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九章：身份

　　石嵐再次回過神來時，發覺四周白茫茫的壹片，無邊無際。
　　熟悉的渾厚真氣，已再次回到了她的身體裏。
　　身上的月極裙，依舊如昨。
　　“石嵐？”
　　聽到腦海中輪回的聲音，石嵐漸漸回過了神，望向不遠處盤膝坐著的壹道灰色人影，問道：
　　“這是哪裏？妳到底是誰？”
　　“這裏是歸雲界，我是無虛。”
　　無虛的神色始終古井無波。
　　“歸雲界？”
　　“這裏是歸雲壹生的心血凝聚。”
　　無虛緩緩擡起手，壹團虛幻的光芒，在他的手掌中凝聚。
　　光芒中顯現出壹個分為三層的虛幻空間。
　　石嵐望著這團光芒，忽然感覺壹陣牽扯力傳來，她整個人仿佛飄了起來，意識融入了光芒之中。
　　壹片顯得有些渺小的大陸，在她的視線中逐漸清晰。
　　她如今好似沒有身體，只有意識，感受有些玄奇。
　　大陸之上，四處皆是狼煙，征伐不休，壹層肉眼可見的血煞之氣，在大陸上空逐漸凝聚。
　　“這是……”石嵐怔然。
　　“這就是妳剛剛所在的小世界，歸雲界的壹部分。”
　　無虛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石嵐操控著意識，緩緩靠近大陸，來到壹片戰場之上。
　　數十萬大軍，正如潮水壹般，沖擊著壹座城池。
　　硝煙彌漫，木石金湯滾油，自城墻之上傾瀉而下，入耳盡是壹片喊殺與嘶吼之音。
　　戰場之上，除了指揮的將軍士官，普通士兵，已經與野獸無異。
　　只知道瘋狂揮舞著手中的鋼刀長槍，刺穿眼前的敵人，抑或是被刺穿，悍不畏死。
　　石嵐望著這壹幕幕，心中出奇的平靜，沒有絲毫波瀾起伏，仿佛有壹層看不見的屏障，如同熒幕，將她與這個世界隔絕開來，無法產生共鳴。
　　時間飛速流逝，轉眼間，月升日落，便過去了三天時間。
　　石嵐幾乎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仿佛只過去了幾刻功夫。
　　整個世界好像是被按下了快進鍵的電影，但她卻能看清每壹分每壹秒的內容。
　　城中守軍越來越少。
　　又壹日黎明破曉之際，滿是汙漬的城門轟然大開。
　　三千人馬匯集而成的軍陣，自東城門蜂擁而出，率先出擊。
　　“禍國亂君者……當誅九族！殺！！！”
　　為首的將領手持壹桿偃月刀，長聲大喝，聲音有如洪鐘大呂，余音久久不絕。
　　“殺！！！”
　　三千鐵騎，退無可退，背水壹戰，士氣膨脹至巔峰，向著數十倍於己的敵軍沖去。
　　南北兩道城門，亦各自沖出壹支千人軍陣，開始沖擊城外的大軍。
　　而最後壹道西門，動靜卻小了許多，不過數十騎，但馬背上的人，皆是內功深厚之輩，護衛著中央的幾名年輕男子出城。
　　石嵐的視線從戰場之上挪開，望向城內。
　　金碧輝煌的宮鑾大殿內，空空蕩蕩，壹龍袍男子坐於龍椅之上，手持黑金鑲玉的天子劍，滿面不甘，目中隱藏著壹絲愧疚。
　　轟！
　　壹聲巨響，殿門崩碎，壹道白衣人影邁步進了大殿。
　　“天山門二十七代掌門，陶雨風，特來此地，送乾元皇帝，龍禦歸天。”
　　語調平和，卻不容置疑。
　　趙羿緩緩起身，面露冷笑。
　　“陶雨風，當初妳敗於無虛之手，是朕開口，才饒了妳壹條賤命，這不過十二載，妳就忘了？”
　　“不敢忘，但乾元如今上違天意，下悖民心，氣數已盡，我不過是順天而行。”陶雨風不急不緩道。
　　說著話，陶雨風微微皺眉，屏住了呼吸，大殿中彌漫著壹股很濃郁的甜香，讓他覺得有些不適。
　　“我趙羿上愧先祖，下疚黎民，乾元千載基業，斷於我手，萬死難以贖罪……但對於妳們這些武林人士，朕只恨當初沒有斬草除根，將爾等連同邪魔外道壹並鏟除！”
　　趙羿眸光微黯，氣勢陡然拔高，睜目喝道：“若非如此，妳這條賤命焉能留到今日？豈能有機會來朕面前大放厥詞？”
　　陶雨風眼神驟冷，神情漠然道：“若非有無虛阻撓，本座殺妳如屠豬狗。”
　　“憑妳陶雨風區區壹賤民，也配妄談取朕性命？！”
　　趙羿壹聲長笑，手中天子劍瞬時出鞘，橫劍自刎。
　　殷紅的熱血，撒滿了龍椅。
　　陶雨風神情壹怔，竟是未曾來得及阻攔。
　　趙羿的果斷，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望著趙羿逐漸冰涼的屍體，陶雨風面色更為冷凝，但心下也不禁松了口氣。
　　他此來也存了不少擔憂，畢竟他沒有親眼見到無虛破碎虛空離去。
　　心神壹松，剛吸了兩口氣，陶雨風便察覺到了些許不對，殿中的甜膩的香味中，好似混雜了些許異味。
　　好似是硫磺……硝石……火藥？
　　陶雨風仔細辨明了壹番，忽的面色壹變，提起真氣便要轉身，真氣才剛剛運起，壹道龐然氣浪，便自腳下傳來。
