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回 欲得仙槎通瀚海 且看豪傑振雄風
　　雙方在這壹個月來，武藝都有進境，結果變成了褚、谷二人固然是不能同時發出“雷再交轟”的殺手絕招，但陽天雷希圖速戰速決各個擊破的戰略，亦是不能達到目的。
　　不過，究竟還是陽天雷稍微占了壹點功力深厚、經驗豐富的便宜，雙方的形勢，竟是和上次在“國師府”中的交手完全壹樣，陽天雷在百招之後，可以擊斃他們，但自己也必將因為真力耗損，過後定要大病壹場。
　　褚、谷二人自知“清理師門”之願，已是難以達到，唯有拼死力戰，陽天雷亦是心中暗暗叫苦，擔憂兩敗俱傷。
　　李思南看到褚、谷二人再度落在下風，心情自是不禁又再緊張起來，心裏想道：“若是他們二人不住，說不得我也只好不顧江湖規矩了。”
　　就在此際，忽聽得楊婉叫道：“孟姐姐，屠姐姐，嚴姐姐，妳們來得正好！南哥，妳過來呀！”
　　原來孟明霞、屠鳳、嚴烷三人，此時已從山頂上跑下來了。李思南全神貫註的觀戰，對她們的來到，竟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直到楊婉在他身邊大聲叫他，李思南方始如夢初覺，回過頭來，說道：“啊，妳們都來了！可是褚大哥和谷大哥他們要親手清理師門——”
　　孟明霞道：“和這老賊講什麽江湖規矩？”屠鳳更是氣惱，叫道：“陽天雷與我有殺父之仇，豈能不報！”唰唰兩聲，兩人同時拔劍出鞘。
　　陽天雷嘿嘿冷笑，說道：“好，那妳們就都來吧，陽某本來就不打算活著下山，正好找幾個陪葬！”
　　褚雲峰心頭壹凜，朗聲說道：“屠姑娘，請稍待些時，待我們分出勝負，妳再和這老賊算帳不遲。明霞，這是我本門的事情，請妳不要插手！”
　　褚雲峰不許她們插手，壹來固然是因為要遵守師門戒律，不願借助外人剪除叛徒；二來也是怕她們傷在陽天雷的天雷功之下，那時縱然殺了他，自己亦要遺憾終生了。是以他寧願與陽天雷拼個兩敗俱傷，那時屠鳳出手，才是時機。
　　李思南暗自尋思：“褚、谷二人有言在先，我苦插手，可壞他們好漢子的聲名！可是若不插手，只怕他們二人終是難逃壹敗。何況木華黎又已逃了回去，陽天雷的救兵隨時會到，再不出手，恐怕就要坐失時機了。”
　　正在躊躇之際，忽聽得兩個人的聲音同時說道：“陽天雷！妳睜開眼睛看看，我們是誰？我們總有資格清理門戶。”
　　話聲傳出，這兩人立即同時現出身形。褚、谷二人又驚又喜，原來這兩個人正是他們的師父華天虹和耿天風。
　　陽天雷這壹驚非同小可，華天虹出現尚不足為駭，如今他意想不到的是耿天風還活在世上。
　　華、耿二人同時叫道：“雲峰退下！”“涵虛退下！”
　　陽天雷暗自想道：“華天虹的本領遠不及我，耿天風那年給我打得重傷，如今雖然過了二十年，他得以僥幸不死，也未必就能恢復得了原來的功力。他們二人聯手，只怕還未必比得上我和他們的徒弟呢。我只須再半個時辰，救兵大概也可以來到了。”如此壹想，心中怯意減了幾分，獰笑說道：“好呀，妳們要清理師門，我也正要懲處妳這兩個膽敢不遵掌門之命的師弟！有膽的不要外人插手，咱們就來分個強弱存亡！”
　　耿天風見了平生最痛恨的大仇人，眼中就像要噴出火來，邁步向前，喝道：“二十年前，妳害死我的妻子，逼死我的母親，打得我幾乎變成殘廢，妳還記得麽！”
　　陽天雷冷笑道：“妳得以不死，已屬僥幸，廢話少說，妳要如何？”
　　耿天風喝道：“我要啖妳的肉，寢妳的皮，為母親、妻子報仇！華師兄，請妳讓我先上。”說到壹個“上”字，鷹翔隼刺壹般就跳撲過去！
