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姜怡被支開

　　十年苦修無人問，壹舉成名天下知。
　　拜劍臺的兩場切磋剛剛結束，‘九宗劍魁’這個代表年輕壹輩最強劍客的混號，第壹次出現在了大眾的視野，短時間就遠傳九宗轄境各大宗門，甚至傳到了中洲。
　　修行壹道修的是長生，並不提倡殺伐，但尊嚴只在劍鋒之上，過人戰力是保證自己能活著求長生的基礎。
　　因此修行道說到底，還是強者為尊的世界；走在修行道的蕓蕓眾生，自然也崇拜強者。
　　經此壹役，左淩泉終於成為了有名有姓的修士，算是達成了人生的第壹個小目標——不再被山上人低頭俯視。
　　這種成就對左淩泉來說，只是在這個世界站穩腳跟的開始；但對尋常人來說，已經是想都不敢想的巔峰了。
　　拜劍臺外，萬千修士在街道上圍聚，看著剛剛揚名立萬的左淩泉走出八角門樓。
　　姜怡站在人群之間，眸子裏滿是小星星，但瞧見左淩泉望過來了，還是連忙收起了崇拜神色，做出了長公主該有的‘寵辱不驚’的模樣。
　　街道上修士圍得水泄不通，雖說沒有高人好意思開口收徒，但喝彩誇獎試圖結交的人絡繹不絕。
　　其中最多的是九宗女修，下到十四五的青澀美人，上到四五百歲的妖嬈仙子，爭相上前搭訕，膽子大的甚至帶著三分挑逗；可以說左淩泉這壹架，直接打出了九宗無上擇偶權。
　　姜怡瞧見這場景，心裏酸得不行，但街上的女人實在太多了，多到她都不好意思湊到左淩泉跟前——主要是害怕被那些女人，用嫉妒的眼神戳死。
　　因此，姜怡只是在人群後方行走，等著左淩泉脫身。
　　左淩泉面對這種‘投果盈車’的盛況，也有點吃不消；但他不會飛，沒法像真劍仙那樣打完架禦劍而去，只能從地上走。
　　面對眾多陌生修士的客套，左淩泉也不好冷著臉擺譜得罪人，壹路上頷首示意，快步走向鐵河谷。
　　好在修行中人也知道分寸，只是在沿途圍觀，並沒有跟在後面糾纏不休。
　　左淩泉進入鐵河谷的百裏集市後，圍觀群眾就比較少了。他趁機拐進了壹棟仙家鋪子，準備從後門離開；那想到竟然被鋪子女掌櫃勒索，拉著他硬寫了個匾額，才得以脫身。
　　街道後方的巷道人影稀疏，皚皚白雪把巷子和兩邊的圍墻都染成了白色。
　　左淩泉在巷子裏稍等片刻，姜怡就提著裙子跑了過來。
　　跑得比較急，巷子裏有壹層積雪，繡鞋踩過時，發出‘嚓嚓——’的響聲，胸脯也顫顫巍巍，在風雪中頗為惹眼。
　　不過瞧見他後，姜怡就連忙停步，整理了下耳畔的發絲，才來到跟前：
　　“沒人跟著，快回去吧。”
　　左淩泉出了大風頭，在媳婦面前自然露出了邀功的神色，拉住姜怡的手道：
　　“公主，方才我表現如何？”
　　姜怡方才看得如癡如醉，如果不是人多眼雜，她說不定都跳起來了。
　　不過她瞄了左淩泉壹眼，發現左淩泉有向她炫耀的意思，便做出上位者叮囑下屬的模樣，平淡道：
　　“還行吧，過幾天要再接再厲，切勿居功自傲。”
　　左淩泉聽見這麽官腔的話，自然不滿：
　　“只是還行？”
　　“……”
　　姜怡不知為什麽，昨天晚上過後，就有點怕左淩泉了，想兇都兇不起來。她抿了抿嘴，又改口道：
　　“表現很好了，但還沒到妳的最高水準，還得繼續努力。”
　　左淩泉這才滿意，笑道：
