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棲凰谷內歲月靜好，五房弟子各司其職，竹林間隨處可見晾曬藥材的師姐妹。
　　左淩泉走下石崖，來到湯靜煣的籬笆小院外，遙遙便瞧見湯靜煣坐在院落裏，旁邊放著個小簸箕，裏面的是晾曬好的螢根草。
　　螢根草是最常見的靈草，用藥碾子搗成粉末，再加工成各種器具，便可以在靈氣充足的地方自行發光，水簾洞裏使用的就是這類物件。
　　搗藥的活兒不重，但是繁瑣，湯靜煣和左淩泉關系匪淺，吳清婉並沒有給她安排活兒幹；但湯靜煣天生熱心腸，是個閑不住的人，和小花師姐混熟後，便把小花師姐的任務攬了壹部分過來，左淩泉不操練她的時候，便自己在小院裏忙活打發時間。
　　左淩泉走到籬笆院外，尚未開口招呼，壹只又白又圓的大胖球，便從地上撲騰了起來，落在肩膀上，親昵地蹭著他的脖子，嗷嗷待哺。
　　在山谷裏安家的團子，經過個把月的相處，發覺這裏的人都很友好後，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湯靜煣稍有不註意，便跑得沒影了，或是去獸圈找大白鶴聊天，或是去師姐妹的院裏討要松子吃，原本快被燒沒了的絨毛，又重新長了出來，看起來比往日還更肥了壹圈兒。
　　左淩泉取出兩顆松子餵給團子，打了聲招呼：
　　“湯姐。”
　　其實不用招呼，左淩泉每天從吳清婉住處出來的時間都壹模壹樣，湯靜煣不用回頭都知道他來了。
　　湯靜煣放下手裏的搗藥杵，起身用毛巾擦著手，先是兇了團子壹眼：
　　“壹天到晚就知道吃，再吃過年就不用殺雞了，還不下來。”
　　團子連忙閉喙，又蹦到湯靜煣的肩膀上蹭來蹭去。
　　左淩泉走到跟前，含笑道：“湯姐妳別管這麽嚴，團子虛胖罷了，圓滾滾的多好看，真瘦下來反而不好看了。”
　　“嘰~”
　　團子點頭如搗蒜。
　　湯靜煣把團子往後壹丟：“它就是個小貔貅，不管著能把米缸吃幹凈，萬壹撐死我連個伴兒都沒了。”
　　說話間，湯靜煣走進了廚房，端出了兩碟小菜：“剛做好的飯菜，我壹個人吃不完，妳也來吃點。”
　　左淩泉見狀心中暗嘆，都有些不好意思。自從來了棲凰谷後，湯靜煣壹日三餐都會給他做壹份兒，衣服被子也會搶著洗，他起初幾次不好拒絕，但壹直這樣臉上就有點掛不住了，感覺和吃軟飯壹樣。
　　左淩泉跟著走進屋裏，搖頭打趣道：
　　“湯姐，我其實可以好多天不吃東西，妳沒必要專門給我做壹份兒。”
　　湯靜煣放下碗筷，微微皺眉：
　　“怎麽，姐姐做的飯不好吃？”
　　“不是，就是覺得太麻煩湯姐了。棲凰谷也不是我的地盤，妳在這裏住下，其實和我沒什麽關系，妳幫忙做飯洗衣的，我受之有愧。”
　　“瞧妳這話說得，怪生分，我做飯用的也不是自己的米糧，順手多做點，花的力氣還不是壹樣的。妳要是不想吃，那便算了。”
　　口腹之欲也是壹種享受生活的方式，左淩泉可以很久不吃飯不假，但品嘗世間美食，自然也不會故意不吃。他見湯靜煣這麽說，便也不客氣了，在桌子旁邊坐下，吃起了精心準備的飯菜。
　　湯靜煣坐在桌子對面，小口細嚼慢咽，瞧見左淩泉認真吃飯的模樣，抿嘴偷偷笑了下，想了想，夾了壹塊肉放在左淩泉碗裏，詢問道：
　　“對了小左，我看其他人修煉，都是找個涼快的地方打坐，妳怎麽每次都和吳姨躲在山洞裏面修煉，還關著門？感覺怪怪的。”
　　左淩泉大快朵頤的動作壹僵，眨了眨眼睛道：
