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歌

三戒大師

歷史軍事

  百年青史不勝愁,尤記當年長樂侯。   滿堂花醉三千客,壹劍霜寒五十州!   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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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通洛倉

長樂歌 by 三戒大師

2020-3-9 11:02

  作為陸閥的糧草重地,通洛倉駐紮著兩千部曲日夜守護,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是以陸雲也不敢接近倉城,只能租了條小船,在洛河上靜候。差不多等了壹個時辰,便看到柴管事的大船,緩緩從通洛倉水門駛出。那船身明顯比原先低了很多,顯然是載滿糧草的緣故。
  眼看著那船從漕渠進入洛河,往洛陽方向駛去。陸雲便劃著船,遠遠跟在後頭。洛河上船來船往,倒也不用擔心引起對方的註意。
  柴管事的船壹進城,便在南岸最東面的常通碼頭停下。碼頭上,早有兩輛繪有陸閥族徽的馬車候在那裏,陸閥的家丁將糧食從船上卸下,兩輛馬車裝滿糧食,便往洛南的各處陸閥粥廠放糧去了。柴管事卻並不下船,而是跟著船繼續前行。
  第壹次盯梢時,陸雲還以為柴管事會在城內別的碼頭繼續卸貨,因為從船的吃水線變化就能看出,船艙裏的糧食,頂多被卸下了十分之壹,還余下的九成糧食呢。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柴管事的船根本沒再停留,而是直接穿城而過,壹直到城外十幾裏地的壹個小碼頭停下。
  小碼頭上人跡罕至,只有壹艘貨船停在那裏,船上幾個商人模樣的家夥,帶著壹幫夥計翹首以待。
  柴管事的船壹到,幾個商人便趕緊吩咐,將船並過去。水手用纜繩將兩條船牢牢系緊,擱上踏板,便開始將柴管事船上的糧食轉運到貨船上。
  陸雲這下徹底明白了,原來九成的糧食,都被這廝倒賣掉了!
  怕引起對方註意,陸雲沒法停留,只能繼續前行。與兩船擦肩而過時,他目不斜視,卻將真氣凝聚在耳朵,把船上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還有什麽好數的?”這個帶著關中口音的是柴管事。“兩百四十袋,壹百二十石,每天不都是這樣。”
  “可不是信不過大管事,”便聽個商人陪笑道:“現在大米比錢貴,咱們怕多出幾袋,短了您的就罪過了!”
  “哈哈哈,說得好!”柴管事大笑起來道:“東邊的糧價壹天壹跳,咱們也該再漲壹漲了!”
  “別啊!”幾個商人看他坐地起價,趕忙叫苦不叠道:“我們就是給妳老跑個腿,拋掉打點花銷,壹石米賺不了百十錢……”
  “瞎說八道……”柴管事根本不信。
  再後頭的對話,陸雲就聽不見了。
  ……
  連著跟了柴管事兩天,陸雲已經摸清了很多事。諸如,他每天都用同壹條船運糧,而且船上只有六七個人。顯然,這是為了避免人多嘴雜,柴管事只敢讓自己的心腹跟船。
  而且這六七人裏,還有五個人需要操船,即是說,在船上可以自由走動的,除了柴管事,就只有壹兩個人了……這讓陸雲產生了壹個大膽的想法,明天他要偷偷上船!
  還是那句話,風險不在於人身安全,而是壹旦被察覺,整個計劃很可能就會泡湯!
  謹慎起見,陸雲半夜就潛入洛北的陸閥碼頭,避開守衛,偷偷溜上了那條船。船上有水手在睡覺,但只要陸雲願意,他壹點腳步聲,甚至連呼吸聲,都不會發出……
  陸雲像遊魂壹樣走到三個水手身前,點了他們的昏睡穴,三人的呼嚕聲登時此起彼伏,碼頭上都聽得清清楚楚。
  “娘的,睡得可真香!”碼頭上值守的陸閥家兵,聽得十分郁悶。