　　“努力得有動力，公主殿下就不犒勞壹下我這大功臣？我可是給整個大丹和棲凰谷都長臉了。”
　　姜怡其實也想獎勵左淩泉，但她在修行道幾乎壹無所有，總不能和在俗世那樣，給左淩泉封侯拜相，或者賞賜幾個漂亮妾侍。
　　“我能犒勞什麽……要不先欠著？等我以後道行高了，再補給妳。”
　　左淩泉微微搖頭，摟住了姜怡的後腰，手很不老實地往下滑了些：
　　“當媳婦的，要犒勞相公還不簡單，公主要是真有這個心意，有的是法子。”
　　姜怡初經人事，終究還是有些青澀，哪裏受得了這種婉婉都受不了的輕薄，用胳臂肘懟了左淩泉壹下：
　　“在外面，妳別亂來……妳想要什麽犒勞？”
　　左淩泉想大幹三天。
　　但這麽粗俗的話，實在不符合無雙劍客的身份，他含笑道：
　　“今天打架挺累的，想回去好好休息壹下。這麽美的雪景，我們壹起坐在小樓上，靠在壹起賞雪，想來應該很有意境。”
　　姜怡轉眼看了下，覺得小巷雪景確實挺美的，點頭道：
　　“我陪著妳看就是了，不過這算什麽犒勞？”
　　“看三天，不許出門，對我言聽計從，沒問題吧？”
　　？？
　　姜怡還沒見識過床榻上的險惡，並未想歪，對此其實想勉為其難答應的。不過她想了想還是搖頭道：
　　“三天怕是不行，我剛才聯系小姨她們了，她們仨，還有團子，特別激動，說要過來看熱鬧，應該下午就到了。”
　　左淩泉聽見這話頭，打消了大幹三天的念頭；但腦子裏不知為何，浮現出了姜怡和清婉並排排躺著的場景。
　　不過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目前還做不了，也只能想想。
　　左淩泉輕笑道：“是該把她們叫來，走去接她們吧。”
　　姜怡微微點頭，和左淩泉壹起沿著巷道行走。
　　只是兩人走出沒幾步，壹道倩影就從上方落下，攔在了二人之前。
　　左淩泉下意識摸向劍柄，擡眼看去，卻見上官靈燁落在了面前。
　　上官靈燁穿著壹襲與修士格格不入的金色鳳裙，雖然不怕冷，但大雪天裏，肩頭還是多了個披肩，看起來華美而雍容。
　　“靈燁前輩（皇太妃娘娘）？”
　　兩人稍顯意外。
　　上官靈燁表情壹如既往地風輕雲淡，貴婦氣十足，來到兩人面前：
　　“沒打擾妳們吧？”
　　姜怡還拉著左淩泉，此時臉色壹紅，連忙松開了手：
　　“沒有……嗯，太妃娘娘您怎麽來了？”
　　上官靈燁笑容親和，從懷裏摸出壹件麒麟鎮紙，遞給姜怡：
　　“準備過來看看，方才聽見妳們說要去接人，用我的船去接吧，方便些。”
　　姜怡和左淩泉本就有此意，只是不好意思開口借船罷了。眼見上官靈燁主動開口，姜怡忙把控制畫舫的麒麟鎮紙接了過來：
　　“實在麻煩太妃娘娘了。”
　　“舉手之勞，有什麽麻煩的。妳要是不好意思，可以順便幫我把緝妖司的卷宗處理了，都在船上放著。”
　　？
　　姜怡跑到鐵河谷來，還以為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閑’，沒想到還是沒擺脫當免費勞動力的命運。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姜怡能說什麽？她笑著點頭：
　　“沒問題，那我們先過去了。”
　　說著便想和左淩泉壹起去接人。
　　但上官靈燁露面，顯然不單是為了借船，她又開口道：
