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復仇之心

　　巡查處寬敞明亮的大廳內，陽光灑入。
　　身著鋼甲的衛兵恭敬地低著頭。
　　“……大人，事情就是這樣。”
　　瑞加娜收起手中書籍，眼神中有些驚訝。
　　“妳是說……庇古死了？死在他另壹位情婦的住宅？”
　　“是的，大人，不僅是庇古，那裏的所有人都死了。”衛兵毫不猶豫的回應，他剛好認得庇古，上次就是他去將庇古叫來問詢。
　　“先是麗莎，又是庇古……還都是壹模壹樣的無痕跡的掏心……”
　　“太巧了！”科林沈聲強調道。
　　瑞加娜轉眼註視著他，喃喃道：“是啊，太巧了。”
　　麗莎，庇古，如果說這兩人之間有什麽共同聯系，或者說共同仇人，那只能是……
　　她莫名想到剛才科林的推測。
　　“妳說的的對，科林……菲爾無論如何都有嫌疑。”瑞加娜吸了口氣，站起身，“事不宜遲，現在就去將他抓來！”
　　她雷厲風行，就要帶著衛兵往巡查處外走。
　　原本她是不會懷疑菲爾的，畢竟自己已經讓衛兵調查過壹次，他就只是壹個普通的漁夫。
　　可現在庇古也死了。
　　如果是只是麗莎死去，那菲爾的嫌疑或許只有壹成，可現在，這種嫌疑至少上升到了壹半！
　　“等等！”科林卻伸手攔住她。
　　“庇古，也是中級學徒。”他不給瑞加娜反駁的機會，又繼續說道：
　　“我知道相對於我們這種學派巫師，庇古作為壹個野巫師要弱的多。
　　但穩妥起見，還是先去向弗勞爾大人稟告壹聲。”
　　受過系統教育的學派巫師和半路出家的野巫師，完全是兩種概念。
　　就拿學習巫術來說，他們學派巫師可以利用以往學到的知識理解巫術背後的原理，做到收發自如，甚至推陳出新。
　　可野巫師往往知識體系不夠健全，很難完全弄懂巫術背後的原理，也就很難將壹門巫術徹底掌握至精通。
　　瑞加娜頓住腳步，看著科林，眉頭微皺。
　　但又旋即松開，點了點頭，說道：
　　“妳說的對，科林。”
　　二人來到弗勞爾的辦公室，向他匯報情況。
　　“……我知道了。”
　　片刻後，弗勞爾坐在棕紅木桌後點點頭道，靜靜思索片刻，又道：“我會和妳們壹同前去。”
　　“是。”科林二人點頭。
　　弗勞爾起身，朝門外走去。
　　但走到門口時，他腳步稍稍壹停，心裏有些疑慮。
　　‘若真是血肉荊棘教，我壹個人或許不壹定能應付得過來……是否要向紅焰大人和普萊斯城主匯報？’
　　他眉頭緊鎖，肥肉堆積之下，顯得眼睛更加細小。
　　“怎麽了，弗勞爾隊長？”瑞加娜開口詢問。
　　“沒什麽。”弗勞爾松開眉頭，淡淡回道，繼續朝前走去。
　　‘眼下什麽都還沒有確定，貿然向紅焰大人他們報告……不是明智之舉。’
　　他帶著科林二人走到樓梯，正準備下樓。
　　卻又搖了搖頭，轉身科林二人吩咐道：
　　“妳們在這稍微等我壹會。”
　　科林二人都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問，只是靜靜地註視弗勞爾回到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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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處昏暗的地下室內。
　　砰！
　　波文推開木門，壹把掀開自己黑色的兜帽，望著前面坐在矮桌後的薩羅揚憤怒道：
　　“死了壹個中級巫師學徒！妳是想讓我們都暴露嗎？”
　　“別著急，我的朋友。”薩羅揚嘴角蓄起壹絲微笑，語氣舒緩，“整座島上，能看到我主的猩紅之霧的，除了我們這些虔誠的教徒，
　　或許就只有拉普那個腐朽不堪的老頭……”
　　“況且，我待會就會去采摘復仇之心，將猩紅之霧收回，過不了多久，壹切的痕跡都會消散。
　　到那時候，即使是拉普親自前來，能看到的也只有菲爾普通的屍體。”
　　波文面色稍霽，
　　沒有強化升華過的靈魂，的確無法感受到主的猩紅奇跡……
　　但他語氣仍有些冰冷，繼續問道：
　　“在這之前，復仇已經結束，妳為何不及時回收猩紅之霧？”
　　薩羅揚搖頭，他聲音稍上揚，用肯定的語氣繼續道：
　　“菲爾的復仇，現在才圓滿結束！”
　　薩羅揚轉頭註視著波文：
　　“菲爾，從未怨恨過他的妻子麗莎。”
　　“即使……她拋棄了他，還掐死了年幼的孩子。”
