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傾城之戀，傾城之時（三）

　　山風吹來，將地上的血泊吹起皺褶，也仿佛是想要抹平這壹切。
　　李楊呆呆的望著眼前，獨孤壹方的屍體慘狀。
　　他的腿還插在獨孤壹方的屍體和血泊中，近在咫尺，可他的眼神，卻像是在望著很遙遠的人。
　　是內心在撇清關系，以此來證明與這具屍體無關嗎？
　　就像肇事者為躲避罪責，逃離肇事現場。
　　但李楊的腳並未逃，還與屍體和血腥混在壹起。
　　第壹次殺人的感覺，與李楊想象中完全不同，他以為自己會恐慌、會害怕、會嘔吐、甚至……喜歡。
　　現在才發現，他低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還是他。
　　直到被聶風驚喜的聲音喚醒。
　　“明月，謝天謝地妳沒有死，明月，我現在就帶妳去看大夫。”探清明月還有微弱呼吸，聶風立刻要帶她去找大夫。
　　“妳現在動她，她只會死得更快。”李楊從地上爬起。
　　“妳……妳居然還活著？”聶風看李楊的表情，就像見鬼了壹樣。
　　從那麽高的地方下來，居然沒有摔死？
　　武功高手也是人，從李楊那個高度墜下，任誰都要粉身碎骨。
　　李楊不僅沒有粉身碎骨，連壹點傷都沒有，走過來，“我勸妳還是先給明月止血，不然，不等妳找到大夫，她已經失血過多而死，我的點穴功夫太差。”
　　聞言，聶風終於回過神，連忙給明月點穴止血，看著明月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他心裏自責不已。
　　“妳是關心則亂，不用自責，快去找大夫吧，妳不能帶明月壹起去，她的身體經不起顛簸。”李楊警告道。
　　又註意到聶風腿上的血跡。
　　“妳腿上有傷，還是我去吧。”
　　“這點傷不要緊。”事關明月生死，聶風自然要事必躬親。
　　“拜托了。”
　　輕輕放下明月的屍體，朝李楊說了壹聲，聶風飛速朝馬鬼坡下沖去，硬是在馬鬼坡下重重包圍的守衛隊伍中沖出，跑回無雙城，將大夫再背回了馬鬼坡。
　　經大夫的醫治下，明月的傷勢總算穩定下來了。
　　聶風也終於松了口氣，“今日這壹戰，當真是險象環生。”
　　剛要感謝李楊，卻發現，剛才還在欣賞無雙陰陽劍的李楊，此刻正盯著明月出神。
　　“怎麽了？”聶風不由問道。
　　“沒什麽，總覺得明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李楊搖搖頭，沒有再細究，轉而問道：“妳什麽時候回去？”
　　聶風回道：“等明月傷好以後，她現在不宜顛簸。”
　　說到這裏，聶風想起這句還是李楊提醒過的，不由感激道：“多虧妳之前的提醒，不然，我手忙腳亂的亂動明月身體，反而會害了明月。”
　　“舉手之勞，不用客氣。”李楊不在意道，手底下卻不留痕跡的將無雙陰陽劍別入自己腰帶裏。
　　聶風依舊十分感激，對李楊的小動作權當沒看見，還抱拳道：“大恩不言謝，今後但凡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李楊卻道：“我不是已經用過妳壹次了嘛。”
　　聶風不由想起三月前，在天下會被李楊利用的事。
　　“算是扯平了。”李楊笑道。
　　聶風卻不同意，“壹碼歸壹碼，這份恩情我絕不會忘，何況，今天要不是妳，我和明月都會死在獨孤壹方手裏，話說回來，妳怎麽會。”
　　說到這裏，聶風說不下去了，忍不住擡頭望天，就好像李陽下壹刻，又會從天上飛下來似的。
　　到現在，他都無法形容當時那震撼的情形。
　　“很簡單。”李楊伸手壹指。
　　聶風順著手指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不遠處的孤峰……
　　“難道說？”看著那高聳入雲的孤峰，聶風吞了吞口水。
　　“不錯。”
　　李楊點點頭，“我就是從那上面跳下來的。”
　　即使已經猜到了，聶風的嘴還是震驚的張大，“妳就不怕摔個粉身碎骨？”
　　“這不是沒事嘛。”李楊聳聳肩，壹副輕松的樣子。
　　“妳可真是……”聶風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李楊，最後硬是從嘴裏吐出兩字：“膽大！”
　　李楊拍了拍他肩膀，“相信我，如果再給我壹次機會，我絕對不敢再跳了。”
　　因為圓滿鐵布衫最後壹次機會，已經用完了。
　　“那之前的暗箭，也是妳射的？”聶風又問道。
　　“不是。”
　　李楊和聶風壹起轉頭看向明鏡。
　　除了她，自然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我到現在都無法相信。”聶風看著明鏡的屍體，疑惑、感激、唏噓……各種難言的情緒湧上心頭。
