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四當官

卓牧閑

歷史軍事

鹹豐元年,九月初二,宜嫁娶納采出行,忌動土安葬,也是走馬崗的趕場天。
走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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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債臺高築

韓四當官 by 卓牧閑

2020-11-10 21:02

  韓秀峰七歲就被叔叔接到城裏給當時的縣太爺家公子當伴讀,後來壹直跟叔叔在衙門混飯吃,對衙門裏的彎彎道道再清楚不過。在他看來發生這樣的竊案縣太爺大怒很正常,畢竟道臺是上官的上官,上官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關捕頭沒捉到人沒拿到贓也正常,但挨板子就不正常了。
  “關叔,妳沒去找川幫茶幫,沒讓他們交人?”韓秀峰不解地問。
  “找過,他們也給了個人頂鍋,連道臺家公子丟的錢都湊齊了,可剛來的這位大老爺要當包青天,升了三次堂,審了又審,非說不是。”
  “他就不怕沒法兒跟道臺交差?”
  “我也納悶,不管他了,反正是署理,又不是實授,在我們巴縣也幹不了幾天,只是這頓板子挨的冤枉。”關捕頭喝了壹口水,又恨恨地說:“聽長隨們說是刑名老夫子使的壞,還有王二個王八蛋,都是在壹個衙門混飯吃的,大老爺讓打他還真打,這筆賬先記著,他有種別落老子手裏!”
  遇到個不會變通甚至不會做官的縣太爺這就沒辦法了,韓秀峰暗嘆口氣,想想又問道:“關叔,妳都這樣了咋還來走馬?”
  “還能有啥事,不放心妳們兩個細娃兒噻!”關捕頭翻身側躺過來,看看堂屋裏的靈位,回頭看著二人道:“我跟妳叔還有跟柱子他爹是桃園三結義,十幾年的交情,是看著妳們長大的,下午債主就要上門,我這個當叔的能不管不問?”
  壹個好漢三個幫,壹個籬笆三個樁。
  在縣衙當差的書吏、衙役在冊和不在冊的加起來有上千號人,這人壹多難免勾心鬥角,甚至分成幾幫幾派。韓秀峰的叔叔韓玉財曾是巴縣衙門的刑房書吏,關捕頭是捕班衙役,柱子他爹是仵作,三人私下裏燒過黃紙,結成了異姓兄弟。
  朝廷明令書吏只能幹五年,韓玉財已經改過三次名,不想再改名換姓接著幹,也沒成為不在冊的幫閑清書,而是借著把侄子韓秀峰帶到縣衙給知縣家公子當伴讀的機會,跟縣太爺攀上了關系。
  縣太爺高升江北廳同知,他搖身壹變為同知的長隨。
  再後來那位同知的母親去世,卸任回鄉丁憂。
  韓玉財這個長隨自然幹不成了,正好遇到壹個好不容易補上缺卻沒錢上任的候補知縣,就管走馬的同興當鋪借了壹筆錢給那位縣太爺去璧山上任,成了湊錢給縣太爺上任然後跟縣太爺壹起發財的“帶肚子”師爺。結果天不遂人願,那位縣太爺上任沒幾天得病死了!
  新上任的璧山知縣自然不會用前任知縣的師爺,韓玉財才做了幾天錢谷師爺,不但沒賺著錢甚至連本都沒來得及收回來。想到因鬼迷心竅而債臺高築,眼前壹黑,摔倒在地,頓時沒了氣息,再也沒能起來。
  當年結義的三兄弟只剩下關捕頭壹個,真是看著這倆小子長大的,現在韓家遇到這麽大事,他這個做長輩的自然不會放心,盡管剛因辦差不力挨了壹頓板子但還是強撐著來了。
  “關叔,讓妳擔心了。”見關捕頭屁股上的血都滲到褲子上,還走幾十裏山路從縣城來走馬,韓秀峰心裏滿是感激。
  “擔心有啥子用,能幫上忙才是真的。”想到債主不是那麽好對付的,關捕頭無奈地說:“四娃子,別看妳叔我平時人五人六,但那都是在平頭百姓跟前。同興當的底細我曉得,是楊舉人楊老爺的妹夫家開的,等會兒叔也只能幫妳求求情,看潘掌櫃能不能寬限妳幾年,妳是壹個爭氣的,只要掌櫃的能寬限,慢慢還總能還上。”
  不等韓秀峰開口,柱子就嘀咕:“恐怕寬限不了。”
  “咋說?”
  “當鋪就在街上,他們早放出風聲,說這院子和鄉下那十幾畝地值幾百兩,打算先收這院子和鄉下的地,不夠的拿幺妹兒抵債。”柱子打小喜歡韓玉財的小女兒、韓秀峰的堂妹幺妹兒,也正因為擔心幺妹,韓玉財的喪事辦完他壹直沒回去,壹想到幺妹兒要被人賣窯子裏接客就義憤填膺,攥著拳頭恨不得要跟債主拼命。
  關捕頭也怒了,咬著牙道:“姓潘的敢逼良為娼,他龜兒子就不怕遭報應?”
  “關叔,妳也不想想,開當鋪的還會怕遭報應?”韓秀峰習慣性地摸摸嘴角,帶著幾分自嘲地說:“他不光不怕遭報應,還在外面說我叔是遭了報應。說啥子我們這些在衙門當差的沒壹個好人,吃了原告吃被告,就知道敲竹杠,活該遭報應。”
  關捕頭氣得咆哮道:“日他個先人板板,有楊舉人撐腰了不起?給楊舉人幾分面子稱呼他壹聲掌櫃,不給楊舉人面子他龜兒子算個球!四娃子,別怕,也勸勸妳嬸娘和幺妹兒,告訴她們,有關叔在,看誰敢逼良為娼!”
  “楊舉人也算個球,真要是有能耐咋不去考進士點翰林當大老爺?”柱子冷不丁插了句。
  “妳懂啥子?”韓秀峰瞪了他壹眼,很認真很嚴肅地說:“楊舉人是沒當官,也沒啥本事,但中了舉人他就是老爺,能跟縣尊說上話,還有壹幫當官的同窗同年。民不與官鬥,我們這些當差的壹樣不能,不是嚇唬妳,他壹封信就能讓妳我吃不了兜著走。”
  關捕頭在衙門混了幾十年,豈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可現在侄女就要被人家賣到窯子裏,壹時間竟急得渾身顫抖。相比之下韓秀峰這個事主倒顯得很淡定,竟反過來勸慰道:“關叔,別急,先喝口茶消消氣。”
  關捕頭怎能不急,竟爬起身拄著水火棍壹瘸壹拐地走進堂屋,指著靈牌怒罵道:“韓二,這都是妳龜兒子造的孽!不就是識幾個字嗎,會舞文弄墨了不起,有能耐去考狀元!沒當官的命,還非要往當官的跟前湊,這下好了,錢沒賺到,還連累全家老小……”
  他是性情中人,再不勸住真會砸牌位。
  韓秀峰急忙把他攙扶回院子,胸有成竹地說:“關叔,咋過這壹關,我其實早有計較。潘掌櫃是明白人,鄉裏鄉親的,應該不會幹出逼良為娼的事。之所以放出這風聲,估計是想逼我趕緊想法兒籌錢。”
  韓玉財很精明,所以當年在衙門混得如魚得水。
  眼前這位別看年輕,壹樣不是省油的燈,打懂事起就在衙門裏討生活,整個壹人精,雖然只是壹個幫閑的清書,但六房老吏誰也不敢小瞧他,關捕頭反應過來,緊抓住他手腕問:“四娃子,別跟叔賣關子,這關妳打算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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