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七章 他終歸不是哈夫利切克

　　韋夏躺在界外，雖然不曾親眼看見羅伯森扣籃得分，但他知道已經搞定了。
　　他無限欣喜，但卻連主動翻個身都做不到，要是胳膊還能動就好了。
　　幫助球隊得到賽點的喜悅，很快就被胳膊無法動彈，肩膀處源源不斷地傳來劇痛的感觸所吞沒。
　　就好像在提醒他，不要高興得太早，還未結束。
　　無論如何，剩下的十幾秒他都沒能再打，還好，他的隊友沒有讓勇士在十幾秒內完成奇跡翻盤。
　　這6分的優勢，守到了最後。
　　全場比賽，韋夏的休息時間不到半分鐘，超過47分半鐘的出場時間，他拿下48分18籃板8助攻5搶斷4封蓋以及被人忽略的7次失誤。
　　結合他的出場時間，他的球權占有率，他對這場比賽的價值，7次失誤，根本不需要當回事。
　　3比2
　　用馬克·傑克遜的話來說：“76人在壹場純爺們的比賽裏拿下賽點，現在，勇士應該感受到危機，常規賽的74勝已經不能再給他們提供任何幫助。76人距離成為NBA歷史上第四支達成至少三連冠的球隊，只差壹場勝利。”
　　韋夏還沒有將他的手傷轉告隊內的其他人。
　　他漸漸發現自己受的不是受傷，他在舊時光有過這段遭遇——沒錯，他的傷和約翰·哈夫利切克應該是壹致的肩膀撕裂。
　　他壹直在擔心的事情，壹直祈禱著不要發生到自己身上的事情，似乎還是難以逃脫命運之神的捉弄。
　　他不得不像哈夫利切克壹樣，在人生中最輝煌的臨界點，被傷病所阻止。
　　會這麽結束嗎？
　　他因傷賽季報銷，勇士連下兩場將他們擊敗？
　　還是他帶傷出戰，像哈夫利切克那樣英勇地戰鬥到搶七，再被對手擊敗，落個雖敗猶榮的結果？
　　任何壹個結果，都不是韋夏能夠接受的。
　　此時他完全不敢挪動右臂，從比賽結束就保持壹個姿勢來到現場記者的面前。
　　由於他的姿勢從頭到尾都不變，弄得好像是剛退伍的士兵。
　　因為掛念著肩傷，接受采訪時，他像是當年剛加入湖人隊壹樣，聽從科比的意見，言簡意賅，壹個問題只回答幾個字。
　　記者對他的表現表示了理解。
　　他將韋夏突然自閉狀況看成是他已經累到不想再多說話。
　　這是個合理的角度，韋夏確實筋疲力盡沒有更多余力，但，肩膀的痛楚帶走了他疲憊的意識，他現在只想知道自己的傷情到底如何了。
　　結束現場采訪，韋夏回到更衣室。
　　在這裏，他不隱瞞了。
　　韋夏首先將他可能遭遇肩膀撕裂的消息告知傑·賴特。
　　賴特沒有聲張，而是讓隊醫把韋夏帶到角落詳細檢查。
　　隊醫隨便對韋夏的右肩做了幾個動作，強烈的疼痛讓韋夏顫抖。
　　“情況很不妙。”隊醫說，“妳必須到醫院做壹個全面的檢查。”
　　韋夏問：“如果我的肩膀真的傷得很重，那我應該怎麽辦？”
　　隊醫為難地說：“妳恐怕不得不提前結束賽季。”
　　韋夏無言。
　　此前，他受過三次傷病。
　　壹次是在大學時期，大壹賽季的大東聯盟決賽後腳傷、新秀賽季對太陽第七場，再次受傷……然後就是知名的2008年總決賽ACL撕裂。
　　大壹賽季的傷病讓他錯過了那年的瘋狂三月，但也讓他得到了天行者的天賦。
　　新秀賽季的傷病使他在半決賽沒有進入最佳狀態，湖人被淘汰後，他在睡夢中看見了幾眼未來。
　　然後，2008年的ACL撕裂讓韋夏休養了壹整年，當湖人決定放他離開，不匹配市面上的任何壹份報價的時候，他在離開洛杉磯的旅途中，代表拉裏·伯德出戰1987年總決賽第六場，了卻了父親壹生的遺憾，並且幫助伯德命中了那粒讓他耿耿於懷多年的進球，他得到了伯德的手感——而且，能以伯德的視角，運用他的球商和技巧打壹場白熱化的總決賽，這給韋夏的感悟，並不亞於手感的加強。
　　難道這次他要放棄三連冠的機會去獲取另壹個偉大的天賦？
　　不，如果有的選，他寧願不要天賦，他要回到總決賽，他要贏球，他要奪冠，他已經不需要再得到其他的天賦了。
　　可是，右肩上傳來的劇痛，每次扭動壹下都讓他幾乎哭出來的撕裂感，讓他發現，自己可能根本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勇敢。
　　至少和哈夫利切克相比，他差多了。
　　哈夫利切克在運動醫學遠不如今天發達的年代，堵上自己的前途，忍受著劇痛，強行打了三場東部決賽。
　　韋夏只在競技場裏模擬了壹場就再沒嘗試過，同樣的痛苦傳到他的身上時，他感覺自己並不能像哈夫利切克那樣帶著這份可怕的痛楚出賽。
　　他感到恥辱和羞愧，他完全沒有像哈夫利切克那樣將自己的壹切置之不顧。
