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幽靈

　　另壹邊。
　　墜落。
　　墜落——
　　壹陣熟悉失重感過後，混沌的視野重新恢復。
　　嗡——
　　手中施放出光亮術，柔和的白光頓時灑出，將周圍照亮。
　　科林左右四顧，片刻後微微吐出口氣。
　　映入眼簾的，終於不再是此前令人絕望的灰白洞廳，鼻尖始終縈繞的血腥味也總算消散。
　　但他卻並未放松太多，面色依舊有著壹絲抹不去的凝重。
　　‘麥金托什的魔藥麽……’
　　他壹邊在心裏喃喃，壹邊按照出現在心中聲音的指示，順著眼前這條灰白色的通道朝前走去。
　　光亮術的光芒只能照亮面前灰白通道的壹小段距離，視線更遠處的通道仍是漆黑壹片。
　　左右兩側灰白墻壁上浮凸的藤蔓花紋，隨著手中光亮術白色光源的移動，拉長了暗色的影子。
　　嗒嗒嗒——
　　幽邃通道裏寂靜無聲，只有他的腳步聲在回蕩。
　　不多時。
　　他來到通道盡頭。
　　壹面雕刻著怒放鮮花的光滑石門出現在眼前。
　　哢嚓。
　　隨著他的走近，石門自動往外打開。
　　幽藍色的光芒自開門的縫隙透露而出，落在臉上，讓他蔚藍的雙眼更加幽邃。
　　“好久不見。”
　　不大的房間內，最中間的金字塔形石臺頂端，壹個散發著幽藍光芒的光球，正在向他打招呼。
　　“好久不見。”科林嘴唇翕動，聲音有些遲緩，
　　“……埃莉卡。”
　　但他還是遲疑著叫出了這個名字。
　　此前在洞廳內，突然出現的熟悉聲音，正是埃莉卡的。
　　她指示完自己逃離之後，便在剛才過來的通道路上，為他簡單講述了這場名為麥金托什瘋狂的實驗，以及他的魔藥。
　　麥金托什的實驗……他心裏還是難以平靜。
　　他莫名想到那些在儀式中死去的學徒——那些儀式的親歷者。
　　他們直到死去……竟然連真相都不知道。
　　互相打完招呼後，房間內便陷入沈默。
　　科林望著面前幽藍的光球，沈默片刻，說道：
　　“很高興還能再見到妳，埃莉卡。”
　　似乎是覺得自己說的還不夠直白，他又道：
　　“我的意思是——很高興妳還活……”
　　“我已經死了。”埃莉卡打斷他，聲音平靜，沒有波動。
　　“我只是個殘缺的幽靈……或者，連幽靈也談不上。”
　　科林壹怔，眼眸低垂了下去。
　　在這個世界，失去肉身，讓靈魂依附於其它東西上面，繼續存在並不是什麽稀罕事。
　　甚至有許多精通生命改造的巫師，還會特地為自己換壹副更加強大的鋼鐵機械身軀。
　　他本以為埃莉卡就是這種情況，或許是獲得了某些奇遇之類……
　　可幽靈……
　　幽靈則是另壹種情況。
　　它是靈魂消亡後，偶然誕生的產物。
　　嚴格意義上來講，雖然幽靈會保留完整的或部分的原主記憶，
　　但實際上已經不算是原來的靈魂。
　　原來的靈魂已經死去。
　　幽靈不會再有常人的情緒，思維方式也完全不同。
　　它們不知冷暖、不知愛憎。
　　活著的唯壹動力，便是原有靈魂最深刻的執念。
　　“在進入暗色森林後，我沒能尋找到奇跡。”
　　水晶球閃爍，埃莉卡主動開始講述。
　　“最後，在壹處溶洞迷了路，然後死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又活了。”
　　“不同於其它弱小靈魂誕生的混沌幽靈，我的記憶並不模糊，甚至完整的令人驚訝……”
　　說道這裏，埃莉卡頓了下，模糊的提了壹句。
　　“起初我很疑惑，但後來想到家族中留傳的傳說……或許，這和我的血脈有關。”
　　“總之，我比想象中的強大，實力已經遠超初級巫師學徒，甚至已經快達到高級學徒的地步。”
　　“可惜，在我還沒來得及完全適應幽靈的身體時——”
　　“溶洞不遠處，麥金托什巫師塔裏面的塔靈便註意到了我，並將我抓取過去，準備吞噬以補充自身本源。”
　　“再然後，正如妳所見，我反過來吞噬了塔靈，可自身也變得殘破。”
　　科林默默消化著埃莉卡話語中的信息。
　　“所以科林，正如妳所見，我對妳毫無威脅，反而能幫妳逃離即將毀滅的麥金托什巫師塔。”
　　水晶球閃爍，埃莉卡繼續說道。
　　“那麽我需要付出什麽？”
　　科林單刀直入問道。
　　他註視著面前的淡藍水晶球，心裏已經有模糊的答案。
　　“當初我給妳的信件，妳還留著麽？”
　　科林毫不意外的點頭。
　　水晶球見狀，快速的閃爍片刻，似乎是有些喜悅。
　　“很好，科林，我需要妳做的，就是將那封信和我的屍體壹起帶回聖焰王國首都萊恩、帶給我的父母。”
　　“作為回報，我會讓妳成功逃出這座即將毀滅的巫師……”
　　“不夠。”科林出聲打斷了她。
　　他取下胸前銀色的三角學派徽章，輕輕摩挲。
　　然後擡起頭，用湛藍的雙眸幽幽的註視著面前的水晶球，翕動嘴唇。
　　“我需要妳付出更多報酬。”
　　“……可以，只要我能做到。”埃莉卡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妳說吧，需要我付出什麽報酬。”
　　“我需要知識。”
　　科林目光幽幽，輕聲述說。
　　聲音是平靜的，但不知為何，卻讓人聯想到深邃大海……
　　在底下，不知隱藏著多少暗流湧動。
　　他手中的銀質三角徽章在手指的不斷用力下，扭曲變形，發出細微的聲響。
　　接著，將其隨手扔到壹旁，頓了下。
　　他微微張嘴吸了口氣，用仿佛壓抑著什麽的聲音沈聲強調道：
　　“……我需要力量！”
　　“埃莉卡，既然妳吞噬了麥金托什的塔靈，想必也繼承了它存儲的知識……”
　　“就算沒有完全繼承，就算會有殘破不全也沒關系，只要是知識我都需要。”
　　“還有其它任何帶來力量的東西，巫具、魔藥、巫術水晶、奇物……
　　所有的、只要是能帶來力量的，我全都要！”
　　淡藍色的水晶球沈默片刻，便毫不猶豫的道：
　　“沒問題。”
　　“不過在時間的摧殘下，塔靈由於本源流失，存儲的知識本就所剩不多，再加上此前我與其爭鬥碰撞，現在已經所剩……”
　　“沒有關系，有多少，就給我多少。”
　　“好的。”水晶球不再多說。
　　嗡——
　　片刻後，數道藍綠色的光球在房間內突兀出現，緊接著又驟然消散，留下壹地散亂的物資。
　　“先撿起最左邊的指環，那是壹個儲物巫具。”水晶球指揮道，
　　“然後再將指環旁邊的白水晶球放到我這裏，我會將存儲的知識全部刻錄在裏面。”
　　“嗯。”科林點頭，轉身準備去撿起儲物指環。
　　可似乎是想到什麽，他忽的壹頓，回頭問道：
　　“埃莉卡……妳之前說的‘即將毀滅的巫師塔’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