　　陽天雷見他只是壹個人沖撲過來，更不放在心上，喝聲：“來得好！”雙掌開出，劃了壹道圓弧，登時就使出了天雷功的殺手！
　　陽大雷滿以為這壹招“雷電交轟”壹擊之下，就可以要了耿天風的性命，哪知四掌相交，只見耿天風晃了壹晃，立即斜身掠出，居然面不紅，氣不喘，神色如常！
　　原來耿天風苦練二十年，最近方始大功告成，練成了卸力化勁的上乘內功，恰好可以補本身內力的不足。
　　陽天雷猛的壹掌劈去，只覺對方柔若無力，但卻傷不著對方，心中亦自壹凜，當下雙掌交錯，左掌斜拍，右掌壹帶，把耿天風那股粘勁化開，冷冷說道：“恭喜妳練成了壹門新的絕技，可惜要勝我只怕還得再練十年吧！”
　　陽天雷的話雖是有點誇大，倒也不算太過狂妄，武學之中雖有以柔克剛之說，但那是必須雙方都練到了極高境界之時方始如此。如今陽天雷畢竟還是功力稍勝壹籌，耿天風化解得了地的天雷功，要想反擊，仍是未能。
　　雙方這壹交手，只見衣袂飄飄，東挪西閃，壹個雙臂延悵，強攻猛撲上。耿天風就像怒海中的小舟壹樣，隨著波浪起伏！可是依然能夠操縱自如，閃過了壹浪又是壹浪！
　　褚、谷二人看得壹顆心都好像要從口腔裏跳出來，看了壹會，這才稍稍定得下心神。褚雲峰心裏想道：“原來上乘內功的原理，都是相通的，耿師叔所用的以柔克剛之法和孟大俠教我的竟有許多可以暗合之處。”
　　華天虹喝道：“陽天雷，妳逼得我二十年來藏匿深山，還要陷我於不義，這筆帳今日我也是非算不可！”壹聲“看劍”唰的便向陽天雷刺去。
　　華大虹在同門之中最精於劍法，經過了二十年的潛心苦練，精益求精，不但盡窺本門劍法的秘奧，而且自創了許多新招。壹劍刺出，輕靈翔動，似虛似實，宜守宜攻。陽天雷使出渾身本領，奮力解了數十招，不覺已是汗如雨下。
　　李思南見華、耿二人己是智珠在握，勝券穩操，這才放下了心，走過去和屠鳳等人招呼。
　　屠鳳說道：“幸虧華老前輩識得明霞姐姐，我們中途碰上，這才不至於誤投羅網。”
　　李思南笑道：“原來妳們是碰上了這兩位老前輩，怪不得我們猜來猜去，都沒有猜著。”
　　原來耿天風練成了上乘內功之後，到北芒山找著了師兄，兩人便即偷入大都，準備行刺陽天雷。不巧他們來到之時，正是在孟少剛、韓大維，陸昆侖等人大鬧“國師府”之後的第二天，京城戒備森嚴，“國師府”那是更不用說了。
　　好在華天虹在大都有幾個可托腹心的老朋友，給他們掩護，並且打聽到了陽天雷將要“報聘”和林的消息。華、耿二人見在金京難有作為，這才定下了在劈天崖伏擊的計劃，他們是出了大都之後，碰上了屠鳳、孟明霞她們的。
　　孟明霞笑道：“不出百招，妳們的師父壹定殺得了陽天雷這個老賊，妳們還害怕什麽？”褚雲峰和谷涵虛回過頭來，笑道：“我們不是擔憂，但這樣精采的惡鬥，不看豈非失了眼福？”
　　楊婉笑道：“谷大哥，嚴姐姐是特地來看妳的，妳不看她，卻只顧著看華老前輩的劍法，說得過去嗎？”
　　嚴烷臉泛桃花，說道：“妳別聽她瞎嚼舌頭。”楊婉笑道：“妳知道他們大鬧國師府的消息之後，那副擔憂的神態，要不要我對他們仔細刻劃了。”
　　谷涵虛笑道：“烷妹，我真想不到妳也會來的。我有許多事情要告訴妳呢，慢慢說給妳聽吧。”他們是經過了無數折磨的愛侶，此時在這險地重逢，眼前的劍影刀光，也化成了柔情蜜意了。
　　陽天雷隱隱聽得山下有軍馬馳驟的聲音，心頭壹喜，想道：“只須我得到救兵來到，就可反敗為勝！”猛的壹咬舌尖，噴出壹口鮮血，將殘余的精力凝聚起來，接連劈出了連環七掌！天雷功的威力竟然更勝從前！
　　龍象法王與孟少剛鬥得更是駭人心魄。只見龍象法王掄起碗口般粗大的禪杖，橫挑直格，左擋右架，上下翻飛，宛如壹條毒龍，張牙舞爪，呼呼轟轟，四面八方，都是杖影，真有排山倒海之勢，風雷夾擊之威！
