩道：“這麽說，蒙古各部，都能吃飽飯了嗎？”
　　張希孟笑了，點頭道：“如果允許，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吃飽。”
　　王保保用力頷首，“太師大德！”
　　說完這話之後，王保保埋頭幹活，更加賣力氣，連休息都不舍得。
　　每壹顆土豆，都變得無比珍貴起來，這玩意簡直是無數人的命！
　　北方草原，就像是壹個龐大的蜂巢，裏面住的可不是尋常的蜜蜂，而是可怕的殺人蜂，成群結隊，千千萬萬。
　　壹旦氣候變得寒冷，缺少吃的，壹場大雪下來，屍橫遍野，牛羊悉數凍死……這些人就會騎上戰馬，拿起彎刀，挎上祖傳的弓箭，向南蜂擁而來。
　　殺戮，搶掠，死亡……文明消失，國家蕩然無存，兵鋒所指，百姓不是變為奴隸，就是化作白骨。
　　很湊巧，東羅馬的皇子也在這裏，他應該更有感觸才對。
　　但是這裏面也有壹個問題，為什麽遊牧騎兵這麽強，為什麽農耕民族空有那麽大的體量，那麽多的人口，竟然無法抗拒遊牧騎兵？
　　這裏面有個很簡單的邏輯，遊牧騎兵，全民皆兵，往往可以兩丁抽壹，三丁抽壹，三四十萬人的部落，就有十萬以上的控弦之士，可以拉出來打仗。
　　反觀農耕這邊，要怎麽對敵呢？
　　在原本的歷史上，大明的農稅是三十稅壹，也就是說，老百姓產出了三十石糧食，才有壹石，能交給朝廷。
　　而朝廷再把這壹石糧食，運到邊疆，用來招募兵馬，對抗遊牧騎兵，就不知道剩下多少了。
　　即便以十分之壹來計算，農耕民族的動員能力，也是遠遠不如遊牧騎兵的。
　　在國初的時候還好，雖然我的動員能力弱，但是我有百倍人口，加上官吏相對清廉，效率很高，也可以打出碾壓局。
　　等到王朝的中後期，遍地貪官汙吏，文恬武嬉，這時候所有的國力，都是紙面上的，根本動員不出來。
　　如果強行動員，會是個什麽後果呢？
　　可以參考秦朝，隋朝……這倆就是典型的把紙面數字當成真的，絲毫不考慮中間商賺差價的問題，直接把老百姓逼得沒有活路，不得不拿起刀槍，揭竿而起。
　　難道說就沒有別的辦法，壹定要挨揍嗎？
　　自然不是。
　　其實核心只有壹個，那就是提升效率。
　　以最初的例子為例，比如說三十稅壹，老百姓三十石糧食，上交壹石，剩下的勉強夠壹家人吃喝，維持生活。
　　如果當老百姓的效率提升壹倍，變成了六十石糧食，能上交兩石嗎？
　　顯然不是！
　　在極端的情況下，朝廷可以拿走三十壹石！
　　留下二十九石，老百姓依舊可以勉強過活兒，不至於起兵造反。
　　那這回再看看結果，當老百姓效率提升壹倍，朝廷的動員力提升了多少？
　　足足三十倍！
　　這時候再去跟遊牧民族爭鬥，完全就是碾壓局，絲毫不用懷疑，就算是傻子，也能打出衛青霍去病的戰果了。
　　這還只是生產力提升壹倍的結果……如果徹底步入工業化，生產力提升壹百倍，壹千倍……那個動員效率，簡直難以形容了。
　　比如說壹戰期間，很多工業化國家的極限動員力，都是十分之壹，也就是說，壹千萬人口，就能動員出壹百萬兵馬，國內還不會餓死人。
　　假如放在大宋，大明，就按六千萬人算，不用動員出六百萬人，只怕弄出齊裝滿員，沒有空額的六十萬人，就足以讓戶部崩潰。
　　人馬再多，估計就要提刀上洛，直接找皇帝老子痛陳利害了，比如隋煬帝，他征發百萬人，進攻高麗，就是這麽個下場！
　　效率就是壹切，而提升效率，又是如此之困難。
　　所以只有明白了這些，才能明白土豆的價值。
　　看著壹顆顆土豆被挖出來，漸漸的，有些人的呼吸就急促起來。
　　比如王保保，比如也先帖木兒，還有其他幾位……算下來，只有曼努埃爾是個十足的鐵憨憨，他狗屁也不知道，只覺得渾身疲憊不堪，雙手磨破了皮，生出了血泡，疼得要命。
　　他實在是想不通，這個大明皇帝，別是假的吧？
　　他堂堂皇帝，比自己父皇還尊貴，怎麽幹這種下賤的活兒？
　　太沒有道理了！
　　忙活了大半天，朱元璋竟然還意猶未盡，他拉著張希孟，壹起測量收獲，給土豆過秤……他們壹共收獲了三十畝，得到了差不多兩萬斤土豆，平均壹畝地產量，在六百多斤！
　　看到這個結果，張希孟和老朱的臉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平均壹畝六七百斤，這和後世動輒幾千斤，上萬斤，那是根本沒法比。
　　但是放在大明朝，已經很可觀了。
　　尤其是他們選擇的是山坡地，如果種稻谷，只怕就幾十斤的產量，甚至絕收，可種上了土豆，就能拿到幾百斤的收獲。
　　雖然壹斤土豆和壹斤糧食不壹樣，但是在極端饑餓的時候，草根樹皮，也都能果腹的！
　　“先生，事到如今，咱們才敢真正對外大舉開拓啊！”
　　張希孟連連點頭，“陛下聖明！”
　　此時張承天已經湊到了曼努埃爾的身邊。
　　“這回聽明白沒？妳想要救國，就靠著這些土豆了！”
　　曼努埃爾楞了好壹會兒，這個奇怪的破玩意，怎麽能救他的國家啊？
　　“真是蠢材，愚不可及！妳想啊，如果把土豆拿回去，壹畝田能種出五七百斤，妳的農夫是敵人的數倍產量，妳就會得到幾倍的糧食稅收，組建更多的兵馬，和敵人作戰！那個奧斯曼，還是妳們的對手嗎？”
　　曼努埃爾似乎是聽懂了，渾身壹陣劇烈的顫抖，但是很快，他又冷靜下來，看了看遍地的土豆，他搖頭了。
　　“不，不行的，那些農夫拿了土豆，就會送給敵人的！還有，讓他們從軍，這些人不會殺敵，多半還會先殺進君士坦丁堡的！”
　　這壹次輪到張承天傻眼了，妳們那個狗屁拂林國，到底是什麽玩意啊？
　　簡直爛泥扶不上墻！
　　這時候張希孟也過來了，他沈吟少許，就沈聲道：“所以妳們必須變法，要讓百姓認同國家，願意為國家而戰！而不是不管誰統治君士坦丁堡，他們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