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奇可多，薩摩耶，般若般若薩摩耶，奇可多般若薩摩耶……”
　　手提臭雞蛋坐在樹枝上的季缺，第壹次聽清楚這風蓮教傳教時的咒語。
　　只見街巷裏，風蓮教教眾個個身穿黑袍，壹邊誦念著經文，壹邊灑下黃紙，汙染環境。
　　他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臉色蒼白，看起來跟壹具具行屍走肉壹樣。
　　隊伍的中間，壹架黑色的輦車被四個幹瘦的教眾拉著。
　　那輦車又厚又大，看起來如壹口巨大的黑色棺材，而那拉車的教眾卻是又瘦又高，跟竹竿壹樣。
　　拉車的纖繩陷入他們的血肉裏，季缺總有壹種那有力的纖繩會把他們身體扯斷的錯覺。
　　這黑色的隊伍後面，有穿著各色衣服的人跟著，亦步亦趨，自然是這次風蓮教新蠱惑到的百姓了。
　　季缺大概數了壹下，已然有近百個百姓中了招。
　　風蓮教這壹次胃口這麽大？
　　他記得，以往風蓮教壹晚上總共就帶走幾十個人，而這次才剛到魚花巷，就這般光景了。
　　肉耳可聽的，這次傳教聲也要比以往大上不少。
　　老實說，今晚要對風蓮教下手，季缺還是有點緊張的。
　　畢竟風蓮教比較邪性。
　　但他也只是緊張而已。
　　更多的，是心跳加速、興奮，就像他第壹次用板磚拍翻了壹個地痞時壹樣。
　　男人天生就有冒險和暴力的基因，季缺也壹樣。
　　黴運纏身的他甚至已經習慣了那種刺激，不然就會產生壹種病態的空虛。
　　如今，刺激來了！
　　哐哐……
　　魚花巷的街坊鄰居陸續開了門，季缺壹眼就看見了豆腐攤的張老板，沒想到對方竟是巷子中最先淪陷的。
　　這明早還要吃甜豆腐腦兒呢。
　　季缺手壹甩，壹只臭雞蛋就唰的壹聲飛下，砸在了張老板脖子上，綻放開來。
　　本來失魂落魄的張老板猛然驚醒，只感覺壹股惡臭往鼻孔裏鉆，忍不住想吐。
　　他很快發現了不對勁，壹邊捂著嘴巴，壹邊狂沖回了屋子裏。
　　風蓮教的隊伍繼續前進著，教眾們如行屍走肉，根本沒註意到這點波瀾。
　　就在季缺準備繼續扔臭雞蛋時，壹陣木魚聲突兀的響起。
　　這木魚聲穿透了這風蓮教的誦經聲，很是清晰，以至於整個風蓮教隊伍都發生了停滯。
　　壹些百姓木然的站在那裏，眼神依舊混沌，卻沒有繼續跟上。
　　有高手？
　　季缺順著木魚聲望去，發現昏暗的魚花巷裏多了壹盞“燈泡”。
　　月色下，壹個光頭老和尚壹邊敲打著木魚，壹邊誦念著經文，走了過來。
　　他壹身白僧袍，配上那飄蕩的白胡須，壹看就是高手。
　　這時，輦車裏傳來了壹個低沈的男子聲音——“和尚，為何擋我們的道？”。
　　老和尚繼續敲著木魚，說道：“貴教已帶走了太多無辜百姓，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輦車內的聲音再次飄來——“妳這把老骨頭，能擋得住？”。
　　老和尚捋了捋胡須，身上衣衫壹震，露出了肩頭上碩大的獨眼青龍，回應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壹刻，季缺感覺穩了。
　　這和尚無論是胸懷、氣質、談吐，甚至是紋身和出場方式都是高僧的標準配置。
　　下壹刻，車輦的黑蓮被掀開，露出了壹男壹女兩個身影。
　　這是季缺第壹次有機會觀摩高手打架，不由得格外專註。
　　他壹直對自身的實力沒有壹個清晰的認知，只能通過不斷的倒黴，不斷證明他在這桑水縣壹帶很耐打，也挺能打，但只局限在麻匪、強人之間。
　　至於縣中少有幾個有點名號的武道高手，他去求證過，比如七十五歲的“老譚腿”譚大爺，七十八的“猴桃拳”李老爺子，基本都不是他的對手。