　　“轟……轟……”
　　壹連串宛如驚雷般的巨響，接連炸起，整座城池都震顫起來。
　　火光沖天而起，皇宮幾乎在片刻之間，化成壹片火海。
　　壹道狼狽身影自火光中沖出，消失在天際。
　　主動出城迎戰的幾支鐵騎，相繼覆滅在叛軍的浪潮之中，西城門幾十騎精銳，亦被大軍堵截，很快被吞食殆盡，未曾有壹人能夠脫身。
　　城門也被叛軍壹鼓作氣，直接沖破。
　　……
　　城中的壹處偏僻角落裏，四五道身影聚在壹起，為首的正式是乾元王朝二殿下，趙晗義。
　　此刻的他，死死盯著那沖天火光，雙拳緊握，眼眸通紅，其中隱現淚光。
　　“二殿下，城門已破，還請速速換上這叛軍的戰甲，趁機脫身。”
　　旁邊的壹名中年大漢，遞來壹身甲胄，沈聲開口。
　　“……”
　　趙晗義閉了閉眼，低喝道：
　　“走！”
　　他的命，是父皇，與幾位胞弟舍命換來的，不能葬送於此，他活著壹天，乾元就還有壹分復國的希望！
　　想起先前的女子，趙晗義心中湧起壹陣悔意，若是他堅信自己的判斷，先壹步通稟師尊，或是調動大軍圍殺那女子。
　　或許今日……便不是這番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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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城中發生的種種，石嵐心中浮起幾分波動，王朝末路，總是會讓人生出些許感嘆。
　　但，也僅是如此罷了。
　　石嵐操縱意念，回到了自己原先所在的山谷。
　　山谷中已然多出了十余具屍首。
　　壹血氣衰敗的黑衣少年，身染大片血漬，坐在木屋前的臺階上，手中緊緊攥著壹套青色的衣裙，目光呆滯。
　　壹位六旬老者，坐在少年身旁，亦是沈默不語，眼藏哀色。
　　見到這壹幕，石嵐輕嘆了口氣，這壹連串的變故，應該是給這孩子嚇的不輕。
　　兩年有余的相處，就是條狗也養出感情了，何況是人。
　　在這方世界，到底還是留下了些牽掛。
　　石嵐緩緩靠近阿七，探出手輕輕摸了摸少年的頭頂，心中默念：
　　‘願妳壹世平安喜樂，不必再受驚擾。’
　　與阿七接觸了不過數息時間，石嵐便感覺壹陣頭暈腦脹，壹陣牽扯力將她瞬間拉出了這個世界。
　　坐在臺階上的阿七，忽然擡起了頭，神色有了幾分波動。
　　“老洪，嵐姐姐還在這裏……”
　　聽阿七的話，老洪頭搖了搖頭，哀聲道：“阿七，石嵐已經死了……”
　　“我知道。”
　　阿七點了點頭，目光逐漸出現神采，站起了身，道：“但她確實還在這裏，我感覺的到……”
　　“阿七……”老洪頭神色憂慮。
　　“嵐姐姐既然魂留此地，不願輪回轉世，定然是心有不甘……”
　　“害了嵐姐姐的人還未死，我怎能在此自甘墮落。”
　　阿七目中神光灼灼，好似找到了新的目標。
　　“那無虛已然羽化登仙，妳如何尋得到他？”老洪頭見阿七有些魔怔，不由開始潑起了冷水。
　　“無虛那狗賊，不過是飛升去了仙界，他能去得，我如何去不得？他不過比我早生了百來年！”
　　“等妳飛升，那無虛早已不知是何等境界了，說不定早已認識了壹堆仙人朋友，妳如何能……”
　　“人若攔我，我便殺人，仙若阻我，我便屠仙！”
　　阿七眸光微冷，掃向四周，心中默念：“嵐姐姐，妳且安心上路，日後我定斬了那無虛狗頭，讓他下去，為妳在黃泉路上掌燈……若是……”
　　若是……我做不到，那我為妳掌燈也是壹樣的。
　　盡管心中其實並無多大把握，他也不願在老洪頭與嵐姐姐面前漏了怯。
　　這已是他僅有的壹點自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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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怎麽回事？”
　　石嵐晃了晃有些發脹的腦袋，望向無虛，疑惑道。
　　“妳剛才是與歸雲界的天道融為壹體，言出法隨，許了人壹生平安，若是我不將妳拉回來，妳此刻便已經以身融道了。”
　　石嵐皺起了眉，道了句謝後，問道：
　　“能不能告訴我，為何算我考驗通過？”
　　“我認為妳過了，那便是過了。”無虛平靜道。
　　“妳到底是什麽人？”石嵐蹙眉問道，她如今是愈發好奇無虛的真實身份了。
　　“我不是人。”
　　無虛搖了搖頭，“我是歸雲的帝兵，‘無虛劍’的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