　　孟少剛的壹柄長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颯颯連聲，竟似閃起千百道精芒冷電，看得人眼花撩亂！雙方都是采取攻勢，劍光杖影，倏合倏分，誰人稍有不慎，便有血濺塵埃之險！
　　此時那壹營蒙古騎兵的先頭部隊，已有數十騎沖上山來，孟明霞道：“盟主，形勢緊迫，不趕快殲滅強敵，咱們就有被陷重圍之險！雲峰，妳先上去助師父壹臂之力吧！”
　　褚雲峰見陽天雷口噴血之後，天雷功的威力突然又再加強，也是吃驚不小，說道：“谷師弟，咱們上去給他三招雷電交轟！”
　　褚、谷二人剛要上前，忽聽得華天虹喝聲“著！”耿天風叫道：“用不著妳們！”就在兩人叫喝聲中，只見白光壹閃，華天虹唰的壹劍，已是刺著了陽天雷膝蓋的“環跳穴”，陽天雷跳起壹丈多高，雙掌猛地擊下，耿天風壹掌“雁落平沙”，喝聲“去！”掌勢苑如雁翅斜掠，與陽天雷的左掌碰個正看，壹摒壹推，陽天雷龐大的身軀飛出了數丈開外！
　　原來陽天雷早已鬥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他咬破舌頭噴出鮮血，只是把殘余的精力凝聚起來，作最後的搏鬥而已。等於是病人的“回光返照”，只可以茍延殘喘，決不能持久的了。
　　陽天雷“環跳穴”中劍，真氣渙散，給耿天風用以柔克剛的上乘內功，壹掌將他推出數丈開外，落下地時，恰好在屠鳳的身旁。
　　屠鳳喝道：“老賊往哪裏跑！”陽天雷大吼壹聲，獰笑喝道：“臭丫頭也敢來欺負我！”當真就似壹只受傷的野獸壹般，雙臂箕張，向屠鳳當頭撲下！
　　楊婉叫道：“不好！”與李思南雙劍齊上，聲猶未了，人未趕到，只聽得撕心裂肺的慘呼，只見陽天雷壹個倒頭筋鬥，在空中翻了兩翻，恰好落在懇崖之上，腳尖剛剛沾地，突然壹個踉蹌，就跌下去了！過了片刻，谷底傳來壹聲尖叫，跟著便聽得眾兵士的嘩然驚呼：“陽國師！陽國師！”“啊，陽國師死了！”驚呼之聲，波浪般地傳出去，碰著四邊山壁，回聲久久不絕！
　　華、耿二人殺了背叛師門的師兄，見了如此慘厲的景象，也是不禁為之悵然，心裏都在想道：“本來以他的聰明造詣，本可以光大門戶，可惜他走上歧途，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屠鳳大仇得報，亦已嚇出壹身冷汗。
　　原來屠鳳早就在掌心裏扣著壹支毒龍鏢，陽天雷大敗之下，想要抓她作為人質，壹時忘了她是屠百城的女兒。屠家的毒龍鏢乃是見血封喉的暗器，撲將過去，冷不及防就著了道兒。也幸而屠鳳鏢發得快，否則只怕還有壹場困獸之鬥。
　　那幾十名沖上山來的騎兵，都是拖雷手下的精悍武士，但陡然看見陽天雷從百丈懸崖上跌下來，饒是如何膽大，也都不禁人人大吃壹驚，心寒氣餒！
　　就在此時，忽聽得轟轟隆隆之聲，震撼山谷，無數磨盤大的石頭，從山上滾下來。這隊騎兵首當其沖，登時有七八騎給急滾而下的大石打翻，連人帶馬，滾下山坡，慘號之聲，此起彼落。余下之人，只恨馬兒沒長八條腿，慌忙拔轉馬頭，如飛逃跑！
　　山頂上現出壹個和尚和壹個道士，和壹個年約五旬的黑衣漢子。
　　李思南呆了壹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驀地尖聲叫道：“師父，師父！妳老人家來了！”原來那個和尚就是他的師父谷平陽。谷平陽本來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不知為什麽做了和尚。
