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砍他
青山 by 會說話的肘子
2025-2-12 18:27
都司府,白虎節堂前燃燒著火盆,映得堂前亮如白晝。
白虎節堂內,數張桌子拼湊在壹起,鋪開壹張丈許長的輿圖,固原、屈吳山、子午嶺、隴山,壹壹繪制其上。
此時,李玄指著輿圖,低聲對太子說道:“殿下,今日我上城頭看了壹眼,只能遙遙看見景朝天策軍密密麻麻的營帳與炊煙,還未等我看仔細,周遊便遣人將我驅離……”
太子看著輿圖感慨:“大好河山,我等卻被困在這固原城內,像被人捂住了眼睛,什麽都看不真切,什麽也做不成。”
李玄慚愧道:“是卑職無能。”
太子笑了笑:“李大人不必自責,羽林軍乃是禦前禁軍,平日裏操訓得都是皇家儀仗,來這固原邊陲自然束手束腳。”
說到此處,太子思索道:“倒是那位陳跡賢弟,或許又有了新收獲,不知他今晚還會不會找上門來。”
李玄面色壹變,當即抱拳道:“殿下,若論探聽情報、隨機應變的能力,陳跡確實遠高於卑職,卑職甘拜下風。”
太子朗聲大笑:“李大人,有沒有人說妳最大的優點便是坦誠?這年頭,願意承認自己不如別人的人,可不多了。”
李玄認真道:“卑職幾斤幾兩,自己心裏清楚。只是這陳跡市井之氣太重,又利欲熏心,竟敢拿殿下的消息去售賣。殿下若重用他,保不齊他以後還會賣什麽……此人對殿下雖言語恭敬,實則心中缺少敬畏。”
若陳跡在此處,定會心中壹凜。
這位羽林軍指揮使壹語道破他與尋常人的最大不同:尋常人視君如父,可陳跡穿越而來,骨子裏天然帶著對封建王朝的批判,缺乏敬畏。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太子目光凝視著輿圖上孤零零的固原城池,語氣平靜:“齊家、羊家、胡家、徐家、陳家,又有幾人真的敬畏天家威嚴呢。”
李玄面色壹正,單膝跪地抱拳道:“卑職委身於齊家寄人籬下,日日夜夜遭人白眼,如今有了追隨殿下的機會,自當為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說話間,白虎節堂外傳來腳步聲,太子趕忙將李玄扶起,低聲說道:“李大人心意,孤曉得了,快快請起。”
李玄起身,轉頭看向大步走來的齊斟酌,不動聲色問道:“今日該妳輪值,進來做什麽?”
齊斟酌抱拳道:“啟稟太子殿下、李指揮使,卑職接到線人密報,龜茲街有壹家名為紅袖招的青樓,乃是景朝諜子的據點。”
太子有些意外,他笑著看向李玄:“齊副使竟在固原坊間安插了線人?看來,我羽林軍就算沒了陳跡賢弟,也能憑本事找到景朝諜子嘛。”
李玄心中茫然,他自然知道齊斟酌沒有安插過線人……這突然冒出來的線人,從何而來?
他偷偷瞪了齊斟酌壹眼,示意他不要胡亂說話,齊斟酌卻給他回了壹個安心的眼神。
太子好奇問道:“齊副使,妳是何時安插的線人,先前倒是沒聽妳提起過。”
齊斟酌趕忙解釋:“卑職來固原這段日子也沒閑著,壹直在默默探訪市井、安插線人。先前未有收獲,所以不敢向殿下稟告,如今找到景朝諜子所在,便立刻來稟報了。”
太子展顏笑道:“如今邊軍不讓我等插手防務,若是能抓些景朝諜子,也算是為胡將軍、周將軍分憂了……齊副使,若真能抓住景
朝諜子,妳居首功!”
齊斟酌面色壹喜。
李玄拱手道:“殿下,我這就點齊人馬,前往龜茲街將景朝諜子捉拿回來。”
太子搖搖頭:“我隨妳們壹同前去。”
李玄為難道:“殿下,天色不早了,您也該早些歇息才是。”
太子拍了拍他肩膀:“走吧。”
李玄為太子披上潔白的狐掖裘,太子思索片刻,卻摘下狐掖裘扔在輿圖之上:“我們便效仿陳跡混入市井吧,所有羽林軍卸甲,換上常服分頭前往,莫要招搖過市。”
“是。”
子時,上百騎禦林軍從都司府魚貫而出,分為三隊,向龜茲街疾馳而去。沒有披甲,沒有明火執仗。
到得龜茲街外,李玄無聲打著手勢,壹隊從前街逼近、壹隊從後巷包抄、壹隊翻上房頂,踩著灰瓦屋檐快速靠近。
李玄牢牢護衛在太子身邊寸步不離,等待部下將紅袖招內景朝賊子壹網打盡。
寒風裏,太子白衣箭袖、束發銀冠,英姿
勃發。
他手握韁繩,輕聲道:“李大人,附近可曾發現邊軍動向?”
