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此心如明月，夜夜照君行！

　　“寫個字？”
　　秦方陽知道左小多這是要測字，也不廢話，徑自抓過壹張白紙，刷刷點點的寫了壹個字遞了過來。
　　壹揮而就。
　　“芊”。
　　左小多拿過這張紙，仔細看了看，有忍不住嘆了口氣。
　　“秦老師，您堅持要找那人，也不是不行。但最終結果，只怕您會後悔不已，情深緣淺，無為強求。”
　　“怎麽說？”
　　“芊，這顯然是壹個女子的閨名；而單此壹字，前路已是不佳。”
　　“芊字，是‘草’字頭，字意嬌弱。綜合您多年尋找未果來看，妳尋覓的乃是壹嬌弱女子，隱藏於草薺之間，壹根草融於草原，欲尋求之，無異大海撈針，勢所難能。”
　　“而這，還僅僅是最淺顯的解字。”
　　秦方陽顯然不滿意：“更深壹層呢？”
　　“您致力於尋找，尋覓偌久始終不曾放棄，而尋不到的主因，並非妳找不到，卻是對方不想見妳，這就好比妳想要喚醒壹個正在裝睡的人，如何能成？！”
　　“‘芊’字頭為‘草’，草有枯榮；而‘草’頭之下，可以為‘千’，也可以為‘幹’，草幹了，便是枯；妳所要尋找的女子，容顏枯槁，這是果也是因。”
　　“更甚者，您之尋覓不到，非是真正的沒找到。”
　　左小多沈著地說道：“人生何處不青草？您所在之處，或許她就在身邊。只是視而不見，目中無人而已。”
　　秦方陽壹雙眉毛，緊緊地皺了起來。
　　“找到了？找到了……芊芊不見我？我見芊芊有如不見？”
　　“或許就在身邊？”
　　秦方陽站起身來，雙眉緊鎖，背負雙手，慢慢的踱步；良久良久之後，才低沈地問道：“若是我非想要找到呢？”
　　左小多嘆了口氣：“老師，您若是非要鐵了心去找，倒也能找到。那‘芊’字，上面固然可以說是‘草’字頭，卻也可以說是‘墓’字頭；下面的‘千’字，反轉則為‘土’字。”
　　“翻土為埋。”
　　“秦老師，您若是想要強行反轉這段情緣，恐怕……您找到之時，便是入土之際。”
　　左小多輕聲說道：“秦老師，此事您要三思啊，堅持這段錯緣，不容余人，不容於己，壹朝反覆，縱悔亦遲，何苦來哉。”
　　“找到之日，便是入土之時……”
　　秦方陽慢慢的喃喃念叨著。
　　他緩緩走到窗前，註目於窗外，看著被風刮得嘩嘩作響的紅楓，只感覺楓葉如血，金光在紅葉上跳動流轉，就像壹滴滴的淚珠，在滾來滾去。
　　“找到之日，便是入土之時……”
　　“芊芊，妳好狠啊……”
　　他負手而立，眼神深邃悠遠，似乎又回到了那壹天……
　　那是在自己剛剛進入胎息境界的時候，與自己的愛妻呂芊芊以及兩個同伴壹起出去冒險，去爭奪資源，來換取學院積分以便更好的修煉。
　　在壹個荒無人煙的積水潭邊，壹行人發現了兩株千年份的星靈草；似這般的千年靈草，只需吃下去壹株，就能令服用者脫胎換骨，修為大進。
　　亦是在那個時候，異變驟來。
　　同道而來的那兩個常年稱兄道弟的同伴，就在那個時候，趁著自己專心致誌的收取星靈草的微妙時刻，對著自己還有呂芊芊痛下殺手！
　　就在全無提防的自己即將身首異處壹命嗚呼的時候，芊芊用她已經胸口中劍的嬌弱身軀，替自己擋住了那壹道必殺攻擊，丹田徹底粉碎。
　　秦方陽大難不死，自然厲行反撲，秦方陽真實實力遠在對方之上，那兩人見勢不妙立即逃走，秦方陽並沒有追趕，他的整顆心都在呂芊芊身上。
　　胸口中劍，丹田粉碎的呂芊芊此際早已經重傷垂死，內傷外傷盡都嚴重至極。
　　秦方陽以剛剛取得的星靈草為呂芊芊延命，總算千年靈草功效不凡，吊住壹條命，令其傷勢有所好轉。
　　兩人回去之後，四處尋訪名醫，最終性命是保住了，但是丹田破碎，無可挽回，武道之路，從此斷絕！
　　那五年尋醫路，端的是步步淚滴偕行。
　　那時候的芊芊，正是花樣年齡，人生中最好的時光！
　　從天之嬌女，壹下子跌落深淵。
　　但她並沒有尋死覓活，而是以壹種很平靜很淡然的姿態接受了這個現實。
　　及至兩人去到龍首城，自己又再度出外訪尋名醫，芊芊則留在酒店裏等自己回去。
　　但等到自己回去的時候，芊芊卻已經不知所蹤。
　　桌上只留下壹張紙，壹首詩。
　　男兒平生誌，壹戰在雄城；重肩家國任，豈止兒女情？
