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十六章：塵埃

　　「小鹿，小鹿！又發呆吶？」
　　梁鹿回神，看見隔壁工位的同事李成楠探過來半個身子，正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己。
　　「妳沒事吧？我看妳最近狀態不太好，好像有心事的樣子，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沒有沒有！」梁鹿急忙回答，卻有些心虛，看起來很明顯嗎？
　　「真的？沒有就好。不過妳要是有麻煩需要幫忙的話，跟我別客氣，盡管開口…」
　　梁鹿心裏感動，她在這邊基本沒有什麽朋友，有的話這李成楠算壹個。他比她早兩年進公司，是部門能力出色的銷售組長，年輕精神，工作積極，也很得經理程丹賞識。因為兩人工位相鄰，年齡也相仿，便相處起來輕松些。梁鹿新進公司的時候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都是請教他，也多虧他耐心慷慨，對梁鹿壹直很關照，讓她學習了很多也避免了走壹些彎路。對此她也壹直心存感激，便平時與他聊得多些，有時候也幫他帶點咖啡小吃什麽的。
　　「嗯，真沒有。」梁鹿撓撓頭，「就是最近沒休息好，上班有些困，容易走神，沒什麽麻煩，好好的，妳就放心吧。」知道他搞銷售的能說，壹牽起話頭來就滔滔不絕，怕他刨根問底，連忙轉移話題：「哦對了，成楠哥，妳叫我有事？」
　　李成楠頓壹頓，想起來叫她的目的：「哦對，妳看見部門群裏的消息了嗎？咱們和B市的時達通訊正式簽約了，今晚公司內部慶祝，妳來嗎？」
　　梁鹿忙低頭劃開手機，果然看到程經理在群裏發的消息蹦出來，通知慶功宴的時間和地點，末了，還附上壹句希望大家盡量無故不要缺席，肖總也會參加。
　　「肖總也會參加？」梁鹿看著這幾個字，覺得紮眼得緊，直紮到了心裏，尖銳地發疼，不禁就說出了聲。
　　「對，肖總也參加，畢竟這單子是他牽頭搞定的。不過他們壹般不會待太久，領導嘛，跟大家喝點酒講幾句話差不多就走了，留著我們自己玩。」
　　不會待太久就好，梁鹿心下微微放松。她也明白，他們畢竟在壹家公司，免不了擡頭不見低頭見，總是要碰上的，自己平常心就好，不要再有哪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了。
　　看梁鹿低頭半天不語，李成楠以為她又在猶豫著準備推脫，連忙開口：「這次妳總不能又不去了吧？平時大家私下的聚餐活動妳不參加就算了，這次這筆單子妳也是參與了的，如今也算是公司活動，再不去就不太好了吧！」
　　之前因為下班後總去健身房的緣故，再加上她性子靜，所以不太參加同事們下班後私下的聚會，壹般能推就推了。不過這次是公司活動，也算公事，她心裏有數。
　　「不會，我去。」梁鹿微笑著看他，示意他安心。
　　得到了滿意的答覆，李成楠斯文地扶壹扶鼻梁上的眼睛欣慰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因為晚上慶功宴的原因，下午的工作不免有些心浮氣躁，大家心照不宣，陸陸續續地早退，回去準備，到點後直接去酒店，梁鹿也不再在辦公室耗著，早早回去了。
　　她壹邊在鏡子前精心挑著衣服，壹邊嫌棄自己：不是說好了不再妄想，平常心的嗎？如今這樣刻意打扮又是想給誰看呢？
　　她嘆壹口氣，反問自己：如果肖欽不來，自己會這樣費心思收拾嗎？不用多考慮，梁鹿很清楚地知道答案：不會。她甚至不會早退回家壹趟，而是下班後直接從公司過去酒店。
　　意識到這點，她煩躁地放下拿在身前比劃的衣服，將自己重重地扔在床上，看著倒映著自己的鏡子，想起B市酒店裏那面倒映著兩人赤身糾纏的鏡子、那個迷亂的夜以及那個讓她心碎的清晨。
　　那天她身體酸痛不適，早早地就醒了，看著眼前肖欽熟睡的俊顏，她滿足又害羞，不敢相信他們就這樣發生了親密的關系。她還想趴著多靜靜看會，奈何感覺下身有昨晚殘留的些許液體流出來，於是起身打算去洗手間清理，結果從被窩壹出來，就看到滿身歡愛的痕跡，紅紅紫紫的有些嚇人，便取了床邊的毯子將自己裹住，還沒裹好就看見他正幽幽轉醒。她害羞又不知所措，於是胡亂裹緊自己就慌忙坐在床邊，看他醒來。
　　雖然還沒想好該怎麽面對肖欽，但也知道自己不能仗著跟他睡了壹晚就要求他怎麽樣，畢竟是自己主動貼上去的，他壹定很反感這種倒貼上來還蹬鼻子上臉把自己當回事的女人吧。回想昨晚自己那麽不要臉纏他求著他，行徑放蕩，她羞愧得要死，便不等他開口就急急表態，只想說明自己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去糾纏他要他負責，希望他不要煩惱。
　　誰知回應她的是他不屑的表情。
　　他眼神冰冷譏諷，讓她如墜冰窟，覺得自己從頭到尾就是個笑話。原本還怕他面對自己有負擔，結果自己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壹個放蕩廉價的女人而已。
　　他起身走開，她的自尊嘩啦碎了壹地。她呆呆地低頭坐著，看眼淚滴落進毯子裏，自嘲：剛剛在說那番話的時候她居然還在想會不會，有那麽壹點可能…畢竟昨晚他那麽熱情又溫柔，她都記得。
　　她覺得自己是個笑話，狼狽又多余，只能帶著碎成渣的心和求而不得的難堪，逃離了那間讓她由地獄升到天堂又墜回地獄的房間。
　　那天，她渾渾噩噩地睡了壹天，夢裏夢外都是他嘲諷的眼神，讓她感覺自己是低到泥裏的壹粒塵埃。可同時，她又控制不住地想到他的火熱和溫柔，像毒品壹樣，讓她上癮，念念不忘。
　　她依舊迷戀他，這讓她痛苦，不能自已。她不敢再面對他，怕自己的眼底泄露難掩的渴望，也怕從他的眼裏看到讓人心碎的眼神和塵埃壹樣的自己。
　　可這天晚上，梁鹿最終仍是認真地挑了衣服化好妝。
　　她告訴自己，過去的就不要再想了，她不是塵埃，也不能是他眼裏的塵埃。