　　“接人壹個人去就行了，左淩泉還得打擂臺，需要休整，我帶他去鐵鏃府找個修行之地安頓下來，妳待會過來即可。”
　　？？
　　姜怡聽見這話，心底感覺有點不對勁兒了。
　　把活兒全甩她懷裏，然後把她支開，帶著她男人出去逛……
　　怎麽感覺有點窩囊……
　　只是這些話也只是在心裏想想，姜怡知道上官靈燁的身份，應該只是想給左淩泉安排的修行之所。她點頭道：
　　“多謝太妃娘娘，那我先回京城了。”
　　上官靈燁微微頷首。
　　畫舫往返很安全，左淩泉見此也沒多說，把姜怡送到上渡船後，才跟著上官靈燁壹起折返……
　　……
　　拜劍臺的熱鬧結束，鐵鏃府清場，宗門外的偌大廣場人影絕跡，只剩下無聲而落的雪花。
　　兩道人影在遼闊的雪色廣場上並肩而行，後方延伸出兩道長長的腳印。
　　上官靈燁看著幼年居住的宗門，回想著百年前的往事，稍微有點出神，壹路來也沒怎麽言語。
　　左淩泉昨晚拒絕了上官靈燁喝酒賞雪的邀請，說起來有點理虧，跟著後面緩步行進，想了想先開口道：
　　“靈燁前輩，昨晚……”
　　“無妨。妳和姜怡郎情妾意，大晚上打擾確實不好；是我獨居習慣了，忘記了常人作息的時間。”
　　“前輩理解就好。”
　　上官靈燁偏過頭來，看向遠處的拜劍臺：
　　“妳今天表現不錯，比我當年剛亮相的時候聲勢都大，九宗長者都看傻了。”
　　左淩泉聽說過上官靈燁當年很厲害，謙虛壹笑道：
　　“外人說靈燁前輩是尊主之姿，出場的聲勢肯定比我大，怎麽可能不如我。”
　　“我參加九宗會盟前，就已經同輩無敵，表現再好也沒人驚訝；妳以前沒什麽名聲，有這戰績，帶來的震動自然比我大。如果我倆同輩相爭，妳在我手底下撐不過三招，這次算妳遇上了好時候。”
　　“……”
　　我還以為誇我呢，搞半天是在誇自己……左淩泉半信半疑道：
　　“靈燁前輩，我們同境之下，差距有這麽大？”
　　上官靈燁聊起這個，澄澈雙眸間顯出三分傲意：
　　“妳只是凡夫俗子，身體沒有特別之處，水平全是靠個人努力得來；而我是老天爺賞飯吃，付出的努力也不比妳少，比妳強是必然。有時候，老天爺也並非對每個人都公平。”
　　左淩泉向來不靠老天爺，所以老天爺公不公平，對他來說無所謂，點頭道：
　　“那我爭取早日趕上前輩。”
　　“妳先把九宗青魁打趴下再說吧；今天妳已經漏了底，很難戰勝風信子、商司命，而遇上中洲臥龍，恐怕半點勝算都沒有。我這幾天給妳當陪練，妳好好磨練壹下對陣技巧，這樣上場打擂的時候，勝算會大壹些。”
　　無論是在江湖還是修行道，高人餵招都算是求之不得的大恩情。左淩泉連忙拱手道：
　　“這怎麽好意思，靈燁前輩如此厚待，我都不知道怎麽答謝。”
　　上官靈燁勾起嘴角，狐貍尾巴也漏出來了：
　　“不用妳感謝，今天我問九宗要了彩頭，等妳打贏了，分我幾成即可，咱們互不相欠。”
　　上官靈燁當陪練幫忙取勝，按規矩本就可以分紅；而且若不是上官靈燁今天豪擲萬金牽頭，彩頭也沒那麽多。左淩泉對此自然是爽快道：
　　“這是自然，若是贏了，彩頭咱們三七分……”
　　上官靈燁客氣道：“我只是陪練罷了，豈能拿七成，讓外人知道了還以為我霸淩小輩，五五吧。”
　　？
　　我靠！
　　毛過拔雁、上官扒皮……
　　左淩泉看著貌美如花的宮裝美婦，腦子裏下意識閃過這些詞匯，他含笑點頭道：