　　嚴烷更是如同身在夢中，呆了壹呆，這才猛地叫道：“爹爹，爹爹！我不是做夢吧？啊，爹爹，真的是妳來了！”原來那個黑衣漢子正是她的父親——川西大俠嚴聲濤。
　　谷涵虛睜大了眼睛，心中卻是驚疑不定，道：“張元吉的師父為什麽和嚴烷的父親同來，難道他們還是要來阻撓我們的婚事？”原來那個道士正是武當派的掌門玉虛道人。
　　龍象法王和孟少剛惡鬥，壹個功力深厚，壹個劍法精奇，本來是各擅勝場，難分軒輕的。但此時陽天雷斃命，山頂上又同時出現了三個高手，飛石下山，阻擊蒙古騎兵，顯然是孟少剛這邊的人，龍象法王饒是如何本領高超，亦是不禁心神亂了。
　　杖風劍影，只聽得“嗤”的壹聲響，孟少剛劍光閃處，劃破了他的袈裟；龍象法王大吼壹聲，橫杖格開孟少剛的長劍，跳出***，冷莫說道：“今日不是妳我決戰的時機！孟少剛，妳號稱江南第壹劍客，劍術確是不凡，但妳自問勝不勝得了我。嘿嘿，妳若是個好漢，就請到和林，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再決勝負！妳若怕輸給我，那妳就仗著今日人多助陣，再鬥下去！我縱然拼了壹死，也決不佩服妳中原的武功！”高手環伺，龍象法王雖是大言炎炎，卻已露出了怯意了。
　　孟少剛倒有點惺惺相惜之意，笑道：“不錯，我是勝不了妳，但妳也勝不了我，咱們再打十場，只怕也還是如此，何須再戰？要知道妳不過怕我不肯放妳回去罷了，好，妳放心走吧，姓孟的決不阻攔。但和林之約，請恕我不奉陪了！”
　　龍象法王喜出望外，倒拖禪仗，邁步便走，忽聽得壹聲喝道：“且慢！”說時遲，那時快，谷平陽已是截住他的去路！
　　龍象法王心想：“不信中原還有壹個強似孟少剛的人，只要這姓孟的不插手，誰能攔得了我？”當下凝身止步，盯著谷平陽冷冷地說道：“閣下也想與我鬥壹鬥麽？”
　　谷平陽道：“我只要妳接我壹招，妳勝得了我，我固然放妳過去，妳敗給了我，我也放妳過去！這樣，妳總不能說我是乘人之危了吧？”原來谷平陽的用意，只是要給他壹點教訓，叫他以後不敢目中無人。
　　龍象法王怒道：“好，莫說壹招，十招又有何妨？”他見谷平陽雙手空空，不想自貶身份，當下杖交左手，大吼壹聲，單掌劈出！雖是單掌劈出，但已用到了第九重的“龍象功”。
　　谷平陽道：“來得好！”輕輕地壹掌拍出，若不經意，使的卻是少林派的絕頂神功——達摩祖師真傳的金剛掌！這金剛掌乃是天下最猛的掌力，輕輕壹掌拍出，蘊藏了三重內力。
　　雙方用的都是最剛猛的掌力，聽得聲如郁雷，龍象法王接連退了三步，方始站穩腳步，但剛剛站穩腳步，卻忽地感到又有壹股內力推來，但谷平陽卻是站在原地，並未動手。這股內力竟是無聲無息地來到的！
　　龍象法王不禁又是連退三步，未曾站穩，突然又感到壹股內力推來，如是者連退三次，壹共退出了九步，這才穩得住身形，不再感到對方內力的襲擊，原來這是谷平陽金剛掌所蘊藏的三重內力的妙用。
　　龍象法王面紅過耳，心裏想道：“我即使未曾與孟少剛鬥了壹場，龍象功也未必比得過他的金剛掌力。”
　　谷平陽心道：“這廝接了我的大力金剛掌，居然沒有摔倒，也總算難為他了。”當下冷笑說道：“中原武學如何？妳現在還敢說要接我十招嗎？不過，我有言在先，妳雖是敗在我的掌下，也盡管走吧！”
　　龍象法王垂頭喪氣，說道：“不錯，妳的掌力是稍勝於我，但日後若有機緣，我還想領教妳的兵刃功夫！”
　　武當掌門玉虛道人走了上來，笑道：“谷大俠平生不用兵器，不過妳想領教中原武學的兵刃功夫，那也不難！”