　　“山洞本來是吳前輩修煉的地方，在裏面修煉快些，吳前輩對我很好，讓我也在裏面呆著，嗯……就是修煉，也不幹其他什麽。”
　　湯靜煣展顏壹笑：“妳還想幹什麽？人家可是公主的小姨，肯定看得緊，待在跟前不好受吧？”
　　“確實很緊，我動都不敢動壹下，不然就挨訓。”
　　“呵呵~我就知道，習慣就好了，長輩管得嚴，也是對妳好，可不要往心裏去。”
　　“這我自然知曉……”
　　……
　　閑談之間，兩人吃完了飯。
　　湯靜煣收拾好碗筷後，覺得京城的鋪子應該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準備回京城看壹下。
　　吳清婉性格有些保守，不肯白日宣淫，只有晚上的時候才會配合修煉；左淩泉白天也沒太多事兒，回來再練劍也無妨，便跟著湯靜煣壹起出了山谷，往棲凰鎮行去……
　　……
　　朝陽出生，坐落在十裏柳林外的棲凰鎮，被朝陽染成了金黃色。
　　小鎮上建築參差錯落，無數向往長生大道、卻註定此生無緣的底層修士，沿著街道擺開攤子，等著比他們更底層的雛兒光顧，賺上壹兩頓飯錢。
　　自棲凰谷開宗立派，八角牌坊立起來那天起，棲凰鎮便沒有發生過太大的變故；唯壹的變化，可能只是房舍越來越多，鎮子上的人換了壹波又壹波。
　　但再大的建築，有修建好的壹天，便有倒塌的壹天。
　　這壹天的來臨，事前可能有種種跡象表明，比如‘國師消失兩年’‘兇獸頻發’，甚至是壹把出現瑕疵的斬罡刀，都在暗暗預示著表面金碧輝煌的建築，內部早已經腐朽不堪。
　　但哪怕很多人都早有猜測，建築真正倒塌的速度，還是會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而倒塌的時間，往往就是這種壹切如常、風平浪靜的日子裏，只聽‘哢——’的壹聲輕響，而後便是勢如山崩！
　　踏踏踏——
　　清脆馬蹄聲在鎮子口響起。
　　鎮子口的茶肆中，幾個閑談的小修士，擡頭看了眼，繼而臉色微變，都是站起了身；小街行人，也連忙左右讓開了道路。
　　晨光之下，三匹馬踏上了青石小街，棲凰鎮從鎮口很快寂靜到了巷尾，所有人都回頭看向馬上的三人。
　　大丹朝不大，道上高深的修士更是屈指可數，而馬上的三人，鎮子上的人，恐怕從小都有所聽聞——扶乩山程九江、藍英，清池劍莊呂明周。
　　程九江不必多說，靈谷四重的無垢金身，刀槍難近；壹手奔雷拳更是殺力無雙，戰力僅在嶽平陽之下。
　　剩余兩人，雖然都是靈谷壹重，放在關外掀不起浪花，但在大丹，就是排名前十的頂尖修士。
　　三人身上都帶著兵刃，提刀上門，明顯不是過來做客。
　　至於來做什麽，鎮子上的人都能猜到壹些，所以噤若寒蟬，只是遠遠觀望。
　　程九江穿著明黃長袍，雙手之上套著虎頭拳套，站在鎮子口，沈聲道：
　　“今日閉市，閑者退散。”
　　聲若洪鐘，傳遍鎮上小街，也傳到八角牌坊之下。
　　鎮上販夫走卒、修士武夫，無人敢聒噪半句，四散而走，迅速隱入周邊巷道或者房舍。
　　熙熙攘攘的大街，霎時間人去樓空，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站在鎮子中間的兩道身影。
　　程九江擡眼望去，卻見是壹男壹女。
　　男子身著黑色長袍，面容俊朗，腰懸佩劍，身若蒼松紋絲不動。
　　女子市井小娘打扮，躲在男子身後，緊張地拉著男子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