  震天的呼嚕聲中,陸雲在空蕩蕩船艙轉了壹圈,選定了壹個位置。只見他俯下身,手按在地板上,略略壹運力,壹條地板上的木楔子,便被無聲無息拔了出來。
  待那八尺長壹尺寬的壹片船板被掀開,便看到了船底的龍骨。龍骨和船板之間,有不到壹尺高的空隙,這樣就算船底滲水,也不會弄濕了上頭的糧食。陸雲也不嫌那裏潮濕狹小,將身體整個藏了進去,然後蓋上了船板,如老僧入定壹般,壹動不動任時間流逝。
  天亮,柴管事和三個手下如期而至,把三個還在酣睡的水手喊起來。“真真他娘的能睡?!”
  三個水手揉著惺忪的睡眼爬起來,都感覺自己睡了個平生難得的好覺。又過了片刻,船只便緩緩駛離了碼頭,沒有任何人發現,地上的船板中,有壹塊沒了木楔,自然更不會發現藏身於下的陸雲。
  船板下,陸雲運足耳聽力,船上所有的聲音都盡收耳底。
  便聽船艙裏,壹個手下對那柴管事道:“公子那邊昨天又催了,咱們能在壹個月之內把錢湊齊嗎?”
  “老子也急,可他娘的已經把九成糧食都賣出去了,總不能讓粥廠煮清水吧?”柴管事郁卒道:“他娘的,還是得讓姓侯的他們提價,不然咱們就賣給別家去!”
  “哎,只能如此了……”那手下嘟囔道:“這麽大窟窿讓咱們填,還催的這麽急!公子也不想想,要是出了什麽簍子,他能逃得過去嗎?”
  “真出了簍子,”柴管事語帶淒涼道:“當然是咱們這些蛀蟲在搗鬼,跟公子沒有半分關系。”
  “啊!”手下震驚道:“妳老就心甘情願被這黑鍋?”
  “不然咋地?”柴管事低聲道:“這次在東邊買地,弄了個血本無歸,不把窟窿填上,等年中壹對賬,咱們也逃不了壹死。”頓壹頓,他苦笑道:“公子早就把話挑明了,要是真出了事兒,這個黑鍋就得咱們來背,要是把他牽扯進去,咱們全家老小都得死……”
  “問題是咱們背的動嗎?”手下語帶悲憤道。
  “背不動也得背,”柴管事倒是看得明白,苦笑道:“真要事發,大老爺能看著他兒子賠進去?肯定會大事化小,殺了咱們就了賬。”
  “哎,當初就不該聽公子的鬼話,跟著瞎摻和什麽?!”手下帶著哭腔道:“什麽買了地中上桑苗,轉手壹賣,就可以賺上十倍……這下可好,血本無歸不說,還得把命搭上!”
  “行了,別那麽沒出息!”柴管事話雖如此,語氣卻愈加消沈道:“誰能料到新修的河堤,轉年就垮塌了呢?這都是命啊……”意識到自己是要給下面人打氣的,他趕忙振奮精神道:“再說,咱們也不大可能出事兒!那邊有公子盯著,上頭派的人壹過河,咱們立馬就往鍋裏加米,他們能看出什麽來?”
  “也是,”那手下略略振作道:“賣出去的糧食,都算到災民肚子裏了,只要不抓現行,誰也查不出問題!”
  兩人都不想再談這個沈重的話題,便把話頭轉到風月之事上。手下說起了洛河邊,新開的壹家青樓不錯,提議晚上去醉生夢死壹番。
  柴管事壹開始是拒絕的,覺著該聽的公子吩咐,最近不要出門。手下卻說,不知啥時候就被砍頭,還是及時行樂吧。柴管事想了想,便同意了。
  說著話,船到了通洛倉,兩人便打住話頭,出倉應付守衛去了。
  接下來便是進城裝船。兩個月來,每天都會這樣重復壹次,所有人都輕車熟路,沒有任何廢話。
  壹如往常,載滿了糧食的大船,駛離通洛倉,在常通碼頭卸下兩車大米,然後便穿城而出,駛向城外的小碼頭。
  碼頭上,還是昨日的貨船,昨日的商人,壹切都跟昨天壹模壹樣。將糧食轉船時,柴管事又提起提價的事情,這次他態度極為強硬,終於逼迫對方,每石大米讓了兩百五十錢。對方十分肉疼,柴管事卻壹點都不滿足。不過他也知道這種事,不能壹蹴而就,還得跟對方慢慢磨……
  回城的船上,柴管事讓那手下將矮幾搬過來,便跪坐在滿是米粒的船艙中,掏出了壹本賬冊和壹支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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