　　玉虛道人面黃肌瘦，身上並沒佩戴兵刃，只有頸後插著壹支拂塵，龍象法王不知他是武當掌門，見他貌不驚人，哪裏放在心上，心裏想道：“我平生從未遇過敵手，不信在壹日之間，竟有三個人能夠勝得過我。”當下提起禪杖，說道：“道長既然定要伸量小僧，那就請亮出兵刃來吧。”他接連給孟少剛與谷平陽挫折，雖然看不起玉虛道人，氣焰已是不敢像剛才那樣囂張。
　　玉虛道人微微壹笑，取下拂塵，說道：“這就是貧道的兵器，大和尚請進招吧！”
　　龍象法王乃是內外兼修的高手，見對方竟敢用壹支拂塵抵擋他的重兵器，倒也不敢輕敵，當下暗運龍象功，力貫杖尖，喝道：“好，那就請道長接招吧！”壹招蒼龍出海，橫掃玉虛道人雙足，杖尖壹翹，又點向他胸膛的“玉府穴”，“玉府穴”乃是人身二十四個死穴之壹。
　　玉虛道人喝聲：“來得好！”不慌不忙，揮動拂塵，輕輕壹拂，就把他的禪杖撥過壹邊！
　　武學中有“四兩撥千斤”的妙訣，但真正能夠達到這樣的造詣，當世也沒有幾人。龍象法王這才大吃壹驚，心道：“想不到這個道士的內功，竟然運用得如此神妙！”
　　龍象法王也真不愧是壹等壹的高手，禪杖方自蕩開，陡然壹個翻身，立即又是壹招“五丁開山”，禪杖自左而右的劃了壹直圓弧，又向玉虛道人擊下！這壹招的力道更勝於前。
　　玉虛道人見他在連番惡鬥之後，居然還有如此功力，也是有點佩服，當下再展拂塵，拔開他的禪杖，這次不再等他變招，立即采取攻勢，欺身進逼，拂向他的面門，龍象法王吞胸吸腹，身形陡地挪後半寸，禪杖反圈回來，阻擊玉虛道人。
　　玉虛道人焉能給他擊中，喝壹聲：“著！”說時遲，那時快，拂塵反繞，已是把他的禪杖纏住。饒是龍象法王有擒龍伏虎之能，霸王打鼎之力，竟是不能移動半分。
　　玉虛道人微微壹笑，說道：“大和尚還要再比麽？”拂塵壹收，龍象法王蹌蹌踉踉地向前沖出數步。
　　龍象法王滿面通紅，暗自思忖：“我即使未經惡鬥，最多也不過能敵他五十招。”當下就像只鬥敗公雞壹樣長嘆壹聲，說道：“如今我方始知道，中原的武學，果然是深不可測。從前的我，只是只井底之蛙！”倒拖禪杖，垂頭喪氣地走了。
　　李思南、谷涵虛、嚴烷等人跑過來與師父、父親相會。川西大俠左手拉他女兒，右手拉著谷涵虛，又是歡喜，又是有點尷尬，說道：“都是為父做事不當，累妳們受了許多苦！”
　　嚴烷喜極而泣，淚珠滾滾而下，但卻是笑開了嘴說道：“爹爹，妳肯原諒我們了？”嚴聲濤輕撫女兒秀發，說道：“是我應當求妳們原諒才對。我不該固執己見，硬要分開妳們的。”
　　玉虛道人也和谷涵虛說道：“小徒不識大體，公報私仇，這都是我管教不嚴之故。我已經責罵過他們了，請谷少俠看在我的老面，別記他們的恨。”
　　原來嚴聲濤失了女兒，心中亦是後悔。耿天風是谷涵虛的師父，知道此事經過，於是約了壹個和玉虛道人和嚴聲濤都相熟的朋友出面，為徒兒說情。
　　玉虛道人是個“有道之士”，明理之人，知道婚姻不可勉強，壹說便通，玉虛道人既然肯以張元吉師父的身份答應退婚，嚴聲濤當然更是盼望父女團圓了。
　　谷涵虛謝過了玉虛道人，認了嶽父，孟少俠哈哈笑道：“有情人都成眷屬，這正是再好也不過的了。過去的事，休要再提！”
　　陸昆侖道：“又有壹支韃子的騎兵來了，咱們還是趕快翻山走吧！”
　　只見山下塵頭大起，峽谷間殺出壹彪軍馬，看來竟似有數千人之多！若然給他們沖上山來，孟少剛、谷平陽等人縱然武功卓絕，也決難抵禦得了他們的亂箭攢射！
　　李思南忽道：“咦，他們竟然互相殘余起來，這是什麽道理？”眾人定眼看去，只見後來的這支騎兵，果然像潮水般的向拖雷那壹營衛士猛撲，響箭劃過長空，殺聲如雷震耳。