　　之前要不是她阻攔，自己和明月也就不會經歷這麽多困難了，而現在，她卻站在了自己這邊，與獨孤壹方為敵，並付出了死亡的代價。
　　“我也無法相信。”李楊朝明鏡的屍體走過去，蹲下來，看著明鏡那雙空洞的已經再也看不出壹絲感情的眼睛。
　　“忠-義-無-雙。”
　　“那個背信棄義的畜生，她不配姓明，她不配！她不是我明家的子孫，讓我見到她，定要親手。”
　　“她讓明家蒙羞，她背棄了明家的組訓，她……妳去哪？是不是去見那個置明家於不忠不義的不孝女，妳…”
　　明鏡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回蕩，那個食古不化的愚忠的老太婆形象，還記憶猶新……
　　李楊伸出手，拂過明鏡雙眼，讓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安歇了。
　　他又抱起了明鏡的屍體，“走吧。”
　　聶風點點頭，小心的抱起明月，生怕扯到她的傷口。
　　大夫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見過慘死的獨孤壹方屍體，他根本不敢插話，更不敢張口要診金。
　　“山下那些守衛怎麽辦？”聶風有些不忍心道。
　　他當然不忍。
　　因為要照顧到明月的傷勢，他不能再用輕功肆無忌憚的沖出去，這也就代表，他勢必要與馬鬼坡下聚集的守衛們發生正面沖突。
　　獨孤壹方該死，但這些守衛卻是無辜的，他不想殺人。
　　“這不難。”
　　李楊看向身後小心翼翼跟著的大夫，“能麻煩妳，幫我們擡另壹位嗎？”
　　“哪壹位？”大夫看看四周，哪裏還有人。
　　“就是那位。”李楊下巴朝獨孤壹方屍體的方向揚了揚。
　　看著獨孤壹方已經分屍兩半，血腥至極的屍體，大夫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撲通”壹聲，竟是嚇得腿軟跪在了地上。
　　大夫是指望不上了。
　　李楊又看向聶風。
　　聶風緊了緊懷裏的明月，仿佛已經和明月黏在了壹起。
　　這位顯然也指望不上了。
　　“唉。”李楊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念幽若了。
　　“在這等我壹下。”李楊放下明鏡的屍體，去將獨孤壹方的兩截屍體，壹手壹個像是白菜似的拎著，風似的掠下馬鬼坡。
　　馬鬼坡下，數百守衛將這裏圍得水泄不通。
　　“聶風怎麽還不出現？”
　　“妳急什麽。”
　　“按理說，以城主的武功，殺聶風是穩操勝券，可剛才，為什麽出來的是聶風？城主卻不見蹤影？”
　　“妳說，會不會城主已經。”
　　“住嘴，再敢妖言惑眾，殺無赦！”
　　領頭的守衛壹聲大喝，讓手底下交頭接耳的人，不敢再吱聲了。
　　這時，壹道人影從馬鬼坡上飛速掠了下來，那壹片將所有守衛擋住不得寸進的松土泥沙，在這道人影的腳下卻是如履平地。
　　“誰？”守衛們立刻打起精神，亮出兵器，警戒起來。
　　來人正是李楊。
　　雙拳難敵四手，即使現在的李楊，也不可能正面對抗數百訓練有素的守衛。
　　但如果真的交戰，最後死的壹定是這數百守衛。
　　李楊如若無人的來到數百守衛眼前，雙手壹拋，嘴裏大聲喊道：“給妳們城主收屍去吧！”
　　這話壹出，猶如晴天霹靂，在守衛們的耳邊炸響，心神震駭。
　　領頭的守衛見此，剛想張口大喊，鼓舞士氣，獨孤壹方的半截屍體，撲通壹聲，掉在了他腳跟旁。
　　而另壹半則落入守衛們中心。
　　獨孤壹方屍體的慘狀，讓守衛們中間刮起壹陣恐懼的颶風。
　　“可笑！從哪找來壹句屍體，連腦袋、衣服都沒有，也敢冒充我家城主？別信他的鬼話，大家壹起上。”領頭的守衛大聲道，第壹個沖向李楊。
　　“那妳們再看看這是什麽？”李楊左右開弓，壹把抽出別在腰帶裏的無雙陰陽劍，高高舉了起來。
　　領頭的守衛瞬間就楞在原地了。
　　“無雙劍”
　　“絕對是無雙劍，城主在婚宴上還拿出來炫耀過呢，我看得真真的”
　　“無雙劍可是無雙城鎮城之寶，怎麽會在他的手上？”
　　“難道？”
　　最後，也不知第壹個崩潰的是誰，大叫著“城主死了！”，丟下兵器就逃掉，緊跟著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數百守衛，轉眼間逃得壹個不剩，就連那個領頭的守衛也沒落下，而且逃得比誰都快。
　　李楊也走了，和聶風、明月、明鏡、大夫壹起離開。
　　偌大的馬鬼坡上，只留下獨孤壹方的兩截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