　　今日壹別後，天涯莫飄萍；此心如明月，夜夜照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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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秦方陽發瘋壹般的尋找了呂芊芊兩年，卻始終找不到，每壹個兩人曾經去過的城市，秦方陽都尋找了。
　　兩人的家鄉，秦方陽更是將土地都翻過來尋找，仍舊沒有芊芊的半點蹤影。
　　最終，秦方陽的所有深情，盡數轉化成了憤怒，對當初暗算他們那兩人的憤怒，於七年之後，正式開始尋仇！
　　秦方陽很快就找到那兩人，展開多番交戰；原本秦方陽的實力遠在對方之上，但在尋覓呂芊芊的七年時間裏幾乎沒有修煉，而對方兩人卻早知秦方陽必然來尋仇，苦修不輟，修為大進，多次交戰下來，落到下風的竟是秦方陽。
　　壹戰結果，秦方陽重傷而逃。
　　但這個仇，秦方陽不想假手他人；便毅然去了日月關參軍入伍；藉抵抗巫盟而磨練自身修為，先後大小千百戰下來，軍功無數。
　　曾經，無數的同袍都戰死在日月關外，可每戰都是決死沖鋒，壹馬當先的秦方陽，卻是奇跡壹般的生還下來。
　　此心如明月，夜夜照君行。
　　芊芊，是妳在壹直保護我麽？
　　壹直提升到嬰變境界，秦方陽積功而成將軍；但就在這個時候，被壓抑偌久的情潮以洶湧不可遏制的態勢卷土重來了。
　　我完成了。
　　芊芊。
　　男兒平生誌，壹戰在雄城；重肩家國任，豈止兒女情？
　　我已經完成了妳的囑托，但我卻仍舊放不下妳，更加放不下仇人！
　　秦方陽不顧上官的挽留，毅然辭職；再行尋仇之路，十年光陰彈指，將兩大仇敵其壹斬落劍下，另壹人亦是重傷逃逸，不知所蹤。
　　在之後，秦方陽又再次開始了尋找呂芊芊的旅程。
　　當初，在離開軍旅的時候，秦方陽站在本部總帥東方大帥帥帳外整整壹夜，請求東方大帥，以他獨特的望氣之法，為自己指壹個方向。
　　整整壹夜之後，東方大帥始終沒有出現，最後最後，衛兵遞出來壹張紙條。
　　“何處心安寧，何處是心鄉。”
　　秦方陽天涯飄零苦苦尋覓二十八年，卻沒有任何的消息。
　　心中焦慮之火，從所未消。
　　直到有壹天，來到了鳳首城；突然想起來，當年在壹起的時候，呂芊芊曾經說過壹句話。
　　“遠古傳說，這個大陸上曾經有鳳凰，而壹些城市，就曾經落過鳳凰；真想去看看。”
　　是的，星魂大陸這種傳說太多。
　　鳳首城，鳳冠城，鳳翎城，鳳鳴城，鳳尾城……等等等……
　　這壹類的名字，都是傳說有落過鳳凰的地界，所以才有了這樣的名頭。
　　秦方陽靈臺閃爍，似乎抓住了什麽關竅，從此之後，他的足跡變得有了選擇性，跑遍了所有帶‘鳳’字的城市。
　　他牢記著東方大帥的那句話。
　　何處心安寧，何處是心鄉。
　　然而在他踏足過的所有城市，始終沒有感到此心寧靜的感覺，反而越發的思慮如潮。直到有壹天，他來到了鳳凰城。
　　甫壹進入這座城市，竟感覺向來躁動的壹顆心，莫名地安定了下來。
　　似乎是漂泊多年的遊子，終於找到了家鄉。
　　他不再急躁，不再焦慮，就在這個城市裏慢慢悠悠的逛了半個月，然後，他發現，不，應該說是確認，這個鳳凰城的武校二中；每當自己接近的時候，都會感覺分外的安寧。
　　還有踏實。
　　於是他來到二中，應聘執教，成為壹名普通的老師；就在這裏安定了下來。
　　“不能鏖戰邊關，就將自己的本事，教給下壹代。培養壹代壹代的強者，去迎戰巫盟，以另壹種方式，護我河山！”
　　而這，也算是完成芊芊願望的另壹種形式。
　　秦方陽按部就班兢兢業業的進行著自己的教師工作，心中倍覺安樂平和。
　　妳的願望，我都給妳實現了。
　　正是因為這樣壹份滿足感，讓他在此執教超過了幾十個春秋。
　　然而在最近的這段時間，秦方陽感覺自己的心再度亂了起來，思緒如潮，難以遏制。經常會不自覺的生出壹種感覺，壹種情緒：妳的願望，我都給妳做到了，可是妳人又在哪裏呢？！
　　比之前還是壹樣，只是多了壹個問號。
　　妳在哪裏？
　　尤其是這段時間，壹顆心怦怦跳，總感覺要失去那種港灣的微妙感覺不斷襲來。
　　這種感覺，讓秦方陽很不安。
　　及至日前，意外聽到左小多關於人之異樣感應的論調，這種不安情緒攀升到了頂點。
　　“這麽多年過去了，芊芊現如今也已經壹百二十多歲了吧？她不能修煉，壽元已經快要走到盡頭了，這份感覺是在特意來提醒我，去見她最後壹面嗎？再見便是永訣之時，對啊，這是從另壹個側面告訴我，我的感覺是真確無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