　　原來這支騎兵是鎮國王子預先埋伏在劈天崖下幽深的峽谷之中的。要知道鎮國王子雖然是個莽夫，但也並非毫無心計，而他的部下也還是有謀士的。成吉思汗死後，拖雷忌他分了兵權，這個他也知道的。因此他在赴會之前，連夜安排了壹支伏兵，吩咐統兵的心腹將領，若是第二大還不見他回來，就殺出去向拖雷討人。高山峻嶺，大軍行進，不易瞞人耳目，故此這支伏兵有三千，是在夜間用厚布包著馬蹄，悄悄地開進幽深的山谷。雖然只有三千，但己是比拖雷的那壹營衛士多了三倍了。
　　不過鎮國王子和他的謀士卻料錯了壹件最關緊要的事情，拖雷手段的狠辣超乎他們的估計。他以為拖雷即使是用妹妹騙他，最多也不過將他扣留，逼他交出兵權，不料拖雷竟然把他殺了。
　　這支騎兵是鎮國王子的族人組成，到了期限，不見主帥回來，果然就殺出去把拖雷包圍起來了。
　　兩軍混戰，對方發現了明慧公主，立即有壹小隊人馬跑來要捉拿她。
　　統率這隊人馬的百夫長叫道：“公主是咱們的王妃，王子不回來，王妃也要接回去。”副隊長接著叫道：“對，不管王子是死是活，王妃都是咱們這壹族的人。”明慧公主雖然身有武功，但聽得喊聲如雷，數十騎向她沖來，亦是嚇得慌了。拖雷身陷重圍，已是無暇顧她。
　　李思南和楊婉在山上看見這個情形，亦是嚇得慌了。楊婉說道：“怎麽辦，南哥，她是我們的恩人，我們豈能坐視不救？”
　　李思南急出了滿頭大汗，說道：“待咱們跑到山下，早已遲了。”屠鳳說道：“咱們只有這幾個人，跑下去只怕也是自投羅網，只好，只好——”
　　話猶未了，忽見前面的幾個騎兵突然從馬背上跌下來，壹匹毛色火紅的健馬飛奔而至，馬背上壹個鐵搭般的大漢揮舞長繩，就像捉小雞壹樣把繩子拋出，套在對方的頸上，轉眼間弄得七八個人人仰馬翻，那百夫長也在其內。
　　李思南大喜說道：“有救了，這是阿蓋！”
　　阿蓋是蒙古有名的勇士，百夫長給他用繩圈套得氣絕而亡，後面的人不由得心驚膽戰，十之七八撥轉了馬頭。
　　阿蓋說道：“公主，請跟我來，我知道有條小路，卡洛絲在前面等著我們。不過，從今之後，公主，妳恐怕是不能回和林了，妳願意麽？”
　　明慧公主道：“和妳們夫妻在草原上牧羊，無拘無束，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鎮國王子的手下誌在拖雷，明慧公主逃跑，他們更是全力向拖雷進逼。統兵的將領喝道：“拖雷，妳不把我們的王子放回來，可休怪我們對妳不利！”
　　他正張開喉嚨，“不利”二字剛剛出口，突然壹支利箭射來，穿喉而過，拖雷射死對方的首領，立即叫木華黎將鎮國王子的頭顱掛在長矛上，高高舉起，喝道：“妳們聽著，鎮國王子圖謀作亂，已經給我殺了。妳們順從我，我恕妳們無罪。否則妳們的妻子兒女都要遭受斬盡殺絕之禍！”
　　士兵們都有家人留在國內，心中壹想，縱然殺了拖雷，家人也難逃脫，何況鎮國王子又已死了，當下就有壹大半人放下兵器，願意順從，其他壹小半人也都散了。
　　李思南等人翻過山頭，只見明慧公主和阿蓋夫妻三騎馬正在沙漠上前進，漸行漸遠，變成三個小小的黑點，最後連影子也看不見了。
　　楊婉嘆道：“這樣也好，但願她平安過這壹生。只可惜她沒有看見咱們。”她卻不知，明慧公主是已經看見她和李思南了，此際她的心中正在默念幾句經義：“壹切世間法，如夢如幻，如霧如電，如鏡中花，如水中月。既無執著，夫復何求？”正是：
　　中原北望情何限，萬裏西風瀚海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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