李玄低聲回應道:“回殿下,卑職來時專門留意過,沒有。”
太子點點頭:“這次要留活口,看能不能審出背後的大魚來。”
正當此時,遠處奔來壹名羽林軍,單膝跪在太子馬前抱拳道:“殿下,紅袖招裏空無壹人!”
齊斟酌驚聲道:“什麽?!”
太子撥馬便走,他來到紅袖招門前下馬,走進屋中。
只見紅袖招的蠟燭還燃著,燭臺上已經滴下厚厚的燭淚,可屋裏桌椅板凳擺放整齊,壹個人影都看不見。
太子、李玄壹同回頭看向身後跟來的齊斟酌,李玄怒聲問道:“怎麽回事?”
齊斟酌囁喏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李玄揚起手中鞭子要抽過去,手卻忽然僵在半空,這位小舅子乃是妻子的心頭寶,實在打不得。
片刻後,他沒好氣道:“問妳話呢,說話啊!?”
齊斟酌還是不肯說話。
太子按下李玄舉起的手,寬慰道:“齊副使,興許是半途出了什麽岔子,不如將妳那線人喚來問壹問,他說不定知道什麽。”
齊斟酌低頭沈默不語。
李玄氣極,怒吼道:“妳倒是說話啊,妳的線人呢!軍中無戲言,妳敢謊報軍情,小心軍法處置!”
齊斟酌豁然擡頭說道:“陳跡!”
太子微微壹怔:“陳跡?”
齊斟酌急促道:“定是陳跡通風報信,所以景朝諜子才會提前得了消息,人去樓空!”
李玄疑惑道:“怎麽又與陳跡扯上了?這裏有陳跡什麽事?”
齊斟酌只得硬著頭皮交代:“今晚亥時,陳跡曾來過壹趟都司府,可陳大人先前下令,不讓他再進都司府來著,我便做主將他攔下。”
李玄挑挑眉毛:“然後呢?”
齊斟酌解釋道:“然後他丟下壹句‘龜茲街
紅袖招是景朝諜子據點’就走了。想來,定是我將他攔下,導致他心懷怨恨,所以偷偷給景朝諜子通風報信。”
李玄恨鐵不成鋼:“既然是陳跡來送的消息,妳為何欺瞞殿下?”
齊斟酌縮了縮脖子:“我就是不想看到那小子太張狂,壹天天跟獨狼似的,好像就他有能耐壹樣。”
太子沒再糾纏此事,而是看向李玄:“李大人怎麽看,真是陳跡提前放走了景朝諜子?”
李玄沒回答,他狼行虎步逡巡在紅袖招內,時不時低頭查看細微之處。
許久後,李玄突然蹲在地上說道:“景朝諜子不是跑了,是被人殺了。”
“殺了?”羽林軍目光齊齊轉去。
卻見李玄指著壹處木地板縫隙:“行兇者雖打掃了此處,可地縫裏的血跡還未幹涸。殿下再看此處,桌子上也有刀劈痕跡,是新的刀印。”
經此提醒,羽林軍們四處觀察:“這裏的紗幔也被劈開壹條裂痕!”
“房梁上也有!”
“這裏還有壹根斷掉的手指。”
這偌大紅袖招,表面看似無恙,實則是個血腥氣彌漫的屠宰場,刀刀致命,刀刀兇狠至極。
李玄皺起眉頭:“廝殺範圍遍布整個紅袖招,只怕死了不少人。”
齊斟酌小心翼翼問道:“都是陳跡幹的?”
李玄搖搖頭:“恐怕不是,除非他在這固原城裏還有許多幫手……難道是邊軍又先壹步殺人滅口?”
太子負手環顧四周,而後笑了笑:“走吧。”
齊斟酌慌張道:“殿下去哪?”
太子斜睨他壹眼:“去問問妳那線人陳跡,或許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齊斟酌面露尷尬:“殿下……”
太子擡手止住:“李大人、齊副使,這位陳跡賢弟確有過人之處,我等想要在固原城中有所作為,恐怕還得二位摒棄前嫌,通力合作才是。”
齊斟酌趕忙答應下來:“是。”
太子問道:“妳們先前說他就住在龍門客
棧之中?”
“是,就在隔壁。”
太子哈哈壹笑:“走,我也去見識見識這固原城裏盛名已久的龍門客棧。”
李玄狠狠剜了齊斟酌壹眼,快步跟上。
眾人出門去,右拐數十步便到客棧門前,太子低聲交代道:“李大人點兩名行官隨我進去,其余人守在附近,莫要興師動眾嚇壞了店家。”
李玄點頭:“是。”
齊斟酌殷勤的為太子掀開棉布簾,太子低頭跨過門檻。
客棧內,掌櫃正站在櫃臺後面提筆盤賬,小五、小六剛換了壹身幹凈衣服,縮著脖子、搓著雙手從後院進屋,渾身都是寒氣。
此時,太子溫聲問道:“勞煩店家,陳家三公子陳跡是不是住在此處。”
小五與小六相視壹眼,突然怒不可遏從腰後拔出菜刀:“甲字號的房頂還沒補呢,又來?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