　　“那就按娘娘說的來，只要能把彩頭拿到，孝敬娘娘七成都是應該的。”
　　說完下意識掃了眼勾人的臀線，估計是為了緩解心中的肉疼。
　　不得不說，上官靈燁的腰臀曲線可謂完美。
　　上官靈燁走在前面，沒察覺到左淩泉壹觸即收的目光，步履盈盈走過廣場，想了想又奇怪道：
　　“方才在拜劍臺，妳打完後，神色不太對，好像心裏起了波瀾，怎麽回事？”
　　修行中人要心如止水，才能‘道心似鐵’，心生郁結比身受重傷還恐怖，最顯著的例子就是老陸——心結解不開，壹代劍道奇才就此消沈，直接就斷了長生大道。
　　上官靈燁問起這個，是真的關心，目光也放在了左淩泉臉上。
　　左淩泉和上官靈燁也算共患難，壹起把酒言歡，還看過上官靈燁的紅櫻桃；說不上知己，但確實是朋友，他對此也沒隱瞞，解釋道：
　　“李處晷雖然輸了，但他那壹劍很可怕，強得令人發指。我習劍至今，從未見過那麽強的劍術，雖然還沒有練到大成，但我能感覺到那壹劍練到巔峰的可怕，不比我這壹劍差多少。”
　　左淩泉並非不是第壹次看到‘劍壹’——以前在青雲城外，老祖附身湯靜煣，用過壹次‘斬龍’，但體魄受限劈不開空間，因此並未展現出那壹劍應有的威力；這次的李處晷，雖然只是摸到了門檻，但展現出來的劍術，確實是左淩泉所見的最強壹人。
　　上官靈燁瞧見左淩泉皺著眉，輕聲道：
　　“李處晷用的是‘連雲’，由青瀆尊主所創，理念是在最短的時間出最多的劍，練到青瀆尊主那個境界，可以壹瞬間出劍百萬次，同境之下沒有任何東西能擋住，所以‘壹劍破萬法’，被稱作‘劍壹’，和妳那壹劍確實不相上下。”
　　左淩泉鉆研劍道十余年，對劍道的理解比上官靈燁還高，方才已經看出了門道。他嘆了口氣道：
　　“我練劍的初衷，是練成‘世間最強壹劍’；本來以為已經練成了，遇上李處晷才發現，其實也有人劍術和我不相上下。這和我練劍的初衷想駁，所以心裏起了波瀾，感覺這麽多年努力白費了。”
　　上官靈燁放慢腳步，和左淩泉並肩而行：
　　“‘劍壹’本就是世間最強壹劍，是劍道的‘止境’；即便有其他人能悟出‘劍壹’，和妳遇見，也是同歸於盡的下場，不可能勝過妳，妳想法出問題了，要及時糾正。”
　　左淩泉對此搖了搖頭：“真正的‘世間最強壹劍’，應該是純粹的獨壹無二、天下無敵，有對手就不是天下無敵，憑什麽稱之為‘最強’？”
　　？？
　　上官靈燁聽得直皺眉，‘劍壹’是世間公認的最強壹劍，這麽問不是擡杠嗎？
　　上官靈燁思索了下，才認真道：
　　“劍是殺人器，習劍的目的是斬殺對手。‘劍壹’就是不講任何道理，必然斬殺對手的方式，是武道的止境，沒法再往上攀升，也沒必要再往上攀升，畢竟妳沒法把壹個人殺兩次。妳這想法，屬於為了練劍而練劍，誤入歧途了。”
　　左淩泉感覺上官靈燁有點嚴肅，他表情放緩了些：
　　“前輩這話錯了，習劍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保護自身。如果我的劍和其他人的劍撞上，會同歸於盡，那就說明我保護不了自身，習劍的目標尚未達成，還得繼續努力，前輩說對不對？”
　　“……”
　　上官靈燁娥眉微蹙，仔細回味了下，忽然覺得這話確實有道理。
　　畢竟修行中人學習各種殺伐之術的初衷，也不是為了屠盡天下生靈，而是為了守護蒼生。