　　他右手撫上自己的面頰，輕輕摩挲，用詠嘆的語調輕輕述說：
　　“菲爾，恨的是庇古，是巫師，是島上高高在上的巫師大人！”
　　波文不言。
　　薩羅揚又輕笑壹聲，放下摩挲臉頰的右手，安慰道：
　　“放心吧，我馬上就會去收回猩紅之霧……
　　而且，往好的方向想，這壹枚吸收了中級巫師學徒的復仇之心，可比得上上百枚普通的復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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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貧民窟。
　　此時已經臨近黃昏。
　　壹棟破舊棚屋中。
　　菲爾正躺在草席床上，望著棕櫚葉棚頂。
　　或許擺滿了晾魚的木架，整個棚屋中充斥著海魚的腥氣。
　　但他早已習慣這種味道，夕陽濃郁的金色陽光從棚頂的破洞射入，照在他的身上，卻不能為他帶來絲毫溫暖。
　　菲爾面色木然。
　　細看卻能發現他死寂眼中的追憶、或者回味。
　　麗莎……
　　他慢慢舉起右手，似要抓住面前投射下的金色光柱。
　　……可光，又如何能抓得住。
　　唰。
　　下壹秒，他那探向光的粗糙、黝黑的手掌在剎那間轉換為由無形猩紅霧氣構成的猙獰利爪。
　　陽光卻仍不受阻擋的照射而過。
　　菲爾的視線變得模糊。
　　麗莎。
　　麗莎——！
　　此刻是夕陽西下，晴空萬裏。
　　可他卻仿佛置身於兩年前那個風吹雨落的深沈黑夜！
　　他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就是在四年前遇到了麗莎……美麗的麗莎。
　　美麗到，他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自己竟擁有過的她。
　　而且，仿佛命運饋贈，麗莎和他在壹起沒幾天，便有了身孕，為他帶來了小布裏。
　　他愛極了麗莎。
　　或許正因如此。
　　他從不讓她做任何工作，自己每日天還未亮就出去打漁，壹直到深夜才回。
　　那時生活雖然辛苦困頓，但卻是他最開心的時候……
　　直到，那個夢魘般的夜晚來臨。
　　……那天下午，他釣上了壹只巨大的海魚，趁著魚還新鮮，連忙趕去市場售賣。
　　在夜幕完全降臨時，他拿著壹個大袋走回家，裏面是麗莎喜歡的有玫瑰花紋的裙子。
　　他期待著麗莎驚喜的模樣……
　　他滿懷著期待回家……
　　見到的，卻是空蕩的棚屋，和已經失去溫度的小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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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爾，到時間了。”耳畔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菲爾壹頓，放下手臂，翻身起床。
　　他站立在床邊，用婆娑的淚眼望著走進棚屋的薩羅揚。
　　他走上前去，來到薩羅揚面前。
　　左手窗邊透入的光，讓他們的臉都割裂成光暗兩面。
　　菲爾面色平靜，淚水卻不斷湧出。
　　他從不恨麗莎……
　　他只恨這座島嶼，只恨那奪走麗莎的、高高在上的巫師！
　　……只恨，他是個普通人。
　　半響後，他翕動著嘴唇，用微不可查的聲音喃喃問：
　　“大人……我主真的會救贖我們嗎？”
　　薩羅揚嘴角蓄起淡淡的微笑，眼神平靜肅穆。
　　“當然，血肉平等，我主會救贖這座島嶼！”
　　他頓了下，詠嘆道：
　　“總有壹天，血肉荊棘之主會歸來！
　　祂是憤怒、祂是救贖！
　　無形的猩紅之霧會將不滅的復仇之焰點燃，
　　不滅的復仇之焰會憤怒的燒盡整個世界！
　　而我們，都將在火焰中得到救贖……”
　　在這樣的詠嘆聲中。
　　噗呲！
　　菲爾揮動無形猩紅之霧組成的利爪，插入胸膛，將跳動著的火熱心臟掏出，慢慢遞給了薩羅揚。
　　然後靠著墻壁，滑落，坐倒在窗下。
　　在頭顱低下，眼神黯淡之前，
　　他用最後的力氣擡起頭，
　　望了眼床頭放著的小骷髏頭和……旁邊那屬於麗莎的銀色的手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