　　而如今有太極拳加持的他，功力更上壹層樓，那就更摸不準了。
　　有了這次觀摩，他大概可以摸到壹點自己和風蓮教的底，進而確定作戰方針。
　　風蓮教必須死，是被他用遊擊戰打暗槍逐步耗死，還是被他莽死，就看對方的本事了。
　　當然，這風蓮教很有可能今晚就會被老和尚直接撂翻。
　　因為季缺從未見過如此威猛的和尚，特別是加上肩頭上的那條栩栩如生的青龍，有壹種法海轉世的感覺。
　　“奇可多，薩摩耶，般若般若薩摩耶，奇可多般若薩摩耶……”
　　輦車上，風蓮教的兩位黑袍人同時發聲。
　　這聲音猶若悶雷，不知比之前傳教時強了多少倍，壹下子就把和尚的木魚聲生生壓下。
　　本來已不動的百姓和教眾身子壹抖，徑直跟了上去，臉上甚至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這個時候，附近幾條街巷不斷有百姓打開房門，行屍走肉般往這邊走來。
　　大和尚壹聲大喝，木魚敲得更響，佛音跟著變大。
　　可他這壹大，那兩黑袍人的聲音就更厚實，竟有佛高壹尺，魔高壹丈的感覺。
　　不過季缺壹點都不慌，這高僧不知還有多少後手。
　　結果就在這時，老和尚忽然哇的噴出壹口鮮血，壹擡頭，竟七竅流血起來。
　　季缺嚇了壹跳，暗道：“不會吧？”
　　和尚的忽然拉胯是季缺沒有料到的。
　　這看起來深不可測的老和尚貌似真的沒有後手，這時已半跪在地，捂著胸口，像是在垂死掙紮了。
　　季缺知道，不能再等了。
　　再等這和尚真要入地獄了。
　　沒有任何猶豫，籃子裏的兩只臭雞蛋飛出，滑出了兩條輕靈的弧線，啪啪兩聲砸進了車輦上兩個正在誦咒的黑袍人嘴裏。
　　詭異的魔音轉而含糊不清，緊接著戛然而止。
　　“什麽東西！”
　　“好臭！”
　　“臭和尚，玩陰的！”
　　緊接著，就是兩聲劇烈的嘔吐聲。
　　老和尚見狀，趕緊擦掉了血淚，瘋狂敲擊起木魚來。
　　於是本來壹臉猙獰的百姓又恢復了些許清明，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是誰？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風，風蓮教？快跑！”
　　有反應快的，發現竟然在風蓮教的隊伍中，趕緊連滾帶爬的往回跑去。
　　車輦上的兩個風蓮教高手也是了得，只見他們壹運勁，壹口將旁邊溝渠裏的水吸入嘴中，壹聲大喝後，將水噴射出而出，跟個水槍壹樣。
　　下壹刻，魔音又起。
　　“奇可多，薩摩耶，般若般若薩摩耶，奇可多般若薩摩耶……”
　　本來逃到壹半的百姓轉瞬壹抖，又行屍走肉般的走了過來。
　　季缺毫不猶豫，又擲出了兩枚臭雞蛋，然後又是哢嚓兩聲臭雞蛋碎在嘴裏的聲響，魔音再次戛然而止。
　　本來壹臉木訥的百姓又恢復了些許清明，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是誰？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風，風蓮教？快跑！”
　　有反應快的，發現竟然在風蓮教的隊伍中，連滾帶爬的往家跑去。
　　“哇！”
　　左側的風蓮教的高手嘔吐著，壹掌將和尚連著木魚拍飛出去後，壹邊瘋狂吸水漱口，壹邊看向了身後的楓樹，叫道：“還有高手！”
　　幾乎同壹時間，兩個黑袍人壹邊吸水漱口，壹邊往季缺所在的楓樹奔來，快若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