　　以這個原則來看的話，左淩泉這話沒半點問題，而且‘道心很正’，沒有誤入歧途的地方。
　　“可是……‘劍壹’本就是殺伐之道的極致、武道的止境，也是人能承受的極限，不可能再變強。”
　　“‘劍壹’確實是人的極限，但武道絕對沒有止境；我這壹劍沒法更快，可以換其他方法增強自身的戰力，從而獲得比這壹劍更強的劍術。”
　　上官靈燁斟酌了下：“我從未聽說過還有比‘劍壹’更強的劍法，妳還能悟出個‘劍零’不成？無劍勝有劍？”
　　左淩泉被這話逗笑了，搖頭道：
　　“我這壹劍，確實到了人的極限，不可能再提升速度。不過我今天瞧見李處晷的劍，倒是有所感悟——既然沒法增加威力，那就在保持威力的前提下加快頻率。”
　　上官靈燁明白左淩泉的意思，她嘆了口氣：
　　“妳太想當然了。‘劍壹’是自身武道的總結，代表了壹種流派，壹個人不可能同時掌握兩種‘劍壹’……”
　　上官靈燁覺得解釋有點麻煩，直接把左淩泉托起來，飛過了鐵鏃府宗門內的千重樓宇，來到了壹處宅院裏。
　　宅院滿是落雪，看起來長年無人居住，中間的院子是個演武場，正中擺放著壹個不知名材質的假人。
　　上官靈燁落在寬大庭院裏，摸出了壹把長劍，認真道：
　　“就比如驚露臺的劍學流派在於‘鬼魅’，和荒山尊主的‘無影’壹脈相承；‘無影’乃世間最鬼魅難尋之劍，中劍前沒人能知曉劍從哪裏出的手，出手就是必殺，就像是這樣……”
　　上官靈燁握住劍柄，身體沒有動作，假人的脖子，卻忽然出現了壹道劍痕——當然，這是上官靈燁用術法模擬的。
　　左淩泉在旁邊觀看，似懂非懂：
　　“意思就是，不拔劍，劍就已經出去了？”
　　“也不是不拔劍，我只是闡述‘無影’的理念。‘無影’只要練成，出劍的方式和方位，沒法提前預料，妳明白嗎？”
　　左淩泉輕輕點頭。
　　“雲水劍潭的‘連雲’，理念在於‘壹瞬間出最多的劍’，和‘無影’有本質的區別。壹個人不可能壹瞬間出百萬劍，還能保持每壹劍都‘劍出無際’，只要有壹劍露餡，‘無影’就不再是‘無影’；若是為了‘無影’分散註意力，導致出劍放緩，‘連雲’也不再是‘連雲’。結果只能是兩頭不沾，壹劍都沒練好。”
　　左淩泉仔細琢磨了下：
　　“其實吧，理論上來說，也不是不可能。”
　　？
　　上官靈燁覺得左淩泉有點死腦筋，她詢問道：
　　“妳的劍道理念是什麽？”
　　“用最快的速度，傾盡全力，把劍刺在最準的地方，達成壹擊必殺。”
　　“‘連雲’的核心在於‘壹瞬間出百萬劍’，所以單獨壹劍不可能傾盡全力；妳既然傾盡全力，就不可能壹瞬間出百萬劍，因為氣海儲備不夠，而且真氣抽調的速度難以支撐。妳怎麽解決這個問題？”
　　左淩泉的劍消耗太大，出四五次已經是極限，確實不可能練成‘連雲’，除非他放棄巔峰的爆發力，轉而改修雲水劍潭的劍術。
　　但左淩泉也沒想學會‘連雲’，他只是準備‘采他山之石以攻玉，納百家之長以厚己’。
　　左淩泉取出佩劍，站在上官靈燁身邊，認真道：
　　“我不需要出百萬劍，只要壹瞬之間出兩劍，殺傷力就能翻倍，強過了現在的劍壹。”
　　上官靈燁搖頭：“妳太想當然了，妳的劍已經到了身體的極限，根本沒法以‘連雲’的速度，壹瞬間出兩劍。”
　　“那就往死的練，練到可以為止，我以前就是這麽莽了十四年莽上來的。”