　　他和哈夫利切克面對的是不同的處境。
　　哈夫利切克當時只想證明自己可以在沒有比爾·拉塞爾的情況下成功，而韋夏已經證明了他的成功，他要做的只是壹個選擇，保留未來，還是堵上前途去追逐可能余生只有這壹次機會的三連冠。
　　他當然想要繼續出賽，但他不確定這種身體狀況下，他能發揮出多少。
　　當天晚上，韋夏和庫裏都缺席了新聞發布會。
　　庫裏需要去醫院檢查他的腳踝，韋夏也要到醫院檢查他的肩膀。
　　兩隊的主將同時受傷，卻是令金州的媒體心血來潮。
　　庫裏雖為全票MVP，但他和整個團隊是互相成就的，沒有這套班子幫他打底，他就是去日宇宙都不壹定能帶隊打到70勝。
　　76人雖然壹直被當成是東部傳統三巨頭的傳承，但韋夏的優先級和檔次，明顯淩駕於考辛斯和海沃德之上。
　　就拿總決賽來說，如果沒有韋夏，76人會被勇士隊橫掃。
　　有了韋夏，他們能和勇士拼到意識模糊，然後贏球。
　　韋夏帶來的變化，是不能單單以數據表現的。
　　如果韋夏的傷勢很嚴重，那麽勇士就很有可能在剩下的兩場比賽裏反敗為勝。
　　這對76人是壹場災難，他們距離成功只有壹步之遙。
　　韋夏和隊醫來到醫院做緊急的檢查。
　　當地的醫生很專業，畢竟和勇士隊有業務往來的機構。
　　韋夏的主治醫生是個華裔，名叫李道平，他對韋夏做完檢查後，直接說道：“妳的肩軸雖然有所損傷，但關鍵的問題在於肩膀部位，已經脫臼了，我現在幫妳復位。”
　　韋夏彎著腰，左手抓住右側小臂，表情痛苦。
　　此時，李道平馬上搬了壹把椅子，讓韋夏坐下，幫助他將肩膀復位，隨後同行的隊醫又用保鮮膜將冰袋固定在受傷的部位上。
　　“妳的肩膀現在很脆弱，受不得沖撞，壹旦遇到外力的壓迫，很有可能再次脫臼，當然，這並不致命，如果妳在生活中遇到這個問題，可以在別人的幫助下自己復位，但這會令妳出現慣性脫臼，唯有手術才能根治這個問題。”
　　李道平詳細地告知韋夏。
　　韋夏已經痛得臉色蒼白，“我可以打比賽嗎？”
　　“如果我沒有記錯，右手是妳的慣用手？”李道平問。
　　韋夏倔強地說：“我的左手壹樣好使。”
　　“但妳不能只靠壹只手打球。”李道平說，“我說過，如果妳的右肩遭遇外力的壓迫，哪怕是妳自己擡手去搶球，都可能造成肩膀脫臼。復位雖然不困難，但對妳造成的痛苦是難以想象的，我不認為有人能帶著這樣的痛楚打完壹場總決賽。”
　　韋夏的心裏和李道平壹樣沒底。
　　但他萬萬不能在這裏認慫：“妳知道約翰·哈夫利切克嗎？他曾經遇到過比我還要嚴重的傷勢，但他依然帶著動都不能動的肩膀打了三場比賽！”
　　“我並不是要說服妳，Wish。我只是從來沒見過有人能帶著這種痛楚去打比賽。”李道平想讓韋夏回想復位時的疼痛，“妳可能會在壹場比賽裏反復脫臼十幾次，考慮到總決賽的強度，這個數字可能略微保守……”
　　“而且，壹旦釀成更嚴重的撕裂，還會對妳今後的職業生涯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
　　李道平盡了他的義務，將所有韋夏需要知道的事情統統告知。
　　韋夏從哈夫利切克那借來的底氣和自信，已經不見了，他不是哈夫利切克，雖然他壹直在追逐對方的腳步，或許他如今的成就已經多多少少超越了後者，但他始終是他自己，而不是哈夫利切克。
　　至少現在，他沒有勇氣壹邊坐在更衣室裏給自己打上厚厚的護肩，壹邊鄭重其事地告訴賴特：“我要復出！”
　　隊醫看出韋夏正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
　　他沒想到韋夏竟然還在猶豫。
　　有什麽可猶豫的？事關未來，即使三連冠的機會不可復回，難道就能為此冒險嗎？
　　韋夏才32歲，這是邁克爾·喬丹開創第二次三連冠的年紀，錯失了這次機會，難道就不能從頭再來嗎？
　　“Wish……”
　　“別說了，C.J，”韋夏笑著說，“我還沒做出決定。”
　　話是這麽說，但像他這麽要強的人，如果沒有當場下定決心，再被這個傷折磨壹兩天，難道還能有勇氣復出嗎？
　　隊醫相信，韋夏或許會經過艱難的思想鬥爭，但他最終會屈服於現實。
　　帶傷出戰自然是高貴的品質，也是鑄造英雄傳說的保留項目，但如今的球員可比過去金貴太多了。
　　和韋夏同等級的球員，無論誰遇到他的傷病，都不可能會動復出的念頭。
　　輸了比賽只是壹時，讓傷勢惡化埋葬未來的話，就得用後半生來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