　　“……”
　　上官靈燁張了張紅潤唇瓣，欲言又止——不愧是我鐵鏃府的弟子，修行從來不需要腦子，莽就完事了。
　　左淩泉想了想又道：
　　“走到山巔發現沒路了，對武人來說其實是很絕望的事情；現在眼前又出現了壹條路，那怎麽也得試著往上爬。我覺得那些悟出‘劍壹’的巔峰劍客，也在嘗試這條路；不然那些‘劍皇’‘尊主’，手握‘劍壹’卻沒了前進的方向，總不能待在家裏混吃等死。”
　　上官靈燁雖然不知道這說法是對是錯，但能想象‘站在山巔卻身前無路’的感覺。她沈默了下，沒有再和左淩泉爭論，點頭道：
　　“那希望妳沒走錯。這壹劍若是真練出來，妳估計能壹個人滅了中洲劍皇城。”
　　左淩泉看了看手中的佩劍，輕笑道：
　　“先滅了臥龍和九龍再說……對了，靈燁前輩，貴宗的上官九龍，真比我強那麽多？”
　　上官靈燁或許是想給左淩泉動力，點頭道：
　　“雲泥之別。妳練成了這壹劍，或許才能正面擊敗他。”
　　？！
　　練成這壹劍才‘或許能擊敗’？
　　左淩泉是真的有點不信了，瞧見上官奶奶說起‘上官九龍’時，眼中滿是自傲和自信，他也不知腦子是不是抽了，詢問道：
　　“上官九龍是男的還是女的？”
　　上官靈燁微楞，沒想到左淩泉會問起這個。
　　她掃了左淩泉壹眼，忽然又明白了些什麽——這小子難不成在吃我醋？
　　“……”
　　上官靈燁眸子動了動，雙手疊在腰間，擺出了皇太妃的華貴氣勢，平淡道：
　　“妳問這個作甚？”
　　左淩泉也不清楚問這個作甚，他含笑道：
　　“就是好奇，嗯……對這麽強的對手感興趣。”
　　上官靈燁暗暗註意著左淩泉的神色，故意道：
　　“九龍是男人，個子比妳高些，長得也比妳俊朗些，為人溫文儒雅、風趣幽默……宗門裏還有‘壹見九龍誤終身’的說法，我見過之後，到現在都忘不掉。”
　　“……？”
　　左淩泉表情明顯僵了下。不過他神色間的異樣，很快恢復如初，笑道：
　　“是嗎？娘娘對他評價這麽高，以後遇見了得好好見識壹下才是。”
　　雪花蕭蕭，落在寂靜庭院之內。
　　並肩站在假人前面的年輕人和宮裝美婦，短暫的沈默了下。
　　上官靈燁平靜地看著左淩泉，雙眸澄澈，看不出心中所想，但明顯在想著什麽東西。
　　片刻後，她才“噗——”地掩嘴笑了聲，打趣道：
　　“逗妳玩的，我鐵鏃府的男修，都和司徒震撼壹樣‘身堅智殘’，而且修為越高長得越粗魯，和妳這種儒雅公子沒得比。修為方面確實比妳強，不過我相信妳能超過他，妳可別讓我失望了。”
　　這壹笑，可謂百媚頓生。
　　“唉……”
　　左淩泉虛驚壹場，都不知道說什麽，也不好盯著上官奶奶的笑容看，他提起劍來：
　　“開始練劍吧，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還請前輩指點壹二。”
　　上官靈燁收起笑容，來到了幼年經常打坐煉氣的屋檐下，取來蒲團小案，在上面側坐，又拿出壹個酒壺放在了小案上。
　　而大雪紛飛的庭院裏，也在此時，響起了往日